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柳贞吉忙了一阵,转过身去,见长殳在摇篮边打盹,不由笑了笑,起身去拿了她家王爷的披风过来,盖到他身上。
  披风刚上去,长殳就惊醒了过来,看到身上的披风,他连忙站起作揖,苦笑道,“哪使得。”
  “使得的。”柳贞吉微笑。
  她知道长殳担得起,是他一直护着小世子的父亲从宫里逃了出来,没有他的照顾,她家王爷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看她笑着还朝他调皮地眨了下眼,长殳不由也笑了起来,那本要还披风的手也放了下来,他顿了一下,与她道,“没想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小世子都快半岁了,老奴以前是真没想着,我还能活到如今这个份上。”
  “怀渝儿时,王爷想过要知会你一声,但他又说,怕你挂心,还是等回来了再让你知道的好。”柳贞吉示意他跟她走到另一边,去说会儿话。
  长殳跟了她走到书案的一角,在她坐下后,跪坐在了她下首,叹息着回了先前的话,“王爷说的是,要是告知了老奴,老奴藏不住这个事。”
  “以前劳你照顾王爷,往后,还要劳你继续照顾小世子了。”柳贞吉拿起书案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水,双手奉给他。
  长殳摇头,“这个使不得了,您放桌上,就当是老奴接了。”
  柳贞吉顿了一下,放在了桌上。
  长殳这才抬起,一饮而尽。
  “王爷跟您说起过他小时候的事了?”
  “说了不少。”柳贞吉笑着点头。
  “都说我为了他,挨过不少板子吧?”
  “嗯。”
  “那他有没有与你说过,为何宫里有好几个公公,就是一年到头也与他说不了一句话,还是会暗中帮衬着他?”
  柳贞吉顿了一下,讶异,“这还真没说过。”
  她还以是长殳跟这些公公交情好,所以根本没多想别的,可听长殳这么一说,像其中还有隐情。
  “您是猜,常总管他们与我有交情,所以都卖我几分面子?”
  柳贞吉点头。
  “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长殳笑了起来,眼角纹路尽现,眼里尽是沉痛,“王爷小时,顶多也就是顽皮了点,那本性却是老奴生平所见过的最良善的,宫里的皇子,拿着我们这些阉人出气逗乐的不少,他那时才三四岁,就能道只有懦夫才会欺负不敢反手之人,当年常总管当年砸坏了皇上心喜的一件宝贝,是他为他顶的罪,常总管这才没被怪罪下来,小王爷那时候才几岁啊?不过六岁而已,可就算被打了板子又关禁闭,也还是没有说出常公公之事;内务府的户公公,因得罪了八皇子的母妃,被八皇子推到了井中,宫里的井您是知道的,又深又窄,一个活人掉下去,爬不上来只有死路一条,是王爷扔了桶下去,让户公公够着桶,他一个人差点拉断了手,拉着上来的,娘娘,您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好,宫里的野猫跑他跟前,他都能从他的碗里分它一口食吃……”
  这是他从未说给她听过的,柳贞吉听得失神,看着长殳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看小世子,长相随了王爷,性情也是会像的……”长殳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说到这,转了话,再开口之时竟硬咽了数声,给柳贞吉磕了数个头,无法抑制地哭道,“所以王妃娘娘,您定要好好护着小世子,千万莫让他像王爷一样,把自己逼到这一步,没人心疼的人,那路苦啊,每一步都是踩着刀子过来的,步步都渗着血啊。”
  柳贞吉抬头看着房顶,怎么忍都忍不住眼眶里的泪。
  山中的夜晚,他与她说了众多的事,但每一字都语气平静,她从里面猜测其下的波涛汹涌,但从没有像此刻的这般痛彻心扉……
  没人心疼他,没人救他,没人指引他,他只能小小年纪就学会凡事靠自己,这一路过来,岂能不步步渗血。
  她听得真是心都要碎了。
  第66章
  周容浚一身酒气回来,本要去温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脚步一转,转去了案堂……
  等到他们说完话,他看着她紧闭着眼却流泪不止的脸,从门边走了出来。
  柳贞吉一看到他,惊了一下,七手八脚爬了起来,擦着眼泪往他走去。
  “王爷……”长殳请安。
  周容浚看看他,再看向朝他走来的柳贞吉。
  “刚才和长殳在说事呢,说着我就哭了起来,长殳也跟着我哭了。”柳贞吉去拉他的手臂抱,但一抱上,鼻子间就粉到了一股刺鼻的香味。
  刹那间,她嘴巴就扁了起来,又是一脸哭相。
  “飞舟找你。”周容浚朝长殳额了下首。
  “是,老奴这就去。”长殳知道有事,他擦着脸上的眼泪,顾不上多说,就一路小跑着走了。
  “狮王哥哥……”他往外走,拉着他的手的柳贞吉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回头见如花似玉悄悄地进了屋,守着了摇篮,她便放心了下来,跟着他往温泉的方向走,嘴里悄声地问,“你干嘛去了啊?”
  “喝酒。”
  “喝得多不多啊?”
  周容浚转身,朝她脸上吐了口酒气,面无表情问那哭包,“你说多不多?”
  一阵浓烈的酒气袭来,柳贞吉忙拿手扇风,又走了几步,悻悻然地垂下了肩。
  一股子花粉味,实在太讨厌了。
  “太子又塞了个女人……”周容浚侧头,把她垂下的下巴抬起,淡道,“没什么大事,他加一块送了我三个,回头我寻寻,送他六个就是。”
  柳贞吉“呃”了一声,等到了温泉,那哭包脸上总算有点高兴了。
  两人在温泉里久呆了一会,事后她睡了过去,周容浚看着她疲倦睡过去的脸,抚了又抚,最后把人温温柔柔地抱在了怀里。
  如果她能多心疼他一些,他根本就不介意为她多着想一点,只要她心中能这样一直有他。
  **
  太子想去江南,他想要这个功劳,好在皇帝朝臣中立足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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