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之工匠大师 第452节
“就拿北亰来说,现在做景泰蓝的,五十来岁都算是年轻人。”这样的情形,不由得老师傅不忧心忡忡:“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倒也是也想创新啊,但是我们跟不上潮流,潮流说得清啊,也许今天流行的,过阵子不流行了,而我们做一件景泰蓝,少则一两月,多则大半年,流行哪里会等我们?”
也许,东西没做完,这玩意就已经不流行了。
很显然,景泰蓝技艺在传承上已经陷入了危机。
这和第三次玉厄甚至没有可比性,景泰蓝的危机甚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想到法子的。
它的延续需要一代、甚至数代人的坚持。
“既然是这样,那更要创新啊。”应轩费力地解释着:“景泰蓝不仅工艺繁复,生产周期长,造价高,而且产品实用性也很差,这些条件,全都制约着它在市场上的发展,在这样的情况下,更要努力钻研新的出路,但是我看了所有的展览品,这些花纹和形状什么的,基本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啊,千篇一律的感觉。”
也许会有很多人惊艳于景泰蓝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但是却极少有人愿意掏几十万来买一只精工细作的景泰蓝的瓶子。
更何况全都一样的,天天看,总会腻的。
就好像你偶尔吃一顿海鲜,会觉得,啊,超级好吃,但你天天吃,顿顿吃,总有一天会腻的。
话糙理不糙,应轩的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也确实是大实话。
在场诸人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不得不赞同他的说法。
“你看,这福禄寿禧、花鸟鱼虫,甚至连颜色都差不多,怎么吸引人呢?物以稀为贵,如果一件工艺品能够做到独一无二,我想它的价值必然会大幅提升。”
泰霄众人循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大片的工艺品,花纹形状都没太大的起伏,单独看一个非常美艳,但放一起以后,并没有特别出挑的。
长期没有新血注入,也没有任何创新,一直吃老本,能不“苟延残喘、奄奄一息”吗?
因为陆子安始终都是噙着淡淡笑意在倾听,众人到现在也终于明白他们的师徒关系不一般,也开始认真地看向应轩。
“那应先生对此有何高见呢?”某位高层非常诚恳地看着他:“愿闻其详。”
应轩想了想:“首先要立足于根本吧,景泰蓝目前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曲高和寡,太高雅了,普通人买不起,买得起的呢,买回去也没用,我觉着,最好是设计一些日常用品,比如说茶叶罐啊收纳盒啊什么的,用来做礼品也不错啊。”
一说起来,应轩逐渐来了灵感,伸手拿起一个小瓶子:“从长远来看,景泰蓝要想有长期的发展,还是得迎合一下市场需求,只有有人使用的产品,才是有生命力的产品。”
不管是怎么用,先得确实有人需要。
光靠着少部分人对传统文化的怜惜和爱护,卖几件产品维持着周转,这有什么意义?
见他们还准备再讨论,老师傅出言果断地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小先生演示演示?”
“……”
现场为之一静,然后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对啊对啊,应先生年轻有为,对工艺的了解和认知也……”
“应先生极富才华,想必……”
“尤其又有陆大师的专心指导,肯定……”
各种高帽子,瞬间把应轩给堆懵了。
不是,说好的只是互相探讨呢?
为什么画风突变啊?
“不是……我……”每次当他想开口否决,就有人迅速吹捧,把他后边的话儿给堵回去。
应轩欲哭无泪地看着笑吟吟站在一旁的陆子安,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从他搭腔之后师父就再也不吭声了。
是他蠢啊,他是真的蠢!
这简直是挖了坑给自己跳啊,难怪师父完全不说话了!
“师父……”他求救地看向陆子安。
陆子安笑眯眯,云淡风轻地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你就试试看吧。”
不是吧?
应轩赶鸭子上架,被推到工作台前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完全没底啊!不是,他压根不会做啊!
“师父……”救命啊!
第544章 抢徒弟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应轩真想当场哭给他师父看看。
不带这么坑徒弟的啊喂!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陆子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那铜胎:“师傅又没说让你完整地做完一百零八道工序,只是让你大概地演示一下什么叫特色而已。”
一百零八道工序?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连整个泰霄厂里,完全了解这整套工序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而且还不是掌握。
就算是老师傅自己,都不敢夸海口说一个人能把所有的工序完成。
这些程序太繁琐,需要的是配合。
几位高层自然也是清楚这内情的,也纷纷点着头:“对啊,应先生,你只要大概地表述一下你的想法就可以了。”
他们要求不高,就算应轩的想法是错的,至少他们能有个新的方向。
新血他们引不到,逮着一个新创意也是好的呀,大不了给版权费!
