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子追妻日常 第29节
她憋着这一口气直到住进了后院的客房,只余了她和师兄两人,方才愤懑不平道:“师兄,你说这老头是不是和我有仇,还是不喜欢你?”
陶令鲜少见她如此跌了形象,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狐狸,明明气急都要打人了,偏还顶着那样一张面目,让人心悦又是可爱得紧。
陶令走过去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不由笑道:“他这是怎么招惹你了?原先不是你巴巴的想要他教你医术吗,这回他说了什么,竟将你气成这个样子?”
苏夭夭顿了顿,到底是坦白道:“他让我去抢武林盟主的令牌,方才给你医治。”
陶令亦是愣一愣,转而又是了然,黎人愿医仙之名,若是平白就给人医了顽疾,那才是稀奇。遂道:“这有何难?这江湖上应鲜有人是你的对手。”且他自己的病症,夭夭不懂,他却是清楚地很。
苏夭夭扁了扁嘴:“现任武林盟主是江林,”顿了顿又是解释,“就是谎称自己是书生的那个江南城。”
陶令眸色一暗,眼睑微垂,眸中闪过汹涌万千。他确曾想过江南来来历不明,敌友不辨。但他觊觎夭夭这一点,便足以定了他对抗的身份。然而他确实怎么都不曾想到,他竟就是大名鼎鼎的江林。
他一人倒还好,若他仍是下一任的武林盟主,他未必抵得过整个江湖的追杀。
苏夭夭见他长久不言语,遂跳到他身边,蹲下身下巴搁在他的膝上,咕哝着:“师兄,那老头还说要江林死死地守住盟主的位子,方能如他所愿。”
“他所求何事?”陶令眉目微垂,嗓音陡地清冷了许多。
苏夭夭蓦地垂下头,竟有些不大敢看师兄的眼睛,闷了闷才沉沉道:“他与黎老先生求一味药,说是可使这世上任意女子中意于他。”
“他对你倒不像是一朝一夕的喜欢。”陶令蓦地开口,苏夭夭满眼惊愕的看着他,师兄却是已然起身,她慌忙跳起来正要追问一番,师兄又道,“看来,我该去找他谈谈了。”
“谈谈?”苏夭夭扯住师兄的袖子,心下略有些不安。纵是她对师兄的功力和剑法万般自信,也抵不过她在夜间瞧见师兄气息微弱受的惊吓。她不敢冒一丁点险。“不必了吧!”她慌忙道,“我相信我可以拿到令牌。”
陶令回过身双手握住她的双肩,柔声宽慰道:“无妨,这令牌你该拿还是拿,拿到与否都不碍事,相信师兄,师兄还有别的法子。”
“果真?”苏夭夭知道师兄不想她有一丝的压力和不快活,可她近来愈发是不安。尤其,现在她愈发看不懂身边的每一个人。她不懂黎老先生这番举动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懂江林怎的突然就对她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知道师兄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可她正是担心这份为她考量反而耽误了师兄的身体。
陶令揉揉她的脑袋:“当然。”说罢,便是出门去往江林所住的那间客房。
……
江林望着眼前这般简陋的房间不住地叹气,想他堂堂武林盟主,竟落魄了要寄居在人家客房的地步,且还是这般简陋的客房,摆明了就没把他当成个人物。
“罢了罢了,且忍几日吧!”江林掸了掸凳子上的灰尘,到底是满脸嫌弃的坐下。
那背着阳光的纯白色衣衫踏进门之时,江林还不由自主略晃了晃神。陶令似总是这般,清冷的不像是俗人。他这般想着,又是无奈地叹息,是啊!他这等人都是俗人。转念又想,俗人又怎样,日子不都是过得快活才最要紧吗?
“请坐!”江林端坐着,丝毫没有主人的姿态,只那宽厚的唇向一侧扬起,这才露了武林盟主本有的飞扬恣意来。
陶令自是无心挂碍那一丝灰尘,他稳稳落了座,径自便道:“江盟主意欲何为,不妨直说。”
江林坐得笔直,姿态凛然,全不似先前跟在苏夭夭身侧那般厚脸皮。他捻了捻桌面上细细的灰尘,便是朗声道:“陶公子如此沉不住气,却是我高看了吗?”
