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强林摆摆手,道:“鲁哥,五六万也真的是太少了。”
看着鲁迅的强林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红光集团结婚彩礼的事,段钢林暗自好笑:这种婚礼规则,用在别人身上,那没得说,如果用在俺老段身上,那可就过期了,嘿嘿,不信就走着瞧。
同时,段钢林又一次想起了青儿,他的心里不由得涌动着一丝感伤,从年前到年后,现在马上开春了,这个青儿一直消失不见,她究竟去了哪里?这个死丫头片子,如果将来嫁给俺老段,貌似不用花一分钱罢?不过,这也不一定,青儿家住农村,家里条件不是太好,父母膝下有一女两子,两个儿子都在上学,就靠着青儿供他们上学。如果青儿与俺老段结婚,他们乡下人最重彩礼,也许会给俺老段要上二十万也不无可能……
这样想的时候,刘献针院长来了。
刘献针已经脱掉了白大褂,换作了一套得体的黑色运动装,脚上踏一双耐克运动鞋,看起来精神抖擞。
“刘老,您的这身行头,倒是真不错。”段钢林笑道。
“小段啊,难道你忘了我和林总申请过的事么?”刘献针笑盈盈地问。
“刘老,你申请的是啥事?”段钢林愣愣地问。
“呵呵,就是带你到红光集团附近的景点去走一走,到室外吸收一下新鲜空气,这对于治疗你的病很有好处。”刘献针笑道。
“哈哈,这很好,很好啊,我在病房快两个月了,都快憋疯了。”段钢林立即从病床上跳下来,从衣柜里取出一套上次和沈玉芬在省城里买回来的价值四千多元的名牌运动装,又穿上了一双三千多元的高级运动鞋。
“段兄弟,你这身行头,可比刘院长贵多了罢?”强林笑道。
“小段啊,我看你所有的衣服里,就数运动装最多了,呵呵,这跟你的性格有关系。”刘献针笑道。
段钢林自然不会把沈玉芬在省城送给他的那么多的礼物说出来,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兄弟没别的爱好啊,就喜欢运动,如果没有一身好的行头,那也太说不过去了罢?”
强林和鲁迅也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一人套了一双大皮鞋。
刘献针笑道:“小鲁,小强,你们穿皮鞋干什么?咱们呆会可得爬山啊。”
“呃——”强林和鲁迅同时愣住。
段钢林看得出两位大哥的窘迫来,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了两套新的运动鞋,道:“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脚。”
强林和鲁迅一见那崭新的运动鞋,知道价格不菲,赶紧推脱着说:“不行不行,这是你的心爱之物……”
“穿上吧,又不是什么外人。”段钢林笑道。
无奈之下,强林和鲁迅只得穿上段钢林从来没有穿过的新运动鞋。
临出门前,段钢林又在怀里揣了一万块钱。虽然刘院长肯定会处理一切事务,但他也不能小气,关键时刻,强林和鲁迅貌似也拿不出什么钱来。
一行四人,出了病房,乘坐刘院长的车,驶出医院,朝着宁静的乡村而去。
段钢林隔着车窗,看着道路两侧的即将化却的积雪,呼吸着一股股冷气,不由得感叹着:俺老段来到红光已经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时间里,发生了多少事啊,竟然一刻也没有闲着,连红光集团周边的好玩的地方都没有去过,真他马的遗憾。
“小段啊,咱们红光集团附近的好玩的地方很多。”刘献针将红光集团的各个适合去的地方说了一遍,让段钢林自己选择。
强林接过话来,笑道:“强家镇是我家,要不咱们到强家镇,怎么样?中午咱们就在我家吃饭,咋样?”
