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暗自吐槽了一通,郁容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小心……也许是另类的“口嫌体正直”?
不经意间,悄然到了腊月二十七。
几天前就彻底痊愈,连个水痘的印儿都没留下的男人,终于舍得离开郁容的卧室了。
禁中来了急信,聂昕之需得当即回京。
郁容“欢送”着他家兄长上路,只觉得倍儿神清气爽。
希望那家伙再也不要生病了,明明跟平常一样,闷不吭声的,偏偏烦人又缠人,得人哄着宠着,真真是“小公主”,作死了。
关键是……
他不仅狠不下心不搭理,还脑抽地觉得这样的兄长挺可爱的。
唉——
只能说,美色误人。
郁容长吁短叹,待得再也听不见马蹄声,转身朝家走去。
从官道到自家小院,足有好几里的路。
好在也不赶时间,他便踱着步子慢行。
冬日景致凋零,四周尽是古藤老树的,让人难以自控地心生些许寂寥感。
郁容倏地低叹了声,被缠缠腻腻了大半个月,现在人走了,反倒有些不习惯。
“兄长也真是的……”
他嘀咕了一声,未尽的话语留存在心里:每回分别,那家伙都想“拐带”自己一番,这一趟回京,居然提也不提带上自己,莫不是……一年之痒了?
下一刻意识到在想什么,郁容瞬时被自己雷倒了。
“小郁大夫。”
郁容陡然回神,抬目看向前方,看清来人,当即敛下乱七八糟的想法,下意识地扬起嘴角:“贵客临门,未及远迎,真是失敬了。”
贵客失笑:“小郁大夫总是这么客气。”语气微顿,“是匡某失礼才是,未有提前告知便贸然登门。”
又是一番客套话,郁容将人请进了家门。
尚未坐稳,就听匡英出声了——
“今日冒昧来访,不为俗务,是想请小郁大夫你为我辩诊一番。”
听罢,郁容略觉意外,只因观这人气色,看着挺健康的,遂不再多思,先行端详起其面容。
第114章
细观气色, 再行切脉,一番仔细辩诊, 郁容觉得这位匡大东家的病情有几分微妙。
乍一看, 除却肾亏之证,其身体没什么大毛病。
便听匡英说:“近来夜里常感体内燥热,腿骨隐约胀痛, 但至白日,热痛皆了无痕,累日之后,常觉神疲乏力,偶感双目发黑……”
听着挺像阴虚火旺。
只是……
郁容想了想, 道:“可否容我摸查一下筋骨?”
匡英当然不可能拒绝,捋起衣摆, 裤腿卷至膝盖以上。
郁容便毫不犹豫地“上手”了。
说起来, 外祖父曾手把手教导过他“相骨”这一技能,一直以来没多少实际操作的经验,这一回用上了,心里也是略没底, 可通过寻常辩证之法,确实一时难以确定匡英的病证。
郁容心里其实有些猜测, 若猜测为真, 这位匡大东家的情况就有些危险了。
敛起纷乱的思绪,他探出右手,并拢起食、中指, 置于对方的膝盖骨突出处,顺着长骨滑动摸查。
这一“摸”,便敏锐地发现了些许问题:首先,匡英的小腿肌肉隐有萎缩之状,再则有局部地方,手指按上可察觉到胖肿,摸至关节部分,可感觉得出骨头稍显粗大……
郁容收手,暗自叹息。
匡英似乎察觉到什么:“小郁大夫有话尽可直说。”
郁容没直接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问:“适才按压,可有疼痛之感?”
匡英微微摇头:“并无。”
郁容不再吊人胃口:“附骨之疽。”
匡英一愣,迟疑:“竟是附骨疽?为何……”质疑之话没直说出口,语气一转,“能否为匡某详解一番?”
郁容知道他的疑惑,到底是匡万春堂的大东家,这人对诸多疾病多少有些了解,他之症状从表象上看,实在不像附骨疽。
事实上,确实不能说是附骨疽。
郁容沉吟了少刻,解释道:“若不提早发觉,少则半年,多至两三载,匡大东家你的病情自会发展成‘附骨疽’。”
这说法有些莫名其妙,匡英却是听懂了,默然好半晌,脸上如面具般的微笑,已是完全被收起来了:“毒吗?”
