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鸠占鹊巢
汝月很是认真地想了一想,启齿而笑道:“臣妾不想听。”
明源帝像是早已经猜到她会这样说,一只手在她的发丝间游走未定:“那些话,与你还有些干系,真的不想听?”
“要是和臣妾有关的,臣妾就更不想听了。”汝月这一次真是干净利落地很,她想过要是一味地拖泥带水下去,受伤害的人不仅仅是她了,她虽说从未想过要害人,但是也绝对不想被人害,特别是牵连了身边的人,那是她更不乐意所见的。
明源帝原本想着顺水推舟的,有些话在这样的场景说出来,便是有些过了头,想来依着汝月平日里的性子,慢慢磨几句,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她像是突然转了性的,直接将他后面想说的话给卡主了。
这个场景从最有利的,变成最鸡肋的,汝月在他的怀中轻轻动一下,侧过身去,幸而床榻宽大,汝月轻声道:“原太医说了,孩子快要出生了,让臣妾睡觉时,多翻翻身,总是压着一边不太好。”
明源帝觉得不止是这个场景,连他这个皇上都快变成鸡肋了。
“皇上要是睡不惯的话,不用顾及臣妾的,换一间屋子睡也好,明天还要早朝的,否则臣妾动来动去的,皇上睡不安稳,臣妾也心里不踏实。”汝月说的很婉转,皇上有段日子没在琉璃宫留宿,不了解她的状况。
明源帝嗯了一下,起身穿衣,他换的是便服,也不用唤人进来伺候,自己穿好了,俯下身来,在汝月额角用嘴唇轻触:“寡人看着你的肚子,还真怕半夜一个翻身压着你,你既然不介意,寡人回宫去睡。”
汝月看了看已经关起的窗户,到了临睡的点,她有些迷糊起来:“外头还刮风下雨吗?”
“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寡人会做龙辇回去,淋不到的。”明源帝笑了一下,那笑容里面参杂着太多的情绪,汝月没有抬头也见不到其中的端倪,他又替她将薄毯拉上来些,盖住了肩膀,一派柔情款款的样子,这才迈步而出。
汝月很快就睡着了,她的身子有些慢慢脱开自己的掌控,就像卫泽说的,心事重,消耗地太多,想要短时间补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能做的不过是自己宽慰自己,即便心底下猜到皇上想对她说什么,也努力地不让皇上在她临盆之前说出口。
孩子生下来之前,汝月不想再有任何的变故了。
半个月,稍纵即逝,明源帝来看过她俩次,见她的气色倒是慢慢好起来,有意无意地夸了卫泽两句,将本来想做的那些预备都往后推挪下去,单等着汝月临盆了。
太后更是急切,不管汝月肯不肯,将秋葵塞到了琉璃宫来,秋葵带的是太后的懿旨,半是真半是假的说道:“娘娘如今是太后眼中的第一人了,要是娘娘嫌弃婢子,那么婢子也回不去太兴殿了,不如在娘娘这里做个吹火的粗使算了。”
汝月笑一下都觉得后腰的位置紧着发抽,赶紧收敛了表情,笑着嚷道:“乌兰,还不快拖她下去,尽在这里逗我笑了,我肚子一阵一阵发紧。”
秋葵这才知道汝月说的是真,不敢造次,认真地将已经拟好的膳食食谱递上去,汝月翻了翻问道:“上一回,不是已经送过一份来了?”
