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一知半解

  明源帝没想到心里头的这一层窗户纸还是让汝月先给捅破了,乌兰听到两人对话,似乎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了两眼,又感觉低下头去整理小孩子的衣物,他觉得脸上有些掌不住,这边的汝月才生了孩子,他要是说那边又要讨一个进宫,两厢底,却是他落了个无情无义了,顿时再正经不过的样子摆出来,喝了一句道:“尽胡思乱想了,你又知道寡人想说什么了!”
  汝月暗暗叹了口气,皇上想说这个决定,怕不是一天两天了,桦月还有些木知木觉的,想要花枝招展地挤出点印象来,却不知桦月也是个痴傻的,就凭借着她的容貌,她的样子,她实则什么都不做,原地候着,那就比什么都强,男人都是好奇的,哪怕这个男人是皇上。
  “皇上不用回避,臣妾还是迟早都会知道的。”汝月嘴角轻扬,露出个玩味的笑容,“人总是留在琉璃宫也不是个说法,皇上要是真的想早些成就了好事,不如给她个名分,安在后宫中,我们姐妹俩虽不比那女英娥皇,也不至于为了这个真正交恶。”
  汝月有些明白当日皇后的心情,皇后又哪里真的愿意找个宫女来,在自己的丹凤宫中,替皇上侍寝,否则也不会平白无故留了那样多的眼泪,否则也不会训练着一只鹦鹉成天地喊着皇上驾到。
  只是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做出这般的抉择。
  明源帝目不转睛地看着汝月,他一直以为只要将那个念头说了出来,汝月必然是反对的,所以他有意无意想借着方国义的嘴,将试探慢慢推到汝月面前,谁知道那时候,她来个软硬不吃,让他碰了好大一鼻子灰,这会儿,她说得顺理成章,要他收了亲妹妹桦月,不知为何,他心里头有些忐忑起来。
  “皇上还想同臣妾说些什么?”汝月的笑容看起来实在很真,连她自己都以为是发自真心的在笑,桦月等的不就是这一句话,外祖父等的也不就是这一句话,否则巴巴地将外孙女好端端在府里头养了三年,千方百计地往宫里头塞又是为何?
  “你不明白这些!”明源帝分明是气恼了,气恼地也不屑当着汝月的面,替自己解释几句,挥了衣袖,转身便走,走出门外,都没有听到汝月挽留的言语。
  乌兰不声不响地靠拢过来,站在床沿边,也不说话,汝月等了一会儿,知道乌兰心里头有事,她半闭着眼问道:“孩子吃奶好不好?”
  乌兰才低声回道:“吃得很快,哄一哄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汝月侧过身,居然就准备心安理得地睡了。
  乌兰哪里还忍得住,急声问道:“娘娘要不要婢子去将皇上请回来?”
  “请回来做什么?”汝月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心虚才会生气,并非是因为我说错话。”
  “婢子不明白,娘娘才诞下小殿下,明明可以用这个借口,彻底断了皇上的心思,也断了桦月姑娘的心思,桦月姑娘是方府的外孙女小姐,这样的家世背景,如果不入宫,找一门什么样的好亲事没有?”乌兰的话匣子一打开,哪里还收的住,“娘娘偏生要提,婢子就怕皇上恼羞成怒起来,便很快将此事给坐实了。”
  “如果不入宫,何必要辛辛苦苦养在方府里头。”汝月越来越觉得方家的那一潭水实在深不见底,外祖父与皇上之间仿佛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君臣关系,如萱小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外祖父还拿捏着什么,皇上还忌讳着什么,难怪方将军会一去边关八年不肯回来,回来才数月又匆匆离去,便是方将军多少知道些内幕,也与外祖父没有站到一边,“我不说话,也迟早是要坐实的。”
  这里面的道理,汝月明白,而乌兰不过是一知半解,桦月在后宫的存在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像如萱了,她是方国义特意要放在皇上身边的一颗棋子,皇上要避开是不能,唯有硬着头皮接受下来。
  说是硬着头皮,没准皇上心里头也是有一半的心甘情愿了。
  屋子里多了个婴儿,随之就多了一层淡淡的奶香,不再是过往汝月最喜欢燃的那些花香,她轻轻吸了几口气,让心里头压着的地方稍稍松弛开来,才低声道:“你给吩咐下去,要仪礼对待桦月姑娘,吃穿用度必须和我一样,千万不可怠慢。”