“嗯,这个建议不错。”刘献针院长笑道:“久闻强家镇是红光集团附近风水最好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林,有洞,民风纯朴,风景清幽,实在是游玩的好去处,这几年,我这个老头子天天窝在医院里治病救人,实在没什么闲暇时光,今天咱们就到强家镇。”
段钢林大喜,他与强林现在已经成为了铁哥们,早就知道强林家住乡下,今天正好去拜访一下。
“我说强林兄弟,你现在马上给家里去个电话吧,告诉家里有贵客到来,让他们杀猪宰羊,把饮食准备好,咱们这几个人,总不能到你家后亲手做饭吧。”鲁迅笑道。
强林一听,觉得也是,就拿起手机来,给老婆打了电话:“喂,孩儿他娘,把鸡圈里的五只土鸡杀了,到镇上买几斤肉,打几瓶老酒,呆会我要带几个贵客回来。”
强林老婆是一个纯朴憨厚的乡下女人,对自己的丈夫向来是言听计从,像在平常,不管家里来了啥贵客,强林也没有让她如此浩大的张罗,看着鸡圈里的五只刚刚养肥的土鸡,强林媳妇有些不忍心,悄悄地问:“今天是哪个贵客来家里吃饭啊,摆这么大场面?”
强林毫不思索地道:“是段兄弟要来,你啰嗦什么?快去干吧,我们呆会就到。”
强林媳妇一听是“段兄弟”,心里便紧张起来,强林自从结识段钢林以来,每当回到家里,一口一个“段兄弟”,说段兄弟怎么怎么好,怎么够意思,尤其是年前年后,段钢林将各界人士前来医院看望的那么多的营养品、滋补品全都让强林和鲁迅分了,再加上单位里过年发的肉、弹、油等物品,足够强林家吃上大半年,这个辛劳的农村妇女,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鸡、鸭、鱼、海参、鱿鱼等高贵物品呢?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一种虔诚的意念:俺家强林时来运转了,跟了一个有本事的兄弟混事。同时,她也期待着有机会感谢一下强林的这位“段兄弟”,是段兄弟救济了这个贫穷的家,她应该感恩。而此时强林的一句话,就好比圣旨,这位农村媳妇听了老公的命令后,立即磨刀、铺好菜板,准备午饭。
“强林,你小子在单位里是一个小职工,小头头,天天被工段长、主任呼来喝去,我想你在家里一定是老大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不对?”鲁迅调侃道。
强林笑道:“是啊,一家好几口子人,都靠着我才能活下去,他们肯定对我是言听计从了。”
不由得,强林长长叹息一声,道:“段兄弟,你说得没错啊,可我强林沉到底没有混出来,想让家里亲人过得好一些,顿顿能吃上肉,每天都能让老爹喝上酒,这可是我的家庭梦想啊,哎……”
段钢林拍拍强林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兄弟,不要灰心,咱们还有时间!”
刘献针老院长微笑着接过话来:“小伙子,段钢林说得有道理啊,你们还有时间,你们还有时间,只有你们兄弟精诚团结,心往一处想,劲朝一处使,没有干不成的事!”
“可惜,我们是农合工……”鲁迅悠悠地道。
“农合工怎么了?农合工就会低人一等?那刘天兵倒是城合工,李爽和耿强这帮人都是城合工,可他们就是一堆垃圾,靠着有关系,有路子,就想在红光集团为所欲为,胡作非为,总有一天,他们会倒霉!”段钢林恨恨地道。
“哈哈哈……”刘献针院长十分欣慰地道:“小段啊,现在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也许你的这个想法将来没准会改变的。”
段钢林一愣,笑问:“刘老,你这话是啥意思呢?”
刘献针道:“红光集团很复杂啊,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领导干部,都是城合工,如果将来,我说的是将来,将来你一旦担任了某一级的领导,还会把农合工当兄弟么?到时候,与你接触的领导干部都是城合工,你还会把强林和鲁迅这些工作在最艰苦的生产岗位上的农合工放在眼里么?你还有能力帮助他们么?”
听着刘献针的话,段钢林不无震惊,这个问题他暂时还没有想过,可他明白,他自己也是一个外分大学生,外分大学生在红光集团的身份和地位,和农合工差不了多少,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按照刘献针院长所说的以人为本——“以人脉为本”,除了要与林家彬、蒋明哲等领导干部打好关系之外,还有与最广大的普通的职工打好关系,尤其是和农合工的关系,一定要和他们处好。
“段兄弟,有些事你也许还不知道。”强林道:“在咱们红光集团,别的单位我不清楚,就拿咱烧结厂来说,所有的艰苦岗位,全都是农合工,那些特别清新的岗位,全都是城合工,农合工干得活最多最苦最累,可农合工拿的钱却是最少,那些城合工们,我说的是大多数农合工们,他们的工资和奖金,比我们至少高了三百多!”
