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就这样两支魔军兵力逾万宛若一把无坚不摧的铁钳形成夹击之势,如狼似虎直扑寂然城。
  按照宣穰事先得到的情报,寂然城守军包括新招募的人马在内,亦不过五六千而已,而且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只怕大军一到便会望风而逃。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寂然城守军的斗志和士气。根本没有等到红月会和天台城的联军压境,寂然城里的守军便惊惶逃遁退入了度朔山中躲藏了起来。结果宣穰、岩雨、醜风三人兵不血刃,轻轻松松地成为了寂然城的新主人。
  不等屁股坐热寂然城城主宝座,宣穰迫不及待赶往巨麓山庄,准备接收那里的血冥晶宝矿。
  谁曾想他和岩雨、醜风兴冲冲赶到巨麓山庄,却愕然发现整座山庄被一座神秘莫测的秘法魔阵笼罩,地形面目全非,血冥晶矿踪影全无。
  正当三人调集秘魔师破阵寻宝之际,红月会和天台城的魔军却接连遭受袭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伏魔族、狼魔族和天羽族武士神出鬼没,不断骚扰联军营地,遇到小股的斥候部队更是斩尽杀绝片甲不留。联军几次出动试图追剿,均都被他们逃之夭夭一无所获。
  如此寂然城一日数惊,盟军的伤亡倒在其次,却给搅得日夜不宁疲惫不堪,攻城掠地的喜悦迅速消淡,取而代之的是日益衰落的士气和逐渐增多的牢骚。
  宣穰和岩雨、醜风连日商议,最终决定斩草除根进剿度朔山,否则如此没完没了地折腾下去,迟早万余联军会在泥沼里越陷越深直至不可自拔。
  这时候好消息传来,一队红月会血魔族杀手奉岩雨之命冒险潜入度朔山,在大峡谷西北方向的一座隐秘河谷里,查探到了敌军的驻地,不仅有狼魔族、伏魔族、天羽族、巨魔族和幽魔族的精锐战士,还有数以万计的老弱妇孺及辎重军械。
  宣穰不由大喜过望,这些日子他并吞了寂然城,表面上风光无限,却是被骚扰得苦不堪言,就像一头雄狮力能搏虎擒狼,偏偏拿着几只在耳边嗡嗡乱飞的小虫子毫无办法,着实窝了一肚子的邪火。
  岩雨、醜风又何尝不是?
  他们和宣穰不同,所统帅的两千红月会精锐根本不可能长期驻扎在这片穷乡僻壤之地。更麻烦的是召集来的三千余名藩属武士,本以为打下寂然城可以发笔横财,至不济也能掳掠几个年轻魔族女子回去贩卖。
  哪晓得对方玩了一手空城计,没着油水也就罢了,还得时时刻刻担心伏魔族、狼魔族和天羽族的杀手偷袭,这日子却教人怎么过?
