分卷(62)

  他看见我醒,虽然有出神,但没有意料之外的惊讶,说明他早就知道。我会昏迷这么久,这其中应该有他的手笔。
  你说那口水晶棺材有疗伤养气安魂的作用,可我的身体没有伤,更多的是因为神格缺失时动用神力造成的神魂损耗,那口棺材的作用主要是安魂。
  系统听得愣了半天,方才哆嗦着道:【可是,他故意让您昏迷那么久,究竟是】
  想让我别那么快死吧。时倦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因为方才的疼痛,手指在上面留下了印痕,但不深,我要是两个月就醒来,现在应该没力气说话。
  他应该是用什么方法延长了我的寿命。
  【那,】系统犹豫了一下,【那您现在还能活多久?】
  时倦闭上眼,片刻又睁开:七八年吧,看情况时限会有浮动。
  他语气称不上不安,仍旧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波澜。
  系统接触的人不算多,但就过去小位面的经历来看,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用这种预报天气似的语气预报自己的死亡时间。
  这种时候,要是不管不问似乎太冷血;可若是多问候句说好好过,那也只是感不同身不受的无用怜悯,况且它看宿主的样子似乎也不太需要。
  片刻,它想起之前没问完的问题:【您刚刚说气运之子突然这么奇怪是在害怕?】
  时倦很轻地应了一声。
  【害怕您死了他会难过么?】
  系统想着,资料库里那些狗血的爱情故事不都是这样吗:一个得绝症命不久矣,得病的知道了不希望死后对方伤心后半生所以选择隐瞒远离;没得病的同样不希望对方死后自己痛苦一辈子所以也选择隐瞒远离。
  而如今气运之子对宿主的态度,的确比以前疏远太多了。
  时倦重新将自己缩成一团,低声道:不是。
  系统一时没想明白自家宿主为何能那么肯定。
  上个位面我一样被太医诊出死亡时间。
  可容许辞可半点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
  系统愣住。
  差点忘了,宿主说过过去小位面里的气运之子都是一个人,那行事方式也应该一样才对。
  【那他究竟是】
  时倦安静了很久:是怕我难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3 13:21:04~20210404 13: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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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亲爱的。
  阿倦?
  耳边的声音由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仓皇, 时倦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看清眼前人的脸,低低地应一声,方才继续睡。
  艾莱恩得了他那一句回应, 却像是得了某种定心丸, 松开手, 坐在床沿上看着对方的面容。
  深也死去时那张脸和过去不一样,这一点他发现了, 只是从来没提过。
  倒是后来系统因为好奇问过一句:好歹也是神徒, 难道就真的这么死了?
  而时倦回答:没有。
  毕竟是有半神魂的人,安亲王不过是他在这个小世界里一个用以容身的身体。就像安非, 甚至是时倦自己, 如今的身体都不是他们原来的那一个,只是一个化身。
  区别是他们的身体都是自己的一部分衍化出来的,为规则所容;而深也所用的身体却是原本就存在的,他只是夺舍了。
  至于深也真正的本体, 估计还在原神星某个地方好端端地待着。
  □□被毁,或许会对他本体造成伤害, 但绝不至于就那么没命。
  那天醒来以后,时倦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每天安静地待在他的古堡里, 看得最多的是那本黑封的《超自然》, 玩得最多的就是这长得满屋子的爬山虎。
  那日的他也不知道是兴趣上来还是怎么,一片片数着爬山虎的叶子, 这种繁琐得令人绝望的工作到了他那里,却仿佛成了某种令人宁神静气的方法。
  艾莱恩在一旁看着:亲爱的,你跟我在这里两个小时, 有足足一个小时都是在看那破藤。它有什么好看的?
  时倦听着这么个对比,默了片刻:你和它比什么?
  艾莱恩从背后抱住他:它能分到的你的注意力比我还多。
  时倦纠正:只有今天一天。
  其他天里他明明跟对方待的时间最长。
  所以你之前这么多天应付我,就是为了今天理直气壮地去跟片叶子约会?
  喜欢这样的?
