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向姨看看他们俩,差点就以为面前这俩是亲兄弟了。
  不过,她在秦家多年,知道秦越风的性格和脾气,自然不会将叶思栩和秦越风搞混。
  等向姨走开,叶思栩恨不得在三秒钟之内吃完早饭然后消失在秦越鸣眼前。
  但是等他放下筷子时正要逃离时,秦越鸣道:跑什么?我送你。
  不叶思栩慌张地要拒绝,却见秦越鸣冷冷地扫自己一眼,好吧。
  非但如此,他跟着秦越鸣走到车库,见秦越鸣又替自己打开车门,低头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砰
  一阵风,车门直接碰上了。
  叶思栩站在车外,眼睁睁地看着车玻璃上自己煞白的面孔,他紧张地不知所措。
  我跟你说过什么?秦越鸣道。
  叶思栩抿唇,我什么?
  秦越鸣一只手撑在车顶,一只手托住叶思栩的下巴,愣是把他这巴掌大的面孔抬起来:看着我说话。
  叶思栩大气也不敢出:哦,好好的。
  闪烁明亮的眼睛直瞪瞪地望着秦越鸣,内心七上八下,咬牙支撑。
  因为自己这样,所以他生气了吗?
  叶思栩想,他这么在乎这些细节吗?
  他立刻想到程一诺老师说过的,做导演的,尤其是像方亦南那样的导演,掌控欲极为强烈,每一个细节都恨不得要扣到最完美。加上要求高,工作人员、演员要是做不到,他就会很抓狂。
  那秦越鸣也是这样吗?
  对不起,那我以后,以后就看着你说话。好吗?叶思栩无辜地眨眼,我真的以后一定做到。
  这会儿他看清楚面前的男人,才注意到他眼眸有不少红血丝,好像是昨晚上没睡好。
  秦越鸣低眸仔细地看着他,最后才轻叹一声,揉揉他的脑袋。
  叶思栩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他这么一揉头发,眼眶忽的发红了。
  秦越鸣这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应该是把他吓到了,低声问道:怎么了?
  叶思栩欲要低头,可一想到他说的,又不能低头,只能直着脖子,眼睛看向别处,轻轻一闭,大颗大颗的透明的眼泪落下来。
  阿叶?秦越鸣急了,这还是他毫无缘由地在自己面前哭,忙将人往怀里搂,抚着他的后背,我太凶了是吗?
  叶思栩在他怀里瘪瘪嘴,低声哽咽道:不是。
  就是很难受,从昨晚去书房见他之后一直难过到此时此刻。
  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委屈,却不知道要找谁讨个公道。
  叶思栩推推他,低声道:我要迟到了。
  那就不去了。秦越鸣宽大的手掌从他后脑勺抚到他的后颈,一下又一下,我跟方导打个招呼,就说你不舒服。好吗?
  我没有不舒服。叶思栩糯糯地解释,最近几场都很要紧,年底要演出的,我不去,别人会说我的他看秦越鸣不放开自己,着急起来,拖着哭腔。
  秦越鸣觉得怀里这小东西太不好惹,明明是他昨晚把自己伤了一顿,结果现在眼睛一红嘴巴一瘪眼泪簌簌落下来,倒叫自己成了欺负他的罪人。
  他松开怀里暖热的身体,摸摸他的耳尖儿:别人会说你怎么了?你演得比别人好,叫他们等你。
  叶思栩哪里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秦越鸣,我哪里演得比别人好,我他哭得更厉害了。
  我说的。我说你演得好,就是好。秦越鸣手指抹去他面上的热泪,又揉着软软的肌肤。
  叶思栩皱着眉心,着急得不行,脱口而出地道:我才没有,明明没有!我要去剧院,我要去排练
  越急越乱,热泪滚滚,可怜死了。
  秦越鸣心疼地不行,可是这小人,眼泪越擦越多,他虎着脸低声吓唬他道:再哭我就现在联系方导给你请假了。
  说着就要摸手机。
  吓得叶思栩去按住他的手,嘴里冒出一串儿:不要不要!我不哭了!我要去排练!
