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但愿,做噩梦了?
有关新皇对靖煦公主的心意,近日来朝中也有人有所察觉,却都没人提出。
一来因为靖煦公主已经去了,再拿这出来说事,难免不会被安上一个诋毁亡人的罪名;
二来则因为心慌的脾气早在他还是昭王时众人就有目共睹。
加之新皇登基后对秦宵派雷厉风行的肃清手段,朝中大臣都清楚地领教了他的狠辣与情绪上的不快。
除非脑子进水,不然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犯忌讳。
因此,朝中这些人即使对他们的新皇与靖煦公主之间的异样有所察觉,大家也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是京城的百姓们,短时间内还没忘记曾被称为灾星的六公主,说起靖煦公主,大家无不惋惜,心肠软一点的人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
“天可怜见的,好不容易有好日子过了,能享福了吧,结果偏遇上那该死的贼人,唉……”
“谁说不是呢,听说再半月才满十六呢,十六岁的丫头片子,正是嫁人的好时候,结果就这么去了,真造孽。”
“去年淑妃娘娘还托梦给皇上,那会儿不还闹得满城风雨么,现在人就这么去了,淑妃娘娘在天之灵怕是安心不了了。”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说到底本来也不该她当这个公主,要不是淑妃娘娘,她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得皇上的宠,死了还入了皇陵,别说造孽,该说福气才对。”
“嗬,你可真是敢说,还福气,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行了,不想死就闭嘴,前些天不还有几个说公主不好的结果被拔了舌头么,你不想要你那舌头别连累我们。”
“就是就是。”
“……”
端王妃从八宝斋出来在门口站了会儿,听着不远处几人的议论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赵嬷嬷拎着糕点出来,顺着她的视线朝那边看了一眼,劝道:“别听那些个人的,都是些嘴碎的,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端王妃叹息一声后跟赵嬷嬷往前走,“那些话我倒没放在心上,只可惜了好好一个丫头,我先前还想着,要不是她喊先帝一声父皇,我都想认她做干女儿了。”
赵嬷嬷附和地点了点头,“正好咱们世子爷也喜欢,若王妃真收了这干女儿,也算一桩喜事。”
“可不是,”端王妃说,“王爷一直想要个丫头,生嘉儿的时候就日日念叨着,事后见是个男孩,还哭丧着脸跟我委屈呢。”
倒也不是重女轻男,就是那人总想着看她小时候的样子,说是女儿若长得像她,便相当于参与她幼年时期了。
赵嬷嬷见她忆起了往昔,也不由得回想以前的日子,想了会儿就忍不住笑。
“世子爷为这事跟王爷闹了好一段时间呢,府上那段时间鸡飞狗跳的,世子爷顽劣的名声不就是从那时候传出来的?”
小世子最初对自己是男孩还是女孩没有多大概念,裙子什么的也是大人给穿就穿了,谁知道才去了勤学院一天,回来就又哭又闹的。
三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一般不都是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惜他们的小世子可不是普通小孩,打小就不是容易吃亏的,回来不仅哭闹着以后再不穿小裙子了,还把他父王柜子的衣裳直接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差点没把端王府给烧了。
那王爷肯定不能由他这么闹啊,逮着小不点儿就是一通揍,却偏遇上颗小硬石头。
小硬石头不仅不认错,还直接张嘴把自家父王咬得鲜血直流,闹的阵势那叫一个大,最后还是王爷一掌把人给劈晕了才算完事。
不过,父子俩的梁子也算是在那时给结下了,自那以后一见面就掐,拦都拦不住。
端王妃也想到了那时候的事,无奈地笑了笑,却是越想越觉着那个合自己眼缘的小公主可怜。
从街上回去,端王妃把买的糕点送到夙嘉院里,让他当外出干粮,回到主院时端王也刚好从外面回来。
端王妃趁着他这会儿有空,就问他:“皇上情况如何?”
端王换了身衣裳,闻言后扭头看了她一眼,一言难尽,“嘉儿说得没错,我办完事特意去宫里了一趟,赶在午膳时候皇上回长禧宫,我就去了。”
上朝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异样,在御书房也没有,总之在不事关靖煦公主的场合,皇上的表现与寻常无异。
可一旦与靖煦公主相关,皇上的行为就令人毛骨悚然。
明明就没有那个人在场,偏偏他的言行举止看上去就像是那人真在他身边似的。
就譬如他跟皇上刚进长禧宫那会儿,皇上让人将他带至饭厅,旋即开口就问那宫女:你家主子呢?
然后“主子”就来了,同他们一道进饭厅,一道上桌。
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三副碗筷,皇上很贴心地亲自为那多余的碗里盛了大半碗汤,温声说:“趁热喝”。
这就够让人不寒而栗的了,然而这还不止。
皇上自己同身边“人”说话便罢了,还要拉着他一块,吃着吃着开口就来一句:皇兄,她在同你说话。
说起这个,端王冷汗涔涔,对端王妃说:“你是不知道,我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心说完了,我不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啊,我怎么回?”
端王妃就问:“那你之后怎么接的?”
端王用小手帕擦着头上心有余悸的汗,说:“接不了,只能干笑,说自己刚刚走神,没听清。”
端王妃蹙了蹙眉,问:“皇上就没让‘公主’重说一遍?”
端王把小手帕折成小方块放桌上,“你可别说,我当时怕的就是这,不过还好皇上心情好,自己把‘话’给我转述了一遍。”
端王觉得自己可真是太难了,本来只想打探打探夙嘉口中的话有几分真实,结果差点把自己给打探出去。
端王妃与他隔着小矮几坐着,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君先生有没有办法,若没有,皇上岂不一直要这样。”
“唉!”端王重重一叹,不确定地说,“应该……有吧,君先生不是他们幽之境的国师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本事那么大。”
端王妃不赞同地皱眉看了他一眼。
“再大本事也有其应付不了的,他们月灵历代国师谁本事不大,不还是没有解得了皇上跟公主身上的诅咒?”
端王想也是,于是又是一声叹。
端王妃下意识跟着叹,但突然想起一件事,压低声音问:“眼下诅咒已除,皇上为月灵族王,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幽之境?”
端王立时明白她的意思,“我之前也这么想的,但看皇上好像没这个意思。”
端王妃怔了怔,陷入沉思。
端王握了握她放在小矮几上的手,说:“别想了,皇上不是没有主意的人,目前这情况,嘉儿不是马上就要跟楚胤去幽之境请君先生么,一定会没事的。”
端王妃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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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被他们担心的夙珝刚午睡醒来,睁眼入目浅青色纱帐,他脑中有片刻的混沌,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混沌中隐隐约约,他好似嗅到一缕浅淡馨香,眼前忽地一阵黑。
在这一阵黑里,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怀里周身半透明的人,风带起这一缕馨香钻进他的鼻子,他的耳边隐约响起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
—“焱哥哥,我好累,可是……我不敢睡,我怕我睡着了又看到你受伤,我好疼……”
夙珝的心猛地不停往下坠,无法控制的失重感与恐慌立时就让他遍体生寒。
眼见那透明的人即将在他怀里消失,夙珝心头一紧,倏地伸手去够,那人却在他指尖方要碰到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姝儿!”
夙珝“腾”地坐起来,汹涌的窒息感引起他剧烈喘息,短短这片刻内,他脸上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两侧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脸颊上。
“做噩梦了?”
轻柔的声音似春风拂过,轻轻几个字便抚平了内心的不安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