  那要不要我去院子里给你多拔一条,说不定这一扔还能像之前一样再长一大片出来。是不是想想就很开心?
  自从那天时倦差点把他掐死,对方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诡辩的本事简直一绝。
  时倦沉默了片刻,方才指出:我之前和你也不是在约会。
  艾莱恩红眸黯下来。
  接着也不等对方再说别的,便主动放开他,转身离开了。
  系统当时还想宿主这样会不会太伤人了,不过后来观察到的结果是:
  每一次两人这样闹不愉快,最后通常都会演变成夜晚艾莱恩偷偷跑过来坐在床边,却又不干什么,就盯着时倦看一会儿,又在天亮之前离开。
  直到后来,当他终于没忍住低下头,亲上对方的唇时,却感受到后颈上落下一股力道。
  力道不算大,也没有出现一般小说里那种摁头的情节。
  时倦不知什么时候将手搭在上面,却也没有用半分力,仿佛只是为了给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提醒。
  艾莱恩心里一跳,下意识拉开距离,接着便看见原本阖着双眼的人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他喉结动了动:你,你怎么
  刚醒。时倦道,来多少次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承认。
  艾莱恩抿了下唇,下一刻脸上便挂上了他过去时常带着的玩味的笑:亲爱的,你很想知道?
  时倦没有说话。
  一般人若是不想多一事尴尬,这种时候就该装睡装到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血族撩开他颊边酒红色的发丝,而现在醒来,则多半是因为想
  时倦:想继续?
  艾莱恩卡壳了。
  或者再深入干点别的?时倦望着血族不自觉躲闪的眼神,多少次了?
  空气安静了半晌。
  艾莱恩道:就一次。
  毕竟他之前那些夜里过来只是看着没碰过,至于亲吻就真的只有这一次。
  谁能想到这还能被正主看见了。
  时倦听着,安静了片刻,道:不要再晚上做这些。
  艾莱恩身形一顿。
  可对方却已经闭上眼,重新陷入昏睡。
  事实上,只要是个人听到这话,都该明白对方是在抗拒,只是碍于双方体面才把话拐了个弯,好让自己顺势远离或强制禁锢。
  可惜的是,艾莱恩选的是第三种,跟没听到似的,每天该凑过去还是凑过去。
  掩耳盗铃似的自欺欺人。
  后来想想,他能这么放肆,和时倦本人的纵容着实分不开关系。
  时倦是薄情,薄情又冷酷,且无论对待旁人还是自己都非常能狠得下心;可偶尔他的行为却又会显得格外温柔,比如之前在古阵里他替他挡下攻击。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那会儿时倦的书刚好翻到讲述烟花的那一页,下方也不知是哪位人才编辑时在里面批了句:温柔的人最是容易叫人动心,而残忍却最是叫人沉沦。
  这话其实不难理解,温柔和残忍两者说白了,对应的就是人的情感需求和慕强本能。
  艾莱恩彼时刚好坐在他旁边,看着却是莫名其妙:可这些和烟花有什么关系?
  时倦抬眸看了他一眼:烟花爆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是一刹那的绚烂和漫天的流火。
  以及霎时间灼热不可触碰的高温。
  一个惊艳得叫人心动,一个却危险得让人战栗。
  可若是两者同时出现呢?
  艾莱恩想了很久,最终能想到的符合的人,居然只有时倦一个。
  这两种特点在他身上居然融合得几乎完美。
  可不论双方对这件事态度如何,世界的运转却不会因为他们任何一人而改变,该走的时间依然在走。
  最开始其实没什么,要不是艾莱恩提前从诊治的医师嘴里听到了所有的真实,恐怕他永远不会想象到那随着一日日流淌的日子而逼近的死亡是何种模样。
  而如今他能想象到了,却单单只是一个如果就能撕开他所有的防线。
  他开始害怕。
  时间越是逼近,他就越是害怕。
  那每一分每一秒过去,都像是在将那个人往死亡的方向更推进一步。
  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法接受,却依然没想到自己会因此变得不像自己。
  他不敢再和从前一样自己想就肆无忌惮地靠近,暧昧不明的话语出口时必定先斟酌三分。
  他本来以为自己做得隐蔽,直到后来某天夜里,时倦因为神魂的伤在房间里昏过去,再度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另一人抱在怀里。
  抱着他的血族看见他的眼睛,眸光一瞬慌乱,却又被压下去:头还疼不疼?
