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之妻 第67节
孟四是让丫鬟冬雪那些东西去喂金豆吃,冬雪趁人没在意的时候,悄悄混去了马厩。只是她才喂金豆吃下去从小姐那里拿来的一盒胭脂,忽然听到脚步声,冬雪吓得七魂去了六魄,立即将胭脂盒子扔在草垛里,她则匆匆跑开了。
过来的,是苏棠幸姑还有梅露三人。
三人方才外头转了几圈散了散步,这会子还没到吃饭的点,幸姑又闲着得空,想着她哥晚上或许得候在陛下身边听差事,未必有空。于是,就建议说她亲自教三嫂跟露姐儿骑马。
苏棠姐妹自是欣然同意。
“三哥成日只知道冷着一副面孔,而且也没有多少耐心,想必三嫂学得不够快会挨训。我多好啊,温柔漂亮又贴心,一定会耐心教三嫂的。”幸姑自夸了一番,然后目光在自家几匹马中转来转去,考虑着选哪一匹好。
苏棠一眼就认出了金豆来,指着它说:“昨儿骑的是它,培养了一些感情,今儿还是它吧。”
“三嫂好眼力啊,这可是好马,跟了我哥好些年头了。”幸姑一边解开系在栅栏上的缰绳,一边叨叨着说,“三哥是爱马之人,最喜欢收藏好马了,他的坐骑也良多。诸多爱马中,这金豆子绝对能排前三。这回三哥能把它带来,真是疼爱三嫂。”
苏棠却忽然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幕,想着,曾经可不也是疼爱别人的么。
不过只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到底没有这样说。只笑着接过幸姑递过来的缰绳,苏棠脸贴着金豆子的脸,见它蔫蔫的似是精神不好,苏棠拍了拍它背道:“想是昨儿累着了。”
又道:“放心,今儿的老师比较温和,不似你的主子那般。不必耷拉着脸,咱们一会儿就去林子那边沿着河边溜达一圈就回来。”
金豆精神状态的确不是太好,眼里似乎流出泪水来,泪汪汪的。
梅露是头回骑马,幸姑怕她摔着,于是只选了一匹来,她与梅露共乘一匹。
昨儿学了一晚上,苏棠已经能够熟练的翻身上马了。动作姿势十分标准,幸姑一旁瞧着直笑,等苏棠坐上去后,幸姑才说:“看来三哥只是对我没有耐心,对三嫂还是十分有耐心的。”
苏棠似是等不及要骑马溜达一圈,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对幸姑道:“别贫了,快上马吧。兜一圈就回来,一会儿吃了饭还得去泡温泉呢。”
苏棠就是来度假的,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只是也不知怎么的,一向温顺的金豆,却突然跟发了疯一样。先是抬起两只前蹄长嘶了一声,继而便是迈开蹄子疯狂跑了起来。
“三嫂!”幸姑见状,立即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只是原以为这金豆是发了狂,但还没癫狂多久,金豆忽然身子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先是颠簸,再之后是随着金豆一起跌摔下来,苏棠一阵头晕目眩,摔在地上起不来了。
两眼眼前一黑,就昏厥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苏棠强撑着撑开十分沉重的眼皮,挣扎了几次才撑开眼皮来,她目光左右望了望,见床边围坐满了人,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觉得浑身无力酸软,根本坐不起来。
“醒了,三哥,嫂子她醒了。”是幸姑。
幸姑瞧见嫂子醒了,立即笑了起来,然后冲外头喊了几声。很快,一阵风似的,那个男人出现在了面前。
随行而来的,还有幸姑嘴里的那个张御医。
张御医来了,众人让开,张御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直接按住苏棠脉搏,然后说:“夫人的身子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许是生头胎的时候没有注意,这才在近来怀了身子的时候疲软乏力。而且,夫人……”张御医犹豫一瞬,到底未有直言,最后只是说,“这一胎是没法保得住了,若是强行要留,只怕到时候既未必留得住小的,又会折了大的。”
“依我的拙见是,不若干脆狠心一碗汤药打了,回头好好养着身子,这样对夫人也好。”见这里都是霍家自己人,没有外人,也就直接说了道,“夫人十四岁受孕,十五岁生子,到底也太小了些。这才一年过去又受孕,难免消耗得过多了。不若这两年好好将养着,等夫人到了十八.九岁的时候再要,也不迟。”
后面这句话,就是说给霍令俨听的了。
旁边太夫人说:“我们要保大的,张御医,还劳烦您给开个方子,万要保证我这孙媳妇身子无损。您是妇科圣手,素来有经验,您给的建议,我们自然是听的。”
张御医忙道:“老太太您客气了。”
张御医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是落胎的药方,一个则是保养身子的良方。开了两张方子后递给霍令俨,又对霍令俨道:“霍伯爷,请随我出来。”
到了外间,张御医道:“方才当着夫人的面,有些话,老朽不好说。”
第88章
此刻有关妻子的一切, 霍令俨都十分关心。此刻见张御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霍令俨忙说:“有什么话, 张太医但说无妨。”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关乎妻子身子与安危的,他怕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来,故而就算故作镇定,声音中的微颤, 却也是出卖了他。
张太医自也是察觉到了, 所以他在说之前再次抬眸看了眼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 略思忖片刻后, 想着不论如何,有关霍伯夫人的一切, 这位霍伯爷都是有知情权的,于是叹息一声道:“老朽想知道,伯夫人屡次饮避子汤这事儿,伯爷可知道?”