听着强林和鲁迅的话,段钢林没有说话,他的心里突然间隐隐作痛,他突然想起了已经逝去的父亲和母亲,当年,他们在工厂里上班,也是农合工,具体每月的收入段钢林记不得了,他只知道父亲经常下班回到家后抱怨又被扣了工资和奖金。
俺老段现在还没有爬到一定的平台,现在不方便在强林和鲁迅面前表态,如果哪天老子得势了,一定让这些农合工哥们们过上好日子,让有才能的农合工都能出头!
段钢林,暗暗下了决心。
车子,已经驶离了红光集团,朝东开了半个来小时,终于在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来到了一座小山前,而刚才还是平坦的大马路,现在却在一条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行进。
下了车,强林和鲁迅背着一箱矿泉水,段钢林扶着刘献针走在后面。到了半山腰,不由得有些惊奇起来,在这冰天雪的季节里,这座方圆几十里的小山上,居然还有野花在开着,花朵虽说并不灿烂,却也是货真价实,虽有积雪覆盖,却也分外妖娆,段钢林和刘献针禁不住流连忘返,心旷神怡。
朝着山顶走了几分钟,段钢林便听到了山间的流水声,但他却看不见水,只觉得越向前走,水声越大,遂加快了脚步朝山顶-进发。
到了山顶,段钢林的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此等幽美的风景,实在是憋曲在红光集团职工医院里两个月的段钢林做梦都难以看到的。只见对面山峰上的一道瀑布从高高的山上摔落下来,径直朝着山涧深入落去,段钢林他们就处在瀑布对面的中间位置。
“啊——”段钢林放开喉咙,朝着对面从天而降的瀑布大喊一声,他的声音一下子便淹没在了震耳的水流声里。
看着刘献针院长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段钢林赶紧拿了一瓶矿泉水来,递到了老人家的手里。
刘献针推了回去,笑道:“我喝不了凉水,还是喝茶水吧。”
说着,刘献针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只见腾腾的热气便冒了出来。
段钢林也不多说,他连喝了几口矿泉水,喉咙部位一阵清洌,同时他也感觉到,这两个多月的住院的日子,既幸福又痛苦,他像一只笼中的小鸟,只能望着笼外的美丽的风景却无法飞到笼外广阔的世界里去。就拿年前的那场大雪来说,如果段钢林不住院,一定会陪着林小雨去打雪仗,让这个小丫头多尝几个雪弹,当然,赵蓉芳这个大美女也少不了。可惜,他“病”了。
一行四人,披着冬日温暖的阳光,坐在一片避风的山坳里,忘情地欣赏着从天而降的那片神奇的瀑布,禁不住叹为观止,时而有几只飞鸟从他们的头顶掠过,留下一片优美的歌声……
第198章 山村义诊——青儿下落
“段兄弟,你看那边。”强林手指着山下的一片村庄,道:“山下就是强家镇。”
段钢林俯视着强家镇,只见强家镇是一个由低矮的平房组成的山间小镇,大概有三五百户人家,看着强家镇的人们的住的房子,没有一幢二层小楼,镇子里也没有宽阔平坦的大马路,全都是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小道,仅能容一辆牛车通过。再细看,那曲曲折折由东和西的青石板小道上,果然在慢慢腾腾地行驶着一辆牛车,牛车上搭满了干柴。
此等场面,在段钢林看来十分的温馨,他似乎又回到童年,回到了父母的怀抱。他没有想到,苦干年后,他会走了故乡,来到了红光集团这样一个国企里混事,当年,他如果没有考上大学,没有考上国家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也许他高中毕业之后便继续和父母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的父亲也不会因为他竟然考上北大清华而兴奋得喝酒过度至死,他的母亲也会由于父亲的健在而避免了那场在冬天里煤气中毒身亡。
如果父母依然健在的话,那么,俺老段一定会把他们两位老人家接到红光来,让他们从此远离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让他们在儿子的照料下过几天真正的人的生活。段钢林不无忧伤地琢磨着这些再也无法挽回的往事。