  时倦没有回答,只是不自觉去碰自己的太阳穴,还没碰到时手就被人抓住了。
  艾莱恩攥着他的腕,指尖落到他的额角,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别碰,等会儿又得把自己弄出伤。我给你揉,你忍着点。
  可能是被疼痛折腾得意识有点恍惚,或者是人人都有的生病敏感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时倦望着血族的红眸,半晌被疲惫磨出沉沉的睡意。闭上眼后低声呢喃了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难过?
  艾莱恩蓦然一怔。
  仔细想想,他一直以来瞒着他,心慌不安又喜怒无常,说白了也是害怕对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会心生哀戚。
  可是事实上,时倦既然一开始就能准确地说出自己本来应该昏迷的时长是多久,这世上恐怕也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所以,对方早便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知道他这段时间的若即若离是为什么,甚至
  艾莱恩手护着他的额头,指尖的动作没停,只是抿了下唇,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指的什么?
  我让你昏迷两年的事。
  空气沉寂下来。
  时倦枕在他的腿上,阖着眼,眉心因为疼微微蹙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唇色苍白又剔透。
  就在艾莱恩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不会回答的时候,那人却从喉咙里发出一句低低的回应:嗯。
  这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那会儿时倦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半个月,身体和普通人类相比其实差别不大。
  那时他去到艾莱恩接客的议事厅门口,还没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血族的声音:只有这些?
  有人回答道:王上,就算您当年将他放进阵眼,自愿将该隐的力量让给了他,可他终究非我族类。
  也幸好该隐是择血族为主,虽然当时在阵眼的是他,但仍旧有一部分力量到了您体内。否则您连这五年的寿命也给不了他。
  门内外尽皆陷入静寂。
  半晌,血族缓缓开口:可若是我将他也变成血族一员呢?
  您想给他您的初拥吗?那人再度回答,王上,他是人鱼族,根本不是人类。人鱼的血和我们血族之血一样,是我们能存活于世的支柱。人类放干血可以换我们的,但人鱼放干血,只有一个下场。
  那个下场是什么,那人没有说。
  都心知肚明。
  而现在,时倦谈起那天的听闻,既没有被人珍视的感动,亦没有夺人寿命的愧疚,连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其实没必要这样。
  艾莱恩手顿了一下,低下头:我乐意。
  时倦之前预告的死亡时间最后一年,一场突发的海啸冲上沃尔氏一族所统治那国的海岸,恰好将那日去岸边视察的沃尔森殿下卷入幽深的海底。
  这事后来被得到消息的艾莱恩当笑话说出来,时倦听到后,只稍稍一愣便当风过去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毕竟,要不是对方提起,他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也是在那不久后的夜晚,艾莱恩照例潜入他的房间,出乎意料的,对方这一次不是躺在床上,反倒曲着腿坐在窗台,酒红色的长发散落下来,被背光的阴影交叠出暗沉的色调。
  艾莱恩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意识到什么,带着几分仓皇地跑过去拉住对方的胳膊:阿倦。
  时倦原本正看着城堡外的爬山虎,闻言偏过头,想了想:你今晚最好不要待在这里。
  艾莱恩心里被狠狠扯了一下,话语间便不自觉带上了脾性:你想得美。
  时倦听着,也没多劝,重新转过头。
  回想过去,他对艾莱恩是真的算得上纵容。
  对方想要靠近,他便站在原地任由对方靠近;对方想要拥吻,他便从不反抗对方小心一次次的试探;对方想要留下,他明明一句话就能把人逼走,却也不会强求对方去做一件事后注定会后悔的事。
  之前系统就曾问过他,他对艾莱恩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而他却是反问一句,你觉得对一个人完全没有感情是什么样的?
  系统思考了很久,方才得出一个不怎么确定的答案:
  大概,是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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