  秦越鸣被他软软的手指握住,看他因为去排练这么点小事情就如此着急,只觉得可怜又可爱。
  好了,我送你去。秦越鸣揉着他的脑袋,拽开车门,扶着他上去,还亲自将安全带给他系上。
  叶思栩抽噎着,一路上都还是默默地止不住地流眼泪。
  他也不想的,奈何眼泪就是冒出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到了最后,他想,都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喜欢上秦越鸣这样遥不可及的人。
  就跟他剧本里的女人一样,可望不可即,多么痛苦。
  秦越鸣见他一路都在哭,车子开得慢,方便的时候就右手去握住他的手:阿叶?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思栩无声地呐喊是啊,我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可是又不能对着秦越鸣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又没有责任。
  这么一想,更绝望。
  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场思恋是一场没有对手、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可悲,可怜,还可笑,可憎。
  叶思栩用力地抹掉眼泪,愤恨地想:我再也不要喜欢秦越鸣了!
  第30章
  到剧院后,叶思栩眼睛都有些肿, 他擦干净眼泪, 随口说了一声再见就要下车。
  秦越鸣按住他的肩膀:晚上我来接你, 好吗?
  不好。叶思栩扭着头不是很想同他说话, 我晚上有事情, 朋友来找我吃饭,我
  原本要说回自己家, 但还是没说出口, 只是道:我晚点回去。
  说完快速推门下去。
  秦越鸣看他小兔子一样的跑上台阶, 一溜烟儿地没影了, 还在望着。
  又有朋友要吃饭?
  秦越鸣不悦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笃笃
  副驾驶车玻璃被人敲响。
  下一秒, 对方拽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是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的程一诺,穿黑灰亮色条纹薄毛衣,皮肤苍白,咖色眸光始终如一的淡然。
  程一诺和颜悦色地看着这脸色一贯沉静的年轻人:你怎么了?一大早的,是送思栩过来?
  嗯。秦越鸣应一声, 程老师你怎么知道?
  那难道你这么早来找亦南?程一诺淡笑, 眸光温柔又坚定, 看向清光剧院的正门, 遇到什么问题了?
  秦越鸣皱皱眉,本着讨教的想法问道:程老师, 我是不是太严肃了?
  程一诺意外地看他一眼,见他眉目冷、鼻梁高,嘴一抿, 的确不好惹。是啊。
  哎,这怎么办?秦越鸣苦恼,对着程老师,他也没有什么可回避的。
  程一诺拍拍手里的资料,淡淡道:你总要给人时间从你的表象慢慢走进你的内心,好比你调度演员,合作三个月的一定比合作三天的更了解彼此。
  听他的比方,秦越鸣淡淡道:可是他不是演员,我这个导演,调度不好。
  程一诺笑起来:你弄错了。你以为你是导演呢?其实说不定,他才是导演。
  他说完,推开车门。
  下车后,站在门外看向在沉思中的秦越鸣,他道:我走了。有时间,你带他来家里吃顿便饭。亦南也觉得这孩子不错,反应慢,但是悟性高。
  秦越鸣再次看着程一诺消失在清光剧院的大门外,他心道:程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和那只小兔子的关系中,也许小兔子才是导演?
  那我呢?难不成我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会儿,秦越鸣接到个电话。
  今天要去聊《玫瑰之死》的剧本研讨会,电影工作室里坐着几个从各地飞来的编剧和作家,正齐整整地在等候他这位大导演前去开会。
  秦越鸣发动车子,踩油门的一刹那似乎醍醐灌顶。
  情绪。
  不论是导演还是演员,只要有人先一步控制了情绪,那么就立刻能掌控对方。
  看似强势的咄咄逼人,其实深究背后,早已经成为对方情绪的俘虏。
  秦越鸣打开车窗,吹了吹冷风,不自觉地勾起薄唇他早就已经跟着叶思栩的情绪走了。
  这小兔子现在厉害了,动辄就哭。
  他一哭,秦越鸣就拿他没辙,又不能哄得太明显怕吓坏他。
  往后,估计有的受。
  思及此处,虽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秦越鸣深邃的眼眸中却透出几分少见的光彩来。
  另一边,叶思栩在小舞台上排练。
  他原先还担心今天状态不好,谁知道一入戏,就全忘了。
  排戏的间隙,叶思栩握着保温杯喝水,环顾这个小小的舞台,呆呆地想:原来我也开始享受这个工作了吗?
  似乎已经可以做到忘我地投入了。
  可是也没有秦越鸣说的那么好吧什么我演得好,能叫别人等我。
  这都是什么?!
