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做仁君 第259节

  当年弘治皇帝时期的盐政改革,没有人知道这么改是要出事的吗?没有人知道这么改的话好处都落到盐商的手里了吗?
  不,有人知道,甚至有很多人知道,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甚至没有人敢反对。朱翊钧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
  曹一夔两年前就向朱翊钧提出了有关盐的建议。他写了很多弊端,也写了很多的问题,希望朝廷能加以改进。他总结了八大项,全都送到了朱翊钧的手里面。
  只不过曹一夔提出来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在朱翊钧看来略显幼稚。其实就是纸上谈兵,看起来很精彩,可是真到下面去执行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成。于是朱翊钧就把他外放了。
  两淮巡盐使,这是朱翊钧给曹一夔的官职。外放了两年多,现在他回来了。
  这两年的时间,朱翊钧对曹一夔的关注从来都没有少过,在曹一夔身边都有自己人盯着。很多事朱翊钧都知道,但是他关注的是曹一夔的心理变化。
  吃过早饭,太阳也早就挂得很高了。
  朱翊钧一边溜达,一边对张诚说道:“曹一夔到了吗?”
  “回陛下,人就在外面等着。”张诚连忙躬身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
  “是,陛下。”张诚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向外走了出去。他要去带人了。
  时间不长,张诚就把曹一夔从外面带了进来。
  两年时间没见,朱翊钧发现曹一夔成熟了不少,而且居然把胡子留了起来,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中年官员的样子。
  见到朱翊钧之后,曹一夔连忙跪在地上躬身行礼,“臣曹一夔,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朱翊钧笑着说道。
  曹一夔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旁边。
  朱翊钧也没说话,只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曹一夔一番,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两年没见,你似乎老了不少。看来这两年时间很累。”
  闻言,曹一夔脸上的眼泪差点下来。他这两年真的很累,差点让人折腾死。
  曹一夔眼圈有些发红的说道:“臣不辛苦。为陛下、为大明,臣在所不惜!”
  事实上,曹一夔这两年的遭遇,朱翊钧心里很清楚。
  到了江淮之后,那些人对曹一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贿赂,各种各样的方式进行贿赂,送钱、送女人、送宅子、送各种各样的东西,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就给你送什么东西。
  曹一夔扛住了诱惑,但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开始腐蚀曹一夔身边的人,他的下人、他的家人,他们派人带着厚重的礼物跑到他老家去,不管他们收不收,塞了礼物就走。
  然后就是来自官场上的压力,同僚、上司、下属。只要曹一夔不收钱,只要他不同流合污,他就仿佛置身于泥沼之中寸步难行,他们会在工作中找曹一夔各种各样的麻烦。
  下属会办事不力,让曹一夔什么事都办不成,哪怕明明是一件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成的小事;上司会严苛地盯着他,直到发现他的小辫子,就会一直抓着他的小辫子使劲揪,一副要把你踏在地上,踩上八只脚再打死的样子。
  反正就一句话,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想尽各种办法要弄死曹一夔。
  第三九七章 大明盐政问题很严重
  曹一夔整日里苦不堪言,不要说做事了,即便是做人都没法做了。
  这些人下手实在是太黑,搞得曹一夔焦头烂额。
  这些事朱翊钧都知道,也早就想到了。
  就不说后世的贪官们怎么聚一起的,单说说明朝的吧。这些人对皇帝都干过这种事,拉皇帝最亲近的人下水是他们一贯的伎俩,而且屡试屡灵。就比如弘治年间盐政改革,他们就把张皇后的家人拉下了水。
  弘治皇帝有多么宠爱张皇后,这个就不用说了。这应该是历史上少有的宠爱皇后的皇帝,一辈子就一个皇后,没有其他的妃子,对皇后的娘家人自然也是照顾有加。
  这些盐商就盯上了张皇后的家人,大肆贿赂张皇后的弟弟,给他无数的好处,将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如果一旦事情闹大了,也有张皇后的弟弟在前面顶着。不是谁都是朱元璋,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的大义灭亲。只要你家的亲戚牵扯进去了,你就会从轻处罚;他们都从轻处罚了,那我肯定也能从轻发落。在整个官场上,我也是有人的,自然会有人帮我说话,所以一切都不是问题。
  在这方面,他们很熟门熟路。
  朱翊钧对此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们用这招对付曹一夔,根本就不奇怪。
  比如说这些人跑到了曹一夔的老家,通过一种非常巧合的方式卖给了曹一夔的侄子二百石盐引,以后要给他引进盐商生意的架势。
  所有人都知道,食盐生意是天大的利润。对于曹一夔的家人来说,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肥肉,哪有不捡的道理?
  可你只要进去了,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首先,你是自己人;其次,他们会拉你做非法的生意。等到你发现问题的时候,那就麻烦了。
  也幸亏朱翊钧派人盯着,及时把消息给了曹一夔,不然的话就糟糕了。
  即便如此,曹一夔还是跟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
  在家里人看来,这是正当生意,是发财之路,你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做生意,就是挡了我们发财的路,我们又没有影响你。
  再说了,就算影响你了,你也是应该的。这么多年了,家里面举家之力含辛茹苦的供你读书、让你出去,可不是让你当官挡着家里发财的,你应该想着回报家里、帮着家里发财。
  哦,你倒好,当了官就要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这当了官,我们的日子也没见得过得多好,你凭什么还来挡着我们发财?