陶令凝视着前方,眸中并无多余的情绪:“你倒是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江林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亮,一时间竟是想不出以陶令的见识,认识的什么人竟和他相似。
“楚瑾。”陶令冷冷道。
楚瑾?江林几乎以为是他听错了,这可是当今王上的名讳,他随口说来,倒似寻常人的名字。不过既是陶令,这份惊奇便弱了许多。
“如何?”他反问。
陶令终于凝向他,轻飘飘道:“无耻!”
江林一掌拍向桌子,若非还有极强的自制力,五指紧紧扣住,他非要这一掌拍碎眼前之人的脑袋。
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胆敢这般同他说话。恼怒过后,竟有些久违。
江林浓眉挑起,喉咙发出的声音仍带着浓浓的恼意:“陶令,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陶令不以为意的凝着他,眸中冷淡仿佛不曾看见他泼天的怒火,只静静等候他接下来的言语。
江林晲着他,阴狠的眸子里已有了轻佻之意:“你应当让苏夭夭来和我聊,这样你们的胜算会大很多。”
陶令拎着玉萧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掌心,这时听他所言倏地顿住,转而又是继续敲打着:“你以为你会赢?”
他嗓音幽深,全无半丝不确定的惧意,倒令本胸有成竹的江林陡地生出多余的不安来。他下意识挺了挺胸,坐得愈发笔直,“若非怕,为何不让她来?”
“呵呵!”陶令微微垂头,不可自已的轻哼,“我怕她会打你。”
江林愣怔了片刻,随即仰脸大笑:“哈哈哈哈哈!”笑罢,又是骄傲不可一世的仰着头,“你如此说,我便是更是喜欢她,非要得到不可。”
陶令幽幽叹了口气:“你果真是和楚瑾极像,但凡是你们想要,从不问别人许不许。”
“说得好似你不是这种人。如是苏夭夭不曾如你一般心悦,你会放了她?”江林讥诮反驳。
陶令怔了怔,难得没有回声。他知道,他不会。
他不曾明白心意之时便是陪她在这温暖宜人的俗世闹一闹,但是现在他知道,苏夭夭终归是要和他终老的。
江林难得呛住了陶令,整个人的姿态不由得松缓了许多:“可否有兴致听一听我的故事?和我所知故事里的你们。”
“你说。”他前来便是为此,此时便做好了倾听的姿态。
“我初次听说你的名字便是你杀了姜家全族,那手段……”江林说着都是不住地摇头,啧啧感叹着,“时日近日,纵是我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却还是达不到你那般心智和手段。全族一百余口人,一夜之间一个不剩。陶令,你好手段。”
陶令的唇角不可察觉的勾了勾,却是未发一言。
“后来我便时时关注你的动向,你可知,那时你是我的目标,是我行走江湖最想杀的一个人。杀了你,我顷刻扬名立万。到那时,谁还记得你陶令杀伐四方,到时便是我做人间的阎罗。”
陶令静静听着,眉眼终是弯了弯:“我成全你如何?”
“你这是何意?”江林一惊,满眼疑惑地盯着他。
“武林大会之上,你杀了我。”陶令淡然说着,似并未有任何不妥。
江林这时却是连坐着都觉得不安稳,以他所知的信息,陶令此人心机深沉需小心提防,可他怎也料不到陶令竟是这般打算?
第43章
一心求死?
陶令眼见得他整个人已然跳起来了,遂补充道:“假死。”
江林双目紧紧地瞪着他,眸中已有了难以自制的杀意,然时机未到,他自是不会动手,只是愈发阴狠的凝着他道:“你少这般打发我,我想要的从未得不到过!”
所以,他才说,江林和楚瑾那么像。
“你是何时注意到夭夭的?”陶令淡然的瞥向他,仿似江林方才的威胁恐吓不存在一般。
江林自得的笑了笑,重又坐下来徐徐道:“陶令啊,鼎鼎大名的陶公子,你守着天险望岐山,无一人能杀得上去,十年,你消失了十年,我几乎要忘了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十年前,我便想与你一战,奈何你隐遁到望岐山,我渐渐竟也忘了。”
“不过……”他忽然拖长了尾音,满眼精光的凝着陶令,“我却不是一开始就认准了苏夭夭,但她突然出现在楚玉珩身边,那个落魄的王子竟那么小心翼翼的护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我不过派人略微打听了一下,便知道了她和你的渊源。这样身份的女子太吸引人注意了。”
“一开始,我并不曾喜欢她,太稚嫩,一眼望去像是妹妹一般。可她重新出现在王城时,太美了!”江林不由自主的感叹着,“比着我身边的那些女人不知美上多少倍,偏偏,美而不自知。”
江林凝着陶令愈发要噬人的眼光,愈发放肆无忌:“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是你心尖上的女人,我自要夺过来。”
“能夺走你的女人和你的江湖地位,这是多大的荣耀!”