见师父都这么说了,应轩也就没再推辞,在桌前坐了下来。
掐丝他是会的,任奇奇和故宫的温老先生学习的时候,他也有旁听过。
他想了想,拿起镊子,开始进行细密的掐丝。
与老师傅他们细而密的花纹图案不同的是,应轩的掐丝,更多的是走的雅致路线。
简约的画面,铜丝被慢慢固定在铜胎上,每根线条都恰到好处。
看似精简,但是随着堆积的铜丝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复,重峦叠嶂逐渐显现出来。
开始制作之后,应轩再无一丝别的神情,他抿着唇,目光专注地盯着铜胎。
铜丝与水墨元素碰撞出的图案,少了份沉闷古旧,多了一份细腻与温存。
借由掐丝的“慢”,应轩仿佛找到了生活的真谛。
不急不徐,每根线条都有自己的分寸。
他是创造一个世界的创世主,但他同时也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这是一种古典与艺术的碰撞与融合。
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花鸟鱼虫,原来掐丝也可以如此雅致。
它不同于银花丝,没有底托,只能缠绕重叠在一处,以免它撑不起型。
景泰蓝是有胎底的,所以应轩才可以随心所欲。
他像是在这上面作画一般,通过有机胶将铜丝粘在胎体表面,再撒铜焊粉,加热将铜丝焊住,形成一个个小区间与图案。
让整个铜胎都染上了一丝风雅的气息。
老师傅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作画,眉头紧锁,时而沉思,时而讶异地看应轩一眼。
“差不多了。”应轩勾下最后一笔,看向老师傅:“后面的就得看老师傅您的了。”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的合作了,众泰霄的高层都知道这老师傅脾气不好,生怕他直接给拒了。
但是意外的是,老师傅竟然什么也没说,只看了他一眼,便拿了过去。
烧焊的过程谈不上太高的难度,只是老师傅在放进去前特意给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了才放了下去。
连着来了两遍,才开始进行酸处理。
看着老师傅熟练的动作,众人都不禁有些动容。
然后便是点蓝上色,老师傅看向应轩:“你来?”
应轩也没推拒,他没忘自己此行前来是为了什么,利索地点了头:“好。”
点蓝是用毛笔将湿润的珐琅粉末釉料,细致地填进胎体表面的金属丝格子内。
并不一次填满,而是只填薄薄一层。
两人互相合作着,初时还需要老师傅在一旁点拨一番,到后面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应轩的动作甚至比旁边的学徒还快了几分。
难得的是,色感非常好。
一层一层涂下来,有些对色彩敏感度不高的,容易堆积,但应轩对色彩的辨识度,几乎比浸淫在这门行业里数十年的老师傅还要强。
他每笔都是一笔成型,但是色彩却是从浅到深,慢慢晕染。
一层一层地上色,不浸不污,颜色干净清澈。
以老师傅多年的经验来看,这色彩做出来怕是极为通透,绝对的上等!
他看向应轩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欣赏。
之前他跟所有人说的话,的确都是真的。
如今厂里出师的学徒,五十岁都算年轻的,但他真的没想到,原来真的有人,能聪慧到这等地步。
一点就通,一说就透。
这……只能说是天分了,这应轩,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啊。
刚开始老师傅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后面他已经算是倾囊相授。
难得遇到如此知事的年轻人,老师傅恨不能把自己的知识全都教给他。
甚至在应轩点蓝上釉之后,老师傅还手把手地教应轩如何烧蓝。
反复点蓝,烧制,直至珐琅层和金属丝高度齐平。
这个过程以往是老师傅最容易炸毛的,经常听到他把一众学徒骂得不成样子,所有人也都习惯了他的风格。
以至于当他们看到老师傅唇角的一丝浅淡的笑意的时候,现场的泰霄所有高层都傻眼了,众学徒更是面面相觑:原来师傅还有这么轻言细语的时候?
这不科学!那个动不动咆哮脸,吼得他们跟孙子似的人呢?
完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