  两者的观念瞬间就有了冲突。
  曹一夔现在不光是整个人干什么活劳累,而是心灵上的折磨。
  如果他不想做个清官,只想同流合污,那就简单的多了。豪宅、豪车、美女,想要什么有什么,甚至家里面的人也可以跟着发财。做三年的两淮巡盐使,能为自己,甚至儿子都挣下花不完的身家。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起来。”
  “是,陛下。”曹一夔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圈还是有些发红。
  朱翊钧转头对张诚说道:“搬个凳子过来,让他坐下说。让御膳房准备碗汤,要人参的。”
  “是,陛下。”张诚连忙躬身答应,然后退了出去。
  有人给曹一夔搬了一个凳子,曹一夔直接坐了下来。
  他心里面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来到皇帝这里,果然能得到心灵上的慰藉,皇帝对自己的好,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陛下,臣这一次去两淮,发现盐政已经崩坏了。比起前两年前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更加让人不知所措。”说到这里,曹一夔的脸色十分难看。
  朱翊钧笑着说道:“两年前,你向朕提了八项策略。现在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朕想问问你,怎么样?还有信心改吗?”
  闻言,曹一夔陷入了沉默。
  两年前,他是意气风发;可是在那里过了两年,见识到了一切之后,他的心里面拔凉拔凉,一点一点的温度都没有了。
  曹一夔原本坚信可以改变一切,只要自己清正廉洁就可以。
  可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到下面一看,他的心就凉了。
  根本就改不了。
  什么叫积重难返?
  这就叫积重难返。
  曹一夔直接趴到了地上,泪如雨下的说道:“陛下,臣让陛下失望了!臣无能!两年多了,臣没有想到解决之道!”
  朱翊钧直接走到了曹一夔的身边,伸手把他搀扶了起来。
  按着曹一夔坐下,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两年,你的经历朕都知道,你的辛苦朕也都知道。不过朕要告诉你,这天下只要想做,没有做不成的事。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总能走得通。”
  曹一夔顿时就沉默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帝有这样的信心为国为民,当然是好事。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表示支持、奋勇上前。
  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太难办了,搞不好就会撞一个头破血流,甚至皇帝都会撞成一个头破血流。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要不要说实话?
  想了想之后,曹一夔咬了咬牙,觉得还是要说实话。
  如果皇帝不听还要继续干的话,那自己就冲锋向前。哪怕最后落得粉身碎骨,像晁错一样的下场,自己也要干。
  整理了一下情绪,曹一夔说道:“陛下,大明的盐政彻底烂了。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
  “说出来听听。”朱翊钧面容严肃的说道。
  朱翊钧自己也有一些线索,也派人调查过。可是人和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曹一夔这两年可是深入其中,摸到的东西别人恐怕不知道。
  “是,陛下。”曹一夔答应了一声说道:“大明的盐政问题很严重,如果非要说的话,可以大概是分为几个方向。最底层的是灶户,这些人真的是太惨了。”
  曹一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人衣不蔽体,整日里劳累,甚至很少有能活过三十岁的。无论是盐场的官员,还是小吏,全都欺压这些灶户,简直无法无天!”
  第三九八章 生不如死的灶户
  看着曹一夔咬牙切齿、痛心疾首的样子,朱翊钧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心里面却早已愤怒得不行了。
  他努力的控制着双手不颤抖。
  灶户,这是大明朝一个没有人关注的群体,长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甚至比军户的存在感还要低。
  可是朱翊钧知道,这些灶户就是一群奴隶。军户好歹还有一个军字,可是灶户不一样,这些人基本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主要做的事就是在盐厂那里煮盐。
  就像有诗曾经写过的那个样子,
  “四海无闲田,
  农夫犹饿死。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
  灶户也是一样,他们辛辛苦苦的弄出了盐,结果却活得像奴隶一样,衣不蔽体,整日里日以继夜的劳作,被人欺压着,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想到这些,朱翊钧眼睛就眯了起来,目光之中凶光闪动。
  一边的曹一夔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还继续在说。他说的并不是很复杂,只是把他所看到的、所见到的全都说了一遍。那些灶户过得如何凄苦的生活,仿佛历历在目。
  “有些稚童好几岁了还没有衣服穿,不管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整天光着屁股;如果哪家灶户的姑娘长得好看一点,就会被人看中强行掳去随意玩乐、玩完弃之如敝履。灶户的女儿们为了避免此事,会把自己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所有的人都在欺压这些灶户,他们处于整个盐场的最底层,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曹一夔双眼通红,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朱翊钧眼睛微眯,紧握着的双手也松了开,身子向后靠了靠直接靠在了龙椅上,手指敲打着龙椅的扶手。
  曹一夔说完了这些,抬起头看向皇帝。
  只不过他失望了,皇帝并没有表现出感同身受,甚至都没有什么表现,只是面无表情的靠在那。
  这就让曹一夔有些不明所以了,难道陛下不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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