陶令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终是轻声哼了哼:“江盟主果然比我想象的还是贪婪。”
或是,不知死活。
江林不屑地笑笑:“不管你怎么说,她的人我是要定了。”
“那便守好你武林盟主的位子吧!”陶令甩袖起身。
江林猛地窜到他眼前挡住他的去路,眸色紧张道:“你这是何意?”
“下月初十,夭夭会去抢你的令牌,恭候便是。”说罢,陶令便是错过他,径自向外走去。
到底又是被人叫住,陶令不情愿的顿住步子,陡然惊觉江林一个男子怎如此啰嗦?
“她一个弱女子,你就不怕我使手段强夺了她?你当真放心?”这与他得来的消息全然不符。据他所知,陶令对苏夭夭可是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怎这时竟是让她去参与这样危险的事?莫说最后他与苏夭夭对阵,可能还是手下留情些,便是慕名而来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便是苏夭夭一个女子无法对抗的。
“我有自信,对夭夭也有。”陶令背对着他,忽的低低笑道,“况且,有你在她眼前日日晃悠,才更显得我不可替代。”
陶令姿态怡然,江林便愈发难以沉着冷静。他素来手段凛冽心思深沉,不想遇见陶令,竟是每每破功。
江林竭力控制住胸腔的怒火,深感陶令所说确然有些他不大想承认的道理。然而,不对不对!
“不不不!一定不止如此。”江林慌乱地叫着,偏又怎样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这脑子落在陶令这里,似总是不够用。
陶令再是懒得应付,轻飘飘落下一句话便是飘然离去了。
他道:“那你且自己想吧!”
陶令出了门,在拐角的时候瞧见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子,像是这院子里干粗活的下人,及至看清了他的脸,方才在他眼前站定:“何事?”
来人极是不安地凝着他,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陶令想了想方才道:“另十倍的银子黎老先生未曾给你?”
宋万勇慌忙摇摇头,生怕被人误解一般,转而又是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不曾跟老先生要。”
“也罢,到了晚间我着人给你送去。”
“不是这件事。”宋万勇慌乱的开口,鼓了好大的勇气方才抬头凝着陶令冰冷的眸子,“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解,所以想多嘴问一问。”
“你说。”陶令应了声,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却是宋万勇过分小心翼翼了。
“青荷姑娘腿上的胎记,我听黎老先生所说,那胎记是颜料所致,我就是好奇当年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么?那那个人……”结局又是如何了?
宋万勇长大后父母亡故,但仍是尽全力给他找了个在刑部大牢干活的差事。他初识也觉得那些大人审犯人的时候异常残忍,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毕竟入了这天牢,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受些罪算什么。
然而那日他眼睁睁的瞧着被困住双手双腿的青荷姑娘,在冰凉的木板上不停地挣扎,他偏还要死死地摁着她的头,她口中的筷子都被咬碎了。
那样的情景,是比死还要痛苦的。
陶令不可察觉的叹息了一声,但也不曾隐瞒,径自便道:“青荷确然不是林夫人的女儿,胎记也是我着人做上去的。至于那些陈年旧事,是我身边另外一个婢女,当年蒙望岐山先主所救,方才有幸活了下来。”
“哦哦!”宋万勇长长地舒了口气,竟是有种一颗心陡然落地的安稳感。
陶令见他如此神情,对比方才的手足无措,不由得疑虑道:“你很怕青荷便是当年事件中的人?”
宋万勇下意识摇了摇头,目光略有些躲闪,不敢直视陶令的目光,只慌乱地解释道:“我也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太残忍了,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实在是生不如死。”
陶令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只道:“你好生照顾她便是。”
“是!”宋万勇慌忙应下,待陶令离去,便回了他和青荷的居处。青荷最开始身子极是虚弱,连下床都是问题,他便是一直被黎老先生安排住在青荷隔壁,后来她身子恢复了,他也不曾搬离。左右后院不过这么大,也没别的去处。
及至晚间,宋万勇为青荷打好了洗脚水正要出去,忽的被叫住。
“宋万勇。”她叫他的名字,永是这般冷漠,没有一丝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