只张太医这一句话, 便犹如当头棒喝般,砸得霍令俨两眼懵黑。
避子汤?
还是屡次饮避子汤?难道,每回行房后, 她竟是都喝了避子汤?
为什么!
霍令俨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已经尽量在忍着, 可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大, 怎么忍都是忍不住的。他想即刻冲到她面前去质问她, 可又怕她才受此伤害精神脆弱,他一旦质问了,会更加让她焦虑担忧,从而更是伤了根本。
“张太医……”良久后,霍令俨终于开了口,他竭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只是此刻的脸色,实在差得吓人,他问面前的太医,“这回内子身子折损,这避子汤的原因,占了几成?”
张太医手下意识摸了把花白的胡须,略思量着说:“这个……老朽也说不清楚。方才老朽也说了,夫人年纪尚小,生头胎的时候,她自己身子骨都没有长全,当时是不是生产的时候夫人又有难产之象?”
“是。”霍令俨半天才冷静吐出一个字来。
张太医说:“这就是了,夫人内耗过多,身子需要慢慢养着。避子汤是导致这回胎不稳的一部分原因,当然,直接导致胎儿保不住的,还是方才从马上跌摔下来,受了惊吓,同时,她身子也是受了剧烈的震动。”
“好在送医及时,否则的话,怕是一尸两命。”
见面前的年轻人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张太医又怕说得过重害得人家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忙又说:“老朽说的是如果送医不及时的话,好在夫人福大命大,平时身子骨也算健壮,这才有惊无险。”
“霍伯爷也请放心,伯夫人还年轻,想要孩子,往后有的是机会,倒不必在乎这一时。”
这张太医是宫里有名的妇科圣手,日后妻子身子的调理,多半还得靠他老人家。所以,霍令俨不惜放下伯爷尊贵的架子来,抱手弯腰朝张太医鞠了一躬。
张太医虽说是宫廷御医,也有官职在身。不过,再怎么样,也是受不得这手握实权又有爵位在身的世家贵胄行这般大礼的。
“霍伯爷,您这可折煞老朽了。”张太医忙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来,“伯爷的心意,老朽明白。伯爷也请放心,日后若是有需要老朽的地方,只管来寻便是。”
“伯爷也不必太过担心,夫人身子好好将养着,并无大碍。”
“多谢。”
之后,霍令俨亲自送了张太医出去。
而此刻内卧里,幸姑坐在床边嘘寒问暖:“嫂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你若是不舒服,便说出来,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紫芳已经在苏棠背后垫了个大软枕,苏棠卧靠在床头,两只手一只被小姑子握住,另外一只则被露姐儿握住,她轻扯了下唇,笑着道:“你们别紧张,我没事的。”
露姐儿都吓得要哭了:“什么没事,表姐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都出血了。”
苏棠知道这丫头平时没见过这种场面,想必是吓着了,于是安慰她说:“有惊无险,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们两个别这样,好像我快要死了似的。”
“呸呸呸!”这回连老太太都听不进去了,沉着脸说,“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将这样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可听到了?”
苏棠忙应着:“是,孙媳记住了。”
太夫人又叹息一声说:“好在是有惊无险,只要你人没事,孩子保不保的,都是次要的。”又严肃起来命令说,“这回回去后,你可得安安分分在家里呆着了,不许总往外头跑。方才张御医的话你也听到了,要你好好养着身子。你若是不听话,祖母可是要生气了。”
苏棠忙严肃起来说:“都听祖母的。”
太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此番人是无碍了,自然得追究一下惊了马的事儿。太夫人在这后宅里呆了近一辈子了,什么样的勾心斗角肮脏手段没有见过,她知道,这事儿想必不会单纯只是马受了惊吓这么简单。
这马好好的,怎么早不惊着晚不惊着,偏偏在老三媳妇坐上去的时候,它就惊着了?
若说没个阴谋算计,她都不相信。
老太太平时宽容大度,能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时候,她也不会去计较什么。但是今儿的情况不一样,若是这回连自家的人都保不住,连能给自家人讨个公道的本事都没有,那日后,他们霍家,岂不是任人宰割了?