  叶思栩看看坐在另一边闲聊的孙老师、陈若凡等演员,心里虚得很。
  自己才演几天戏?秦越鸣那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叶思栩心道:他那人怎么也这么胡说八道,跟他的长相气质一点都不相符。
  阿叶?陈若凡手里拿着杯子也走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陈若凡其实比叶思栩还小一岁,但长得有些成熟,在话剧这一行摸爬滚打也有两年时间,台上台下都要比叶思栩老练。
  叶思栩往旁边一挪,腾个位置给她:怎么了?
  问你啊,昨天的男孩儿,也是个演员吧?陈若凡坐下来问道,我昨天瞧见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后来想起来是之前去看一个剧院的戏,见过他主演。不过时间有点久了,印象不是很深刻。所以来问问你。
  是。叶思栩点点头,是风月剧场的。
  果然像柳灏那种比较又个性的长相,到了哪里都招眼球。
  陈若凡问道:跟你关系很好啊?
  叶思栩脑子里慢慢地转啊转,始终没将自己在风月剧场工作过的事情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太愿意透露太多自己信息的潜意识。
  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甚至于,都已经习惯没有朋友,到了如今,也不太会交朋友。
  阿叶?你怎么发起呆来了?陈若凡推了推叶思栩的手臂,问你呢?你跟他关系好吗?
  不是很好,昨天是因为他要点事情找我。怎么了?叶思栩低眸,望着保温杯里的胖大海,就着手喝一口。
  陈若凡抿下唇,瘫在椅子上,抬抬眉毛,道:阿叶,能不能帮个忙啊?
  嗯?叶思栩看李放导演从外面进来,拧好保温杯盖,问她道,我怎么帮你?
  约出来吃个饭?就说聊聊话剧的事情?陈若凡这样问,眉宇间有点害羞,但又忍不住笑起来,成吗?
  叶思栩的手指扭着杯盖,想着柳灏的事情,又想想陈若凡,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那我问问。
  陈若凡见他的意思似乎是首肯,点点头:谢啦阿叶!又凑近了道,请你吃饭哈!
  说完蹦跶着往自己座位走。
  叶思栩却微微一皱眉。他迟钝的神经告诉自己,陈若凡可能是男女之情的意思,如果这样的话,就不大合适做这个中间人,更何况,柳灏那人也不是善茬。
  一想到他说今晚还要来,叶思栩就觉得烦躁。
  李放站在舞台中央喊:阿叶啊过来,孙老师跟你那场对手戏,单独过一遍。
  叶思栩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着台本,跨上小舞台的台阶。
  还是演戏好。
  灯一打,入了戏,就不再是自己,平日里的诸多苦恼,就被另一个灵魂给挤走,自我被挤压到无穷小,自然不必再为之发愁。
  下午时分,叶思栩忽的接到叶思贤的电话,哭哭啼啼地问他能不能去学校接她回家。
  叶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叶明康的太太离开早,他对叶思贤的教养也是很宠的,叶思贤从小几乎没有怎么吃过苦头,年纪又小,很依赖家里,尤其是叶思栩。
  一遇到事情,就第一时间联系叶思栩了。
  恰逢叶思栩今天排练还可以,临时有事,导演也放行了。
  他拿着包就冲到叶思贤所在的师范学校,刚进校门去她们寝室路上,就看到妹妹朝自己扑来。
  哥!
  冬日的傍晚,昏暗的走道,清冷的凉风伴随着叶思贤的奔跑涌到肌肤上。
  叶思栩打了个寒噤,张开手臂,牢牢抱住妹妹,用力揉着她的头发问:吃饭了吗?
  叶思贤拖着哭腔:没有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这让叶思栩想到了早晨的自己。
  他用力抱着妹妹: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去不去?
  叶思贤显然哭了很久,眼睛肿得像是大核桃:去!我要去吃西餐!哥,你带我吃好不好?
  好。叶思栩揽着她,也不知道问什么。
  他猜测叶思贤是因为什么流眼泪,但并不准备多问,能做的也不过是陪着而已。
  抵达商场一家西餐厅后,找了最靠里的座位,叶思栩将菜单递给她:你点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叶思贤听到这话,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全世界除了爸爸,就是哥哥对我最好了。
  叶思栩托着下巴看她这小模样,不做声。
  他刚才微信联系了柳灏,说自己不在剧院,请他以后也不要来找自己。
  柳灏没有回复,叶思栩就当他已经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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