郁容颔首:“适逢其会,我偶然得知有一奇毒,是为蚀骨之毒,常进入人体不知不觉,毒邪袭入四肢长骨,便如附骨、咬骨之疽,经年累月,即化作真正的附骨疽。”
很巧,之前因对蛊毒好奇,在系统空间好生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然后他发现,这个时代医疗水平不怎么样,五花八门的毒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其中蚀骨之毒,就是比较阴邪的一种。
这类毒,最可怕的不在于毒之本身,而是其极具隐蔽性,慢性毒呈现在人体的表征,看似就是普通的疾病,待得毒素侵蚀到一定程度,骤然爆发,只会让人以为中毒者得了“附骨疽”。
真正的附骨疽,本质上即是化脓性骨髓炎,以当今之医术,不是完全没有救治之法。
可蚀骨之毒形成的附骨疽,若以治疗真正的附骨疽之法施救,只会催生毒邪,加剧“病情”……轻则四肢骨骼枯死,全身瘫痪,重者一命呜呼,却让人察觉不出异常。
匡英静默了少刻,忽地舒了口气,笑道:“在下真是幸运了。”
郁容微微一怔,旋即明了其言外之意,不由佩服起良好的心态,不愧是撑得起偌大一个匡家的男人。
“小郁大夫既是知晓我所中之毒,”匡英继续说,“想必应有些许缓解之方?”
“附骨疽是为风热壅结,蚀骨毒却是寒邪入骨,真寒假热,二者论治之法截然不同。”郁容回道,“匡大东家你的蚀骨毒发现得及早,毒素尚在累积,化解起来不算麻烦,譬如温炙化毒汤可拔寒清毒,调理数月即可。”
匡英面上的笑容一下子真实了几分。
郁容也勾起嘴角。
没说的是,得幸亏这位匡大东家肾亏啊,提早激发了蚀骨之毒,使得身体发出“预警”,以至感觉到了不舒服,这才让他察觉出端倪。
“就请小郁大夫你再配几剂解药如何?”
“我给开个方子,”郁容说,“到底寒毒入了骨,且不宜攻以猛剂,需得和药慢慢化解,耗时较久,药材所需颇多……不如请匡大东家回去,自行按方抓药,煎服即可。”
匡英叹了声:“还是劳烦你吧。”
郁容疑惑地看向他。
匡英苦笑:“家大业大,反而无有可信之人。”
郁容不经意地蹙眉,犹豫了片刻,到底没再多嘴问,微微点头:“我给你先行配上半个月的药。”
匡英重新挂上春风牌微笑:“多谢了。”
郁容摇头表示不客气,遂让这人自便,便去药房配药了。
当归辛温,补血治痈疽,对骨关节病有良效;川芎行气止痛,同样对……
正当郁容配着药,就听外头一阵躁动。
公鸡咯咯地叫,遂是狗声狂吠,惊得养在横沟边的一大片鸭鹅呱呱嘎嘎……好不热闹。
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郁容憋着气,耐起性子打包好手里的药,这才起身走出药房,甫一拉开门,就对上一张惨白的大脸。
“不知小叔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郁容一面笑问,一面伸手解救着对方掐在手里的大公鸡。
聂旦还算给他面子,一看到他人就松开了手,听到那一声“小叔”,不由得嘀咕了几句。
郁容没太在意,安抚地在小红漂亮的毛羽上摸了一把,便将其放到地上,待得这只威武雄壮大公鸡“逃出生天”了,注意力转向不请自来之人身上。
“那个,”聂旦期期艾艾问,“勺子他走了?”
郁容点了点头。
这时,本等在堂屋的匡英,约莫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便过来探望了一下。
人刚到半厅外的檐廊,聂旦就瞪了过去:“所以你就将奸夫带回家了?”
郁容:“……”
真想让神经病有多远就圆润地走多远。
匡英的笑容略显僵硬。
聂旦振振有词,控诉道:“别以为我没看到,某某你特别情意绵绵地摸了那家伙的腿。”
头又开始发疼了,郁容忍无可忍,道:“还请小叔自重。”
面无表情,配上不冷不淡的口吻,有几分聂昕之的风范,看着相当唬人。
反正聂旦像是被“吓”到了,鹌鹑一样耷拉下脑袋。
匡英不愧是八面玲珑的商人,在两人互动时,面上恢复了从容之色。
郁容决定先招待外客,暂且不搭理聂旦了,对自己的合作伙伴兼病人道:“药已配好了,匡大东家稍待。”
这位匡大东家当真有眼色,拿到了药,果断告辞:“原还想谈论些许俗务,不想身患……”话语未尽,冲年轻大夫拱了拱手,“却是无心多留,容匡某来日再拜访。”
郁容边客套着,边将人送出院门。
“早知是某某的奸夫,就不该用毒,直接下蛊。”
陡然听到聂旦这一声咕哝,郁容倏然将目光投向对方。
聂旦笑得妖里妖气:“某某干甚么这样看着我?”
“匡大东家的毒是小叔你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