  虽然凭借红月会的凶威,这些藩属武士暂时还不敢闹事,但日子久了难保不会捅出篓子,至于战力与心气,那就愈加无从谈起。
  因此宣穰一开口,岩雨和醜风当即便表示赞成。
  三人一拍即合,除了一小部分人马留守寂然城,当即尽起精锐空群而出,以最快速度扑袭度朔山。
  一听说有仗可打,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魔将与魔卒们立刻变得精神百倍。战争,不仅意味着流血和死亡,还可以有其他很多内容——譬如烧杀抢掠,升官发财。
  但他们忘记了,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想过,这是胜利者才能享有的特权。
  当近万魔军毫不掩饰行迹,耀武扬威地进入大峡谷,准备长驱直入横扫度朔山的时候,灭顶之灾却突如其来的降临。
  强弩、符石、火箭、标枪、秘法、魔阵、陷阱、刺杀……
  一瞬间,凡是能够想得到的甚至是想不到的攻击方式,从死寂的大峡谷里铺天盖地汹涌而出,登时冲垮了联军原本就松散拖沓的阵列。
  毫无防备的宣穰一下被打懵了,就看见自己身周的部众成排成排地倒下,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相较之下红月会的岩雨军部和醜风军部身经百战,在袭击发生的第一刻就冷静而熟练地摆开防御阵形,伤亡不过数十人。
  好不容易捱过了第一波攻势,可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数以千计的亡灵大军却又涌入了峡谷。它们宛若闻到了血腥气味的鲨鱼,向着天台城与红月会的联军发起了疯狂的攻击,直至战到最后一条亡灵幻灭,峡谷内却也多增添了一千余具尸首。
  没有丝毫的迟延,八百名巨魔族武士和一千五百名狼魔族战士猛然从隐蔽多时的掩体里杀了出来,粗暴地将联军斩成三段。
  于是宣穰等人的嚣张和大意终于酿成了自种的苦果,三千天台军、三千藩属武士和两千红月军部立时陷入了首尾不能相顾各自为战的被动困境中。
  恰好这时,晴儿成功劈开天界禁制,从幽冥通道中飞了出来。
  迎接她的不仅有凛冽如刀的幽界罡风,森寒彻骨的滚滚浓雾,还有业已杀红了眼的红月武士的呼吼与围攻。
  在这一刻,尚且没有谁能够意识到,这个姿容绝俗的雪衣少女将会给沉寂了三百年的幽魔界带来怎样的震撼,而她素手中所擎起的那柄镇狱魔剑,又将改写多少人本已注定了的命运轨迹……
  第二百八十章 交会(下)
  在红月会九大军部中,岩雨军部和醜风军部的实力位列第四、第六,两者之间的正是在巨麓庄园一役里被楚天击溃的荼罗军部。
  但无论是岩雨又或醜风,两者的修为均已臻至窥涅化槃的境界,远高于荼罗。
  除此之外,天台城城主宣穰亦义不容辞地加入到围攻晴儿的战阵中,道理很简单——即使在幽魔界中,也没有谁能够抵挡得住镇狱魔剑的诱惑。
  幽天大战已经过去了三百年,轮转魔君萧逆几已成为遥远的传奇。可是天命之盘和镇狱魔剑,这两件昔日横扫三界威压仙君的无上魔宝,却始终深深烙刻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传闻说,镇狱魔剑和天命之盘都被轮转魔君封印在了人间,随着光阴的流逝渐渐湮没于沧海桑田的尘劳中。
  可是宣穰做梦都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仅现于传说里的镇狱魔剑,居然真真切切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显然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己否极泰来,要走运了!
  五千天台军全军覆没算得了什么?没能得到血冥晶矿藏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将雪衣少女手中的那柄令天界仙君也谈虎色变的镇狱魔剑抢到手,然后藏匿静修个一两百年,从今往后不敢说比肩萧逆称雄三界,但力压四大神罚世家家主应该不在话下。
  可惜,并非只有他一个人独具慧眼,岩雨和醜风同样猜到了镇狱魔剑的来历。
  三大天阶高手心照不宣,却是一边将晴儿死死困在战团中央使得她无法遁逃,一边同床异梦各自盘算如何捷足先登。
  四人翻翻滚滚激斗了百余个回合,晴儿到底势单力薄渐渐落了下风。
  宣穰见状暗喜,喝道:“雨夫人、醜风兄,这丫头已是强弩之末,两位再加把劲儿,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岩雨、醜风低低应了声,非但没有戮力猛攻,反而变得越发谨慎保守,却是看破了宣穰的心思。
  要知道晴儿的修为虽有所不及,但仰仗镇狱魔剑如若奋不顾身发动拼死一击,谁也不敢说谁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因此与其流血流汗辛辛苦苦替他人做嫁衣,莫如稳扎稳打坐收渔翁之利。
  宣穰口中叫得凶狠,但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自不愿白白充当冤大头。
  如此一来,晴儿情势虽险,好在一时半会儿并无性命之忧。
  然而就在宣穰、岩雨和醜风三人已将这来历不明的雪衣少女当作刀下鱼肉的时候,晴儿的眉宇微微一扬,仿似觉察到了翼轻扬和洞天机的到来,冷冷说道:“不想死,就赶紧滚!”
