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这已是长沙城中大战之后的第三天。
  曾经雄霸一方的“铁水山庄”,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而长沙城里的一切,经过这三天的时间,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街道上又开始熙熙嚷嚷,各家商铺重新开门,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过日子的过日子,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江湖帮派的纷争,和普通老百姓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唯有的不同,也只是把礼金和抽成上交给哪家门派而已。
  西郊城外的孙家老宅,“恶狗门分舵”里,与以前却是有些不同。三天前“恶狗门”和“洞庭帮”联合攻打“九仙会”获胜,华不石在这里大摆酒宴庆功,直到现在,这场酒宴已经连摆了三天。
  头一天最是热闹,除了“恶狗门”下参于此战的帮众弟子都入席吃酒,马五花带着孟二爷,以及那金发巨汉西日阿洪也跑来凑热闹。这位“洞庭帮”的马帮主在“铁水山庄”一战中用了“百胜神拳”,身体经脉再次受伤,之后自是又经过了华不石的一番医治,于是他自称是专程前来道谢,在酒席宴前一屁股坐下就赖着不走了。
  这其中的原因,华不石倒也大致能猜得到。这位马五哥多年来不理门派的事务,个性闲散惯了,留在城里“洞庭帮”总舵里,当人人追捧的一帮之主肯定是受不了,才躲到了他这城外的孙家老宅里来。
  第二天,酒桌前的人就只剩下马五花和华不石两人,“铁胆”孟二爷一大早就赶回了城里。
  尽管马五花可以不管门派的事务,可是孟二爷却不得不回去坐镇。大战之后,门下诸多弟子的论功行赏,以及一些死伤帮众的抚恤,自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而“九仙会”被灭,长沙城里空出了大片地盘和产业,也得一一查点接收,更是十分烦琐。
  “恶狗门”当然也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不过华不石却一古脑儿全扔给了杨绛衣。
  杨绛衣之前与卓漪玟交手时中毒受伤,休养了几天之后,现下虽然还不宜动用武功,不过日常行动已没有问题,华不石就把门派里的事都交给了她,他自己则整天都陪着马五花吃酒。
  华不石是家中的独子,没有兄弟,尽管华天雄和珍娘对他十分宠爱,可是从小到大,总是缺少了同辈的伙伴。马五花比华不石年长几岁,为人十分随性,亦是不拘小节的人,两个人的性格近似,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竟十分相投,颇有点相识恨晚的感觉。
  而马五花的眼界见识,皆是不凡,一身绝世武功更是不必说了,华不石对这位义兄十分佩服。于是,两个人坐在酒桌之前,天南地北,无话不谈,连吃带喝,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天。
  两人聊起武功,马五花见闻极广,尤其是空手武功,更是了解甚深。当初马五花拳法初成之时,曾经到大明朝各境云游历炼,拜会过各大门派的拳掌名家,更与不少高手交手过招,因此对于武林中闻名的空手功夫的强弱特点,都深有体会,此时说起来如数家珍。华不石直听得连连点头,长了不少见识。
  聊到深处,华不石问道:“五哥对于各门各派的功夫见多识广,小弟实是佩服。却不知五哥是否识得当日在黑石渡的货船之上,糜鸿展和司空钦二人所使的合击掌法,是哪一派的武功?当日小弟见他二人与五哥拼斗,虽然落败,但所用的合击之术却极是不凡,想必有些来历。”
  马五花抓了抓脑袋,道:“说起那二人的武功,老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当日所用的合击掌法我倒是识得,叫做‘弥佗山掌’,本是南少林的武功,那糜鸿展怎么会使这门掌法,却令人好生不解!”
  华不石神色一动,道:“此话怎讲?他们既是一派掌门,自是有些门路,去寻得一门厉害的武功习练,也不足为奇吧?”
  马五花道:“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弥佗山掌’是正宗的佛门掌法,也算得上是一门绝学,与寻常的武功不同,必须要身怀十年以上禅门内力的人才能运功出掌,否则便毫无威力。昔年我到闽境游历,在蒲田少林寺中见过这门掌法,寺里的高僧提及此事,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可那糜鸿展所修习的明明是道家内功,怎会使得出这掌法,真是奇怪!莫不成是当年那老和尚骗了我?”
  华不石奇道:“难道五哥连别人练的哪一门内功都能看得出来?”
  马五花呵呵一笑,道:“武林中内功心法多不胜数,除了那几门对修炼者外形有影响的特殊心法,谁又能知道别人练的是哪种内功,我又不是神仙,自然看不出来。”
  华不石道:“那五哥又怎么知道糜鸿展所习的是道家内功?”
  马五花道:“是那糜老道自己告诉我的。”
  华不石道:“哦?”
