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拉回一瞬跑马的思绪,郁容严正地唤着:“兄长……唔。”
  都烧糊涂了,还不忘“思淫欲”,也是厉害。
  好容易才从对方嘴下“逃生”,成功保护了贞操的郁容,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将意识迷糊的男人,转移到卧室了。
  只是……
  郁容默默拉开腰上的手,起身想去药室抓药煎给生病的家伙吃——得亏刚刚在盘算治水痘的各类方子,现在辩证确诊了这家伙的症状,可以以最快速度照方抓药。
  尚未站稳,生病了反而力气好似变得更大了的男人,就将想要“逃跑”的某人捉回到怀里:“容儿。”
  郁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啊,他在这火急火燎,想尽快治好这家伙,结果对方倒好,一点儿不配合。
  “容儿。”
  “嗯?”
  “容儿。”
  郁容简直无语凝噎:叫魂呢这是!
  病中的聂昕之,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予以金屋独藏你如何?”
  郁容:“……”
  兄长这是脑子烧坏啦?
  第113章
  郁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
  聂昕之复问:“如何?”
  “不如何。”郁容淡定地回。
  男人遂又开口了:“容儿不欢喜?”
  若非确定知晓这家伙发着高热, 寻常也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话,光听其平稳的语调, 还当他意识清醒, 思维“正常”得很。
  “我为什么欢喜?”
  郁容觉得这一问一答太没营养了,却还是给了头脑不灵光的家伙以回应。
  病中的聂昕之比平时多了些许刨根究底的精神:“为何不欢喜?”
  郁容囧了,简直是车轱辘话来回说, 想离开吧又挣不开身,到这时才发现这男人的手劲有多厉害。
  轻叹了一声,他不得不耐心地安抚起心智变幼稚的男人:“金屋太俗气啦,黄金多闪眼。”
  聂昕之听进去了,好似思索了一会儿, 再问:“容儿喜爱为何?”不等对方回话,语气不确定, 自顾自地道, “真珠何如?”
  真珠?
  郁容愣了一愣,陡地失笑,嘴上跑马:“嗯,真珠不错, 比黄金好。兄长可是要为我建一座真珠屋?”
  聂昕之静默了少刻,才又出声, 有些苦恼的模样:“府中库存之真珠, 尚不够建起一座殿堂。”
  还殿堂呢!
  郁容笑吟吟地表示:“那太糟糕了,我喜欢真珠,最喜欢的是南海的深海真珠。”
  在旻朝, 深海南珠是为最珍贵、最稀罕的珍珠。
  聂昕之彻底没声了。
  郁容偷笑着,遂感受到隔着一层衣物,对方分外高热的体温,担忧瞬时回归,便在沉浸于……沮丧之中的男人发上抚了抚,凑近亲了亲那灼烧的嘴唇,嗓音温柔:“兄长慢慢想,我去为你煎药。”
  “为我?”聂昕之忽问。
  郁容一怔,便见其嘴角含笑:“对,为兄长你。”
  话音甫一落,他便觉察到禁锢自己的力道减轻了许多,心情顿时哭笑不得。
  搞掂了缠人的男人,郁容直往药房而去,回想着刚才给聂昕之的辩证,很快就想出论治之法。
  主要是第一次出痘的成人得水痘,风险性比小儿要大得多,虽说水痘可待自愈,怕就怕引发诸如肺炎、脑炎等严重并发症,尤其是男人的体温实在高得吓人,不采取施救措施,着实于心难安。
  好在病证看似紧迫,倒不复杂,是为热度炽盛型,之前配的药物,以及水澄膏及时派上了用场。
  斟酌又斟酌,郁容取出戥子,配上一剂的升麻葛根汤。
  此方对热毒诸症,尤其针对水痘、麻疹等有奇效,可直接灭杀或抑制病原,正适宜聂昕之这种身热、疱疹初发的病状。
  升麻葛根汤以升麻与葛根为君药。其中升麻治热病斑疹、散热透疹,葛根解肌退热、生津祛火,再加臣药赤芍药,以和营凉血,佐以益气解毒兼调和诸药的甘草……诸味药材相伍用,清解蕴热,透散疱疹之毒。
  考虑到聂昕之疾症来势汹汹,郁容遂对原有的药方进行了加味,诸如石膏清热,丹皮凉营,生地滋阴,再加少许芦根与麦冬,以补充津液损耗。
  牵挂着卧房里生病后变得愈发不安分的家伙,郁容配好了药,叫来了粗通药理的石砮,拜托其帮忙煎药,便细细嘱咐了一通,紧赶慢赶地回了房间。
  看到不穿外衣、端坐在床侧的男人,心情无语,又难掩几分心疼,他不由问道:“兄长怎么不躺下歇息。”
  聂昕之缓缓出声:“等容儿。”
  郁容闻言,丝毫没觉意外,好笑又好气,终于化作一声叹息,三两步赶到床畔,伸手想扶男人:“躺着罢,我陪你。”
  聂昕之却是避开了他的手。
  郁容疑惑:“怎么了?”