今儿不管是谁想害她霍家的人,但凡抓到,她必然是要闹去御前的,必然是要去求陛下做主的。
太夫人沉着脸,扭头见孙儿走了进来,她老人家道:“令俨,你来得正好。你媳妇这回摔马遭此大罪,想来事情并非偶然。此番既然你媳妇已无生命危险,你也该即刻去查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霍家,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却不会反击的人家。不管是谁,我都要下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太夫人,薛三姑娘来了。”山茶走了进来。
太夫人暂且将脸上的冷厉之色收敛了些,又如素日般平和,对山茶道:“请薛三姑娘进来。”
薛三疾步匆匆走了进来,先朝太夫人行了礼,而后又朝一旁的霍令俨福了下身子,之后,才关切问:“三嫂可有大碍?”
幸姑将位置让了出来,薛三冲她点了点头后,坐了过去。
苏棠道:“太医来瞧过了,说是身子已无大碍,日后注意着调养些就行。看三妹妹这般急匆匆赶过来,想必是叫你担心了。”
薛三认真道:“听说三嫂出了事儿,我岂能不担心。只是,三嫂也莫要怪我,未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探望,是因为得到消息后,我细细想着便觉得此事不简单,所以,第一时间去了马厩那边检查了一番。在草垛里,我的婢女发现了这个?”
说到此处,薛三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十分精美的胭脂盒子来。
“想必是马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才发了癫狂。而下手的人情急之下逃离得匆忙,却未发现落下了这样的证据。这是个胭脂盒子,这种胭脂想必三嫂也知道,京中最贵的一家胭脂铺子新出的新品,满城富贵人家的小姐,没人不爱的,就连我,也有一盒。但因是这个月的新品,总共不过也就出了四盒。”
“其中一盒在我手中,另外三盒各在谁手中,想必喊了那胭脂铺子老板来,一问便知。到时候,谁能拿得出来,谁又拿不出来,真凶是谁,便一目了然了。”
太夫人听如此说,面上渐露出笑容来,看向薛三道:“亏得你有心,竟是帮了我们霍家一个大忙。下手的人不将棠儿放在眼中,便是挑衅我们霍家的威严,若是此刻不反击给点厉害瞧瞧,日后怕是是个人都能欺辱霍家。”
薛三略迟疑一瞬,还是开口说了道:“其实这凶手是谁,我心中已经知晓一二。”
太夫人心里其实也有数,只是她半点证据没有,不好空口污蔑猜忌,只能问:“是谁?”
薛三朝一旁的霍令俨看去一眼,这才回头看向太夫人道:“有人瞧见,就在三嫂落马摔下来的前不久,孟四小姐身边的丫鬟叫冬雪的,有鬼鬼祟祟去过马厩。这胭脂盒子是谁的,想必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回,连太夫人都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眼自己孙儿。霍令俨立在一旁,面色冷得犹如玄铁般,难看极了。
太夫人方才心中有两个怀疑对象,一个是袁家那二姑娘,一个则是孟家这四姑娘。袁家大姑娘这回并没有资格随行,但二姑娘来了,保不齐这袁二姑娘算计着要给她姐姐报仇呢。
还有就是孟家那小四……
这个孩子她也算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初瞧娇娇柔柔毫无攻击性,可就那回端午节那日晚上她突然落了水……她便心中存了疑心,她是不是故意跳进水里的,这样好算计棠儿。
后来算是棠儿机智,主动跳进去救了她,没有给她诬陷的机会。
若是她早有算计棠儿之意,那么早在端午之前,棠儿送给孟家姐妹的玉梨霜……当时这孟四抹了后毁了脸,却又无大碍,想必是她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
想到这里,太夫人越发气得不轻,手重重在床板上拍了下,也放了话道:“若真是她,我霍家必要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又突然转过头来问自己孙子:“令俨,你怎么说?”
第89章
霍令俨自始至终这脸色都没有好看过,闻声,缓缓朝老人家抱了手,略弯腰说:“若真是她,孙儿自是不会轻易饶恕。”
得了孙儿这句话,太夫人总算高兴了些,转过身子去,握住苏棠手说:“你放心,只要有我跟令俨在,谁能吃亏你都不能吃这个亏。”
此刻苏棠只觉得心中万分温暖,略弯了些腰来,贴得太夫人更近了些说:“多谢祖母与夫君的厚爱。”
听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唤自己夫君,这是头一回,霍令俨不由得抬眸看了过去。苏棠恰巧目光也探了来,四目相对,霍令俨忽而又想起方才张太医说的那些话,便挪开目光,看向了别处去。
苏棠心中猛然拎了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