“上一回是调理,这一次是实打实要补的,太后的意思是日子越近越要受补,否则孩子生出来不壮实就难带养,柳贵妃那时候身子不太好,尽管如今常宁公主也是金枝玉叶地娇贵养着,身子骨却还是太弱,前天又不知怎么吹了一点小风,隔了夜就发了高烧不退的,把柳贵妃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求医求到太后那边,太后瞧着她做了母亲也是可怜,就将自己身边的那个太医拨了过去给她看看。”秋葵细细说道,“要说身子健壮,还是如今收养在太兴殿的那个方家的孩子,算来是娘娘的表弟了,真是一个着眼不见,就能蹿上房揭瓦,太后又是欢喜又是犯愁的。”
“锐儿还是那副精力过剩的性子,不是说送去学堂,他念书可好?”汝月想到方锐的样子,可惜太后看的紧,不让他过来玩耍,约摸是怕他多动爱闹,万一伤着了她总是不妥。
“他最是聪明的,每日里夫子教的那些,都能过目不忘,起初时,太后还不太相信,结果他当着太后的面一字不落地背诵下来,连着七日,太后才算是相信那些夫子和跟随他去的小太监,没有虚报事实,所以也更加疼惜这孩子了。”秋葵说着话就重重叹了口气道,“太后有时候也像婢子这般叹气,说起那不争气的大殿下,那次来也不知道同太后说了什么混账话,把太后气得够呛,后来他倒是识趣,好一阵子没有来了,听说皇上朝务繁忙,没有闲心来管他,他又乐得逍遥自在去了。”
汝月还没接上口,有人在门楣边轻轻敲了两下,却是婷婷袅袅的桦月,桦月在太兴殿也小住过一段日子,自然是识得秋葵的,也算是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姐姐,秋葵知道她的身份,不看僧面看佛面,冲着她行了半个礼。
汝月是没想到桦月这一次真的住了下来,而外祖父居然都没有来宫中一次,由得桦月自生自灭似的,她那一晚受了点教训,又看着情形对她实在不利,而汝月才是她的亲姐姐,于是有些墙头草两边倒,见着汝月也是有规有矩了,皇上过来的时候,她要是在跟前,还晓得及时退开地远远,不再惹汝月动气。
就连乌兰都私底下笑着说,方老爷子请了这许多的老宫女教来教去的,还不如让如妃娘娘亲自点拨一下,半个月在琉璃宫待下来,看起来还算是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了,桦月怕是底子有些弱,尽管穿金戴银的,衣服料子也是宫里头最好的尽数给她,也离着大家闺秀有段距离的。
不过,汝月见她这般,已经算是欣慰,做妹妹的真要是趁着姐姐怀胎不便时,鸠占鹊巢,跟了皇上,入了后宫,成了嫔妃,传出去绝对不是美谈佳话,活生生的就成一段笑柄,汝月也不会主动去问,桦月那些招数到底是谁教的,想来也不会是她那个才相认的外祖父,毕竟那是本朝元老,一品大员,没有这样低级的品味。
乌兰还是对桦月没什么好印象,见她娇怯怯的样子,就忍不住会想到她试图想要压制汝月一头的狂狼样子,即便是有所收敛,也丝毫不能改观,当下轻哼了一声,只当是没有见到她出现。
桦月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她在琉璃宫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外公求援,盼了好些天也没将救星盼来,有些死心了,当年她也盼过姐姐,盼过父亲,每一个最亲近的人总是一盼不回头,半夜里头,噩梦惊醒,她坐在床头,默然不语,想着自己大概就是天生会被遗弃的命数,也怪不得旁人了。
“姐姐。”桦月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秋葵也没放过她,直接指点道:“这是在宫里头,便是你的亲姐姐,也一定要换娘娘,她是皇上的如妃娘娘在前,然后才是你的姐姐。”
“秋葵姐姐说的是。”桦月低声回道。
“是我应允了她的,上一回外祖父来,也说要跪拜的,让我给阻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出了琉璃宫再讲这些规矩吧。”汝月替桦月解了围,“要是去了太兴殿,你便不能喊错,否则太后老人家最是讲究这些的,罚你个犯了宫规之错,面子上头就抹不开了。”
桦月赶紧点了点头道:“是,都听姐姐的安排。”
乌兰回过身去沏茶,沉着脸想,要是那几天没有见到桦月的样子,这会儿见着她卑谦的样子,没准还能够被蒙蔽了过去,可惜啊可惜,怕是她这辈子要做些改观都很难了。
汝月挑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问了秋葵,秋葵很是耐心都一一答了,桦月在旁边也不敢讨坐,一个屋子里头只有汝月坐着。
门外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过来了,琥珀神色焦急地进来,张口便道:“娘娘,娘娘,皇后娘娘的凤架已经到了琉璃宫宫门前,请娘娘起身接驾吧。”
汝月坐在那边,有些许的发呆,自从她将云欢从丹凤宫皇后身边讨要了过来以后,皇后和她算是达成了某种的默契,她的位子暂时威胁不到皇后,而皇后要忌惮的也不应该是她首当其冲,两个人算是和平相处下来了,如何到她即将要临盆了,皇后却大模大样,直接到了琉璃宫外,还等着要她去接驾,她这会儿走路都是龟速的,如何能够走这样长一段路去接驾。
不过,皇后终究是皇后,汝月不想当面违背了她的意思,身子微微动一下,才刚要站起来,被秋葵被止住了:“如妃娘娘怀着身子,不方便出去迎驾,既然婢子是太后谴来的,便由婢子和——”视线一转,落在桦月身上,“和娘娘的妹子一起去接驾,想来皇后也不会见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