  “娘娘就爱这般好心。”乌兰撇了撇嘴角,还是点了下头。
  “她住不了几天的,很快就会搬走。”汝月说完这句,才真的合起双眸,静静地安睡了,要是这一觉能够睡上三天三夜,她也是愿意的。
  这段日子,她实在是有些疲累,如今大事落地,她方能允许自己好好透几口气。
  好话坏话都被汝月说得一个准,不过才三日后,常公公带人来了琉璃宫,汝月心知肚明,以坐月子为借口,没有正面交谈,都让乌兰去处理了,乌兰忙乎了大半天,才气喘吁吁地回到汝月的屋子,沉着一张脸,手里头不知捏的是什么,一把拍在桌案上头,声音倒是不大,却将才睡着的孩子给惊醒了。
  乌兰手忙脚乱要去哄孩子,乳母却冲着她摇了摇手,示意孩子没有真的醒转,拍两下就好了。
  汝月笑着看她,看着她脑门上像是要出火的样子,点了点桌子,轻声道:“你如今也是好大的派头,两个银锞子都不放在眼里,就这样随意地乱扔,你不要了给我,我还要养大孩子的。”
  乌兰被汝月一笑一说的,脸上有些骚了:“娘娘不要拿婢子打趣,婢子心里头不平呢。”
  “要是有人在琉璃宫里数落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自然会得替你出头,要是你是在为我心里头不平,那么我就要训着你了,我已经很明白同你说过,我已经不想将此事再放在心上,没有放上去,又哪里来的不平!”汝月见那乳母站得远远,十分注意地回避开她们的对话,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太后调拨来的两个乳母看起来都委实不错,皇上那日虽然答应了要替汝月挑拣,结果两人不欢而散,皇上就没有踏进琉璃宫的门,他不来,小孩子喂奶可等不起,汝月将两个人都唤道身前,仔细地打量,最后选的是身材健硕些的秦氏,按照稳婆柏氏的话来说,这孩子生下来个头就大,在宫里头又是好吃好睡,这样多的人服侍着,以后长开了些后,更是壮实的,秦氏的样子分明气力要比另一个看起来大,乳母既要有丰厚的奶水,也要有一双有力的臂膀,要知道分量渐渐上涨,孩子却始终要贴身抱在怀中的,没有大些力气的如何伺候得过来。
  “常公公的意思是要将桦月姑娘接到其他空闲的宫中安顿好,婢子好心要招人来替桦月姑娘整理打包,哪里晓得,她挥了挥手道,这些物什都不要了,留下来就好,然后打开了随身的木匣子,抓出这些银锞子,见到琉璃宫的宫女太监,就塞一个,婢子手里是各被塞了一个,婢子不想要的,被常公公狠狠地瞪了一眼,才勉强收了下来。”乌兰还真的将银锞子抓在手里,递到汝月面前,“娘娘愿意要,就给娘娘。”
  汝月当然不会伸手去接,也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乌兰,看到她自己忍不住说道:“婢子想想桦月姑娘也没有错,那边请她过去住,自然都给安排妥当,既然有好的新的,这些旧物还带过去做什么。”
  “你说的依旧是气话。”汝月直接点破了她。
  “婢子也想不要动气的,可是,可是……”乌兰一句话哽在嗓子里,终究化成了长长的叹息,“娘娘不爱听婢子说这些,婢子以后便不说了。”她知道娘娘还在做月子中,按理这些事怎么都要等到孩子满月,这样子的迫不及待,到底是谁在心急火燎的!
  “桦月临走有没有留了什么话给我?”汝月在等桦月过来辞行的,这一别,等再见面时,桦月的身份应该已经有所改变,物是人非,姐妹两个人再回不到幼时那般纯净的日子,没想到等来等去,乌兰回来,桦月应该是不声不响地走了。
  “这个,桦月姑娘倒是有说,她说安顿好了,会回来与娘娘细说的,今天不算就此别过。”乌兰想着桦月说这些话时候的样子,眉目生情,脸上添光,估摸着是要过去将那边的底子都仔仔细细地摸透了,才能回来同汝月比一比的,“婢子在想,桦月姑娘到底明不明白,她这样子分出去,另行住下一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即便不知道,那边自然会有人教她知道,我只盼着教她的人是个能叫人放心的,否则的话,皇上还有的要头疼脑热的。”汝月将自己先说笑了,她的视线落在乳母手中的孩子身上,说来奇怪,她心里头满满装得都是孩子,好似真的不再会抑制不住地发痛。
  其实,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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