  马五花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我和那糜老道原本还有过一点交情。三年前,我那雷师弟与‘岳麓派’有些过节,求我出面替他摆平,我便找到那糜老道的门上,亮出马五花的字号,糜老道那时倒是十分客气,立时卖了我一个面子,不再与雷师弟为难,后来我与他一起吃酒聊天,也聊到武功之上,他便说起了他习练的是道家内功,还与我切磋印证了一番。只是前日在船上,那糜老道却又不认得老子了,真***狗屁记性!”
  华不石眉头一皱,沉吟了片刻,道:“如此说来,确是有些奇怪。五哥可认得清楚,前日船上的那人定是糜鸿展本人么?”
  马五花道:“五哥我也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自是懂得分辨相貌之术,当日既见过糜老道的模样,绝对不会错认。”
  华不石道:“我听人说魔道中人会用妖法摄取他人魂魄,失了魂魄之人,就会变为傀儡听命于魔道。糜鸿展和司空钦二人,想必就是中了妖法,被摄走了魂魄。”
  马五花道:“此事我倒也有过耳闻。”
  华不石道:“据说失了魂魄的人,一身武功犹在,却会失掉一些往日的记忆,而且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之色。当日雷帮主,唐龙和胡锦亭与小弟在马吊馆谈判,便是这般情形,之后三人**而死,与糜鸿展二人的死法亦是相似。”
  马五花道:“你这一说,我倒也记起那天在船上,糜老道和那司空钦确是面无表情,象是木头人一般。”
  他忽然一拍桌子,道:“***,什么狗屁妖法,老子就不信他能摄走我的魂魄!他只要敢来,老子就一拳打扁了他!”
  华不石道:“小弟自幼研习医术,知道这世上确有一些药物具有迷幻的效用,或用催眠引梦之术令人暂时失去知觉,如梦游一般略做行动,也是能够做到。但是这等夺取魂魄,使得他人变成傀儡,唯命是从的邪法妖术也太过玄奇,小弟殊难置信。”
  马五花道:“魔道手段恶毒,罪该万死,光是用这等妖法邪术害人性命,便是天理不容!唉,你我兄弟今日喝酒作乐,不要再谈这等无趣之事,那‘九仙会’已经被我们铲除,谅那魔道在长沙城里也不能再兴风作浪。”
  华不石道:“也好,今日不谈此事,我们喝酒便是!”
  于是二人接着喝酒。华不石嘴上不说,心中却并不以为魔道真会就此放弃此城,虽然前日一战剿灭了“九仙会”,但是在那场大战中,“无生老魔”并未现身,不知所踪,“无生六绝”也只出现了两人,其余的四个都未露面。
  长沙城中摆在明处的魔道势力看似已被摧毁,但其实仅伤及表皮,根本就未动筋骨,只怕日后还会有不少后患!
  不过,对于此事当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既然找不到魔道中人的踪迹,也就无从采取什么行动,故此华不石也就不再多说。
  又喝了几杯,二人谈起了相人之术,华不石对此自是颇有心得,说得头头是道,马五花却不服气,也大肆吹嘘起他自己最懂相面识人,为了证明,他还把那金发巨汉西日阿洪叫了过来。
  “他便是我收的徒弟,练武天赋可谓是万里挑一,五哥我当年到塞外游历,一眼就看中了他。”马五花指着巨汉说道,满脸都是得意之色,“华老弟说你参悟过什么识髓真经,也不见得有五哥我这般眼力,若是不信,便叫你那几个徒弟出来,与阿洪较量一下,比比看谁强谁弱!”
  马五花极是争强好胜,数月前在“快活岛”赌局输给华不石,一直都耿耿于怀,早就憋着要赢过这恶狗大少爷一回。
  华不石手无缚鸡之力,马五花拳法虽高,但在武功上比输赢却也自知胜之不武,他又知道华不石极擅机变,诡计多端,即便再去赌场赌博,也没什么把握能取胜。此时听说华不石擅于识人,马五花便想着要在对方最擅长方面赢过了这大少爷,那才是大快人心之举,他对西日阿洪的武功极有信心,因此非要让两人的徒弟比武较量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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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 湘江五鱼的本事
  以华不石的眼力,自然也看得出西日阿洪天生异秉,确是少有的练武之材,若论天赋,也不在“五小”之下,当即笑道:“较量就免了,我那几个弟子前日一战都受了伤,现在哪还能和别人动手。”
  马五花晃着脑袋道:“那倒也是,他们受了伤,就算阿洪胜了谅你也不会服气。那就过些日子,等他们的伤养好了,再来打过,定是看看到底谁的徒弟强些!”
  华不石不言不语,闷头吃菜。
  马五花等了半晌,也不见华不石答话,急道:“你不言语,就算是答应了,过一个月就叫他们比武较量,到时候输了你可不准再抵赖!”
  看着马五花脸上青筋直冒的猴急模样,哪里还有半点绝世高手的风范,华不石心中暗暗好笑,嘴上却仍是不发一言。
  马五花哼哼叽叽了老半天,见华不石就是不肯答话,也只好暂时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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