  聂昕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声发言:“病气会传给容儿。”
  郁容怔了怔,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兄长莫担心,我前些年才出过痘,不会再被传染的。”
  尽管有医学研究表明,出过痘的并非没有二次感染的可能性,不过概率微小,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聂昕之没再躲避,顺从地躺到了床上。
  本想跟着躺下的郁容,眉头忽而微凝,坐正身,腾出一只手按在了男人的手腕。
  汤药需得等上好一会儿才能用,可男人的情况真的有些严峻了。
  想了想,郁容轻声说:“兄长,我给你扎下耳针如何?”
  即使在病中略显“胡搅蛮缠”,聂昕之对他家容儿的要求,仍是有求必应。
  得了男人应允,郁容折回药室,取消毒之用的烧酒,及扎耳针的毫针。
  天寒地冻的,便是卧房,温度也低得很,针刺体穴,得扒掉衣服,怕会冻着了生病的人。
  耳针疗法却是更适合。
  所谓“耳者,宗脉之聚也”,人之耳关系着脏腑,五脏俱与耳有生理联系,中医上有“耳珠属肾,耳轮属脾”等诸多说法。
  郁容先给聂昕之的耳部进行了局部消毒,取穴肺、下屏尖、神门三穴,遂以毫针刺入。
  聂昕之老老实实地躺着一动不动。
  郁容取下毫针,瞄到他这样子,莫名想笑,便真笑出声。
  聂昕之低语:“笑甚么?”
  郁容边笑,边摇头:“没什么。”
  待到汤药煎好,男人服食了半剂,气息总算安稳了些许。
  郁容躺在病人身侧,耐心地等待对方沉沉睡去,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卧房。
  一通折腾,时辰已经很晚了,晚餐都没来得及吃。
  好在厨房炉子上温着热饭热菜,郁容随意吃了两碗,填饱了肚子后,重新忙活了起来,毕竟他家生病的兄长也未吃东西呢。
  水痘患者忌口良多,宜用清淡易消化,流质半流质的食物,当然,营养不可或缺。
  聂昕之不是寻常的患者,郁容自是方方面面考虑得周到细致。
  如水痘之症,除了吃药、针刺,宜用食疗。
  便取薏仁、绿豆等,具有清热解毒之效、药食兼用的食材,熬煮成粥。
  薏仁与绿豆没有提前浸水泡,想要煮烂相当耗费时间。
  唯有任炉火慢烧了。
  干脆趁着这功夫,郁容叫上小河帮忙烧火灶。
  取了金银花,入水以大火猛烧,熬汁滤液,凉却之后拌入蜂蜜,即制成银花露。
  ——是专门给生病之人准备的“饮料”。
  将盛好的银花露送去卧房,搁置在床头柜上,郁容克制不住又抚上男人的额头,凑近观察其气色,及面上的水花。
  心情稍安。
  想到薏仁绿豆粥不知还要多久才煮好,再跑药房取了些银花藤、板蓝根以及蒲公英什么的,让石砮煎汤。
  这一回的药汤,并非给病者服食的,而是待会儿洗热水澡时以作外用的……毕竟,应对水痘,消毒与清洁是为重中之重。
  一整个晚上,郁容忙得轱辘转,却是心甘情愿,任劳又任怨,只为了他家兄长能在最短时间里康复。
  可惜水痘不同于一般病症,再怎么治疗,也不可能一两日的功夫就能恢复。
  整整一旬,郁容几乎是围绕着他家兄长打转,各种精心照料,终于等到对方身上水花结痂了。
  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好歹没遭遇什么“万一”,病情没遭遇恶化或出现什么并发症,时日也未拖得太久。
  否则,即将到来的新年怕都过不安心。
  “容儿。”
  脖颈间,毛糙糙的触感让郁容倏然回过神,温声应道:“嗯?”
  聂昕之淡声道:“口干。”
  郁容:“……”
  瞄了一眼伸手就能拿到的水杯,他不由得黑线了——
  这到底是在养儿子呢,还是伺候他大爷。
  出了个水痘,直让他家兄长脑子出了毛病。明明其身体上的病差不多好全了,某些“后遗症”却越发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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