  宣穰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若非忌惮镇狱魔剑的威力,无需岩雨和醜风在一旁添乱,他单枪匹马便足以在一柱香的工夫里杀死这丫头十次甚或二十次!
  这丫头是在说笑吧?这应该是自己听到过的最为可笑的一个冷笑话。
  宣穰的唇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轻蔑的讥笑。
  可是他的笑意很快就像冰一样地凝固,惊异地睁大了双眼。
  “唿——”晴儿香舌轻舒,幽元魔珠灵气勃发绽放出雪亮瑰丽的光芒,灿如星,明如月,驱散四周重重寒雾无边黑暗。
  澎湃醇厚的幽元之力仿似大潮崩堤,融入到晴儿的体内。她的娇躯越来越亮,到后来近乎半透明的光化,与无尽幽空融为一体。
  “嗡!”镇狱魔剑一记摄人心魄的龙吟,剑芒暴涨光照万里,在雄浑庞大的幽元之力催动下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恐怖威能。
  “咄!”宣穰、岩雨、醜风齐声低喝向后飘飞,一边闪避镇狱魔剑的无铸锋芒,一边全力招架。
  命悬一线之际,宣穰已顾不得藏私,凝动左手法印向外翻转,电光石火之间虚空颤晃涌出无数碧色流光,铸成一道直径超逾十丈的“乾罗明皇印”,如同山岳飞天碧海冲霄,不顾一切地撞向镇狱魔剑。
  那边岩雨的出手更快,同样是施放出秘法绝学“琉璃雨幕”。只见她身遭十丈方圆内空间扭曲,幻化出层层叠叠的墨绿色透明雨幕,如一层都是极尽大道玄奥坚不可摧,恰似涟漪般飞速往外蔓延,以守代攻直迫晴儿。
  相形之下醜风的秘法“风河碎虚”则显得更为绚烂多姿,凌厉凶狠。一道道五彩缤纷的风刃好似烟火竞相怒放划破天宇,汇聚成一条蔚为壮观的璀璨光河碾碎虚空浩荡奔腾。
  晴儿夷然不惧,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此刻莫说是三大天阶高手,就是十个、三十个又能如何?!
  交手至今,她对宣穰、岩雨、醜风三人的修为已然知根知底,当下掣动镇狱魔剑放开从两翼夹攻而来的岩、醜二魔,径直朝向实力最强的宣穰斩落。
  镇狱魔剑大开大阖,毫不似一位妙龄少女所能施展出的招式套路,没有一丝半点的花巧虚招就和宣穰的“乾罗明皇印”结结实实撞在一处。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镇狱魔剑势如破竹切开乾罗明皇印,一道浑圆的剑华破体而出穿透魔印劈向宣穰。
  “砰!”又是一团耀眼的华光怒开,宣穰的身影在金红色的剑芒之中像坠地破碎的瓷器片片爆裂,丝丝缕缕从体内散逸出的元神魔识未及发散开来,就被血色洪涛无情吞噬。
  晴儿嘤咛低哼,娇躯也被倒涌而至的狂野罡流卷裹着往后抛飞,恰好躲过了琉璃雨幕与风河碎虚的夹攻。
  目睹宣穰仅仅一个照面便殒落在镇狱魔剑下,岩雨和醜风俱都大吃一惊,两人不约而同转守为攻,奋力催动雨幕光河要与晴儿殊死一搏。
  说到底,镇狱魔剑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只要能将它抢夺到手即使付出一切代价也是无比值得。
  冷不防虚空晃颤,成千上万条妖娆花枝横生出来,如丝萝一般顺着琉璃雨幕攀沿而上,枝头娇艳欲滴的海棠花瓣齐齐绽放美不胜收,将幕墙锁定封印再也不能挪动分毫。
  岩雨凛然叱喝,就看到翼轻扬纤纤玉手如拂琴弦舒展错落,海棠花剑水银泻地绕指柔,生生镇压住了琉璃雨幕。
  那边醜风也碰到了大麻烦,洞天机祭出御剑诀乘风破浪劈开光河,以雷霆万钧之势轰击下来。
  晴儿顿时如释重负,她趁隙调息,讶异地望了眼翼轻扬和洞天机,多多少少没有想到这二人会襄助自己抗敌,当即再次强催幽元魔珠,“唿”地声从镇狱魔剑中召唤出通幽塔轰向岩雨。
  岩雨想也不想翻手挥动魔兵“夜雨斩”电光飞闪硬撼通幽塔,于她心中惟一的忌惮不过是晴儿手里的镇狱魔剑而已。
  “铿!”通幽塔和夜雨斩迎头激撞,爆出一串串灿若流星的光火向上翻腾。哪知从塔底一柄魔枪浴火勃发,风驰电掣地破茧而出直刺岩雨头顶。
  “定界魔枪!”岩雨猝不及防,急忙抬起左手五指一紧间不容发锁住枪柄。
  “噗!”枪锋剧烈震颤向左偏斜,插入了岩雨的右肩。
  岩雨登时感到一股沛然莫御的魔识无孔不入攻进灵台,饶是窥涅化槃参透天机的道心也不能自守,凛冽的杀意仿如万箭齐发不断摧毁她的斗志与心神,双目之中情不自禁透出一丝迷乱。
  “喀喇喇——”翼轻扬趁势催发海棠花剑粉碎雨幕,千百花枝纵横交错缠绕住岩雨,将她牢牢锁紧再也动弹不得。
  “幻!”岩雨朱唇低喝勉强凝定一缕神智,脸上碧光连涌,身躯竟似水波纹一样变得晶莹透明,脱出定界魔枪的禁锢从锁缠的花枝之间往外流溢。
  然而就在她即将成功脱困的霎那,镇狱魔剑突然神兵天降“叮”地脆响斩中了岩雨的后腰。
  狂飙乱卷金光肆虐,岩雨爆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在剑锋下灰飞烟灭!
  “砰!”另一面,洞天机和醜风亦硬碰硬地对撼了一记,双双向后抛飞。
  醜风眼角余光望见岩雨战死,不由得惊怒交集萌生退意,借着罡风飞卷之力朝下方的红月武士战阵中遁去。
  孰料斜刺里噼啪电闪九束精光截掠而至,一名狼魔族如雪男子从容优雅拦住去路,正是北夕雪。
  经过前一段日子的闭关修炼,他的修为赫然晋升到造化神通的可怖境界,足足高出了对方一大截。
  如果在两军阵中,遇到这样的高手醜风也只能用数以百计的精锐武士和海量的符石魔弩围殴,如今单枪匹马撞了上来惟有怪自己运气欠佳。
  “啪啪啪!”九尾圣鞭摧枯拉朽,将五颜六色的狂飙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醜风运足全力横斧招架,圣鞭锁住斧柄一股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直迫过来。
  醜风竭力抗御,却依旧抵挡不住九尾圣鞭的攻势,眼睁睁看着它顺着巨斧长驱直入,就觉得整个人好像坠入了一座无形的磨盘里,被碾压得魂飞魄散血肉成酱。
  恰在此时,夕雅从天而降,锋利的骨刃透过额头狠狠地插入醜风的颅脑,将他的金丹瞬间捏碎。
  醜风大吼一声,身躯如同置放在熔炉里的冰块,在九尾圣鞭夺目的神光中哧哧扭曲涣散成无数细小的黑色丝光。
  北夕雪无可奈何地收住圣鞭,看着夕雅苦笑道:“这家伙也算得红月会的首脑人物,我本想跟他多聊聊呢。”
  夕雅娇俏地冷哼了声,别过头去不理他,目光望向了晴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雪衣少女对自己是个巨大的威胁。
  而且那丫头长得越漂亮,夕雅心里释放出的危险信号就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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