子欲孝,而亲不在。段钢林心中涌动着伤感之情。
不过,段钢林毕竟是年轻心性,同时也城府极深,他不会把内心深处的伤感表露在脸上,怀念父母的情怀只是转瞬即逝。
“中午了,咱们下山吧,我老婆估计做好了饭。”强林道。
“那好,咱们走。”刘献针道:“爬了一上午的山,我也觉得有些累了。”
于是,一行人跟着强林下了山,朝着强林家而去。
在经过山下的一家小卖铺的时候,段钢林走了进去,今天他到强林家里做客,他总不能空着手去白吃白喝。尽管他年前年后让强林把病房里好吃好喝的东西统统拿了回去,但那和现在是两码事。
小卖铺的规模不大,光线有些阴暗,只有四十多平米,货架上的物品也不是很多,最高档次的香烟是十六块钱一包的黄鹤楼,档次最高的是白酒是十来块钱的衡水老白干,不过,有几批新鲜的猪肉倒是不错。
段钢林满心的郁闷,感叹“钱并不是万能”啊,好多的东西,到了这个地方,再有钱也没处买去。
郁闷之中,段钢林买了两箱价格最高的老白干,买了五十多斤肘子,还有两条黄鹤楼,鲁迅也没有小气,而是提了一大壶芝麻油上了强林家里。
踏在青石板小道上,段钢林在距离强林家门口还有几十米远,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
“嗯,老婆今天中午表现不错。”强林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细的缝。
当到了强林家门口,段钢林看到强林家是一幢面积还算开阔的四合院,五间房子盖得还算规整,院子中央长着向株掉了叶子的枣树。
“孩儿他娘,出来,段兄弟来了。”强林一进门就喊道。
段钢林拍拍强林的肩膀,笑道:“老哥,别咋呼,又不是什么村长县长的。”
“村长县长来了,咱还不搭理他们呢。”强林笑道。
这时,一位扎着围裙的农村小媳妇从厨房里走出来,上身着一件淡蓝色的夹克,下身是一件棉绒裤子,黑黑的长发朝后扎着,脸蛋谈不上多么俊俏,但是很值得端详,一双眼睛很亮,显得很有精神,袖管高高地向上挽着,原本白皙的手臂由于洗菜切菜的原因冻得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利索的人。段钢林暗是敬佩强林,有这么一个利索的媳妇在家里打里照外,也真不错。而且,强林媳妇虽说
“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段兄弟。”强林拉着自个儿媳妇的手,忙向段钢林介绍。
“嫂子好。”段钢林朝着这女人问候道。
嫂子立即把提前准备好的话倒了出来:“段兄弟,你给我们家帮了不少忙,我……”
“嫂子不要客气!”段钢林伸手阻止了这女人下面的话,十分轻松地说:“我和强林大哥是好朋友,是铁哥们,我们之间就不用客套了罢?”
“呃,好,好,屋里歇息一会吧,我马上做好饭了。”强林媳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转过身去到厨房里继续忙乎去也。
看着强林的媳妇,段钢林突然间再一次想起了青儿。他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青儿都比强林的媳妇优秀得多,青儿美丽,善良,温柔,勤劳,善解人意,可惜,青儿太多的思想顾虑,太多的想法,家庭的压力也不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一点,与强林的媳妇是没得比的。人家强林的媳妇有一颗平常心,人家能安心地过日子,安心地伺候好老公,照顾好孩子,给老公提供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这才算是贤妻良母啊!
来不及段钢林多想,强林把一行人让进了堂屋,堂屋里,已经摆上了一张长两米宽一米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擦得油光发亮,桌上摆了一个大盘子,盘子里盛着自家树上结的蜜枣,还有自家地里产的花生。
在八仙桌后面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老人须发皆白,脑门发亮,慈眉善目,满面红光,瘦高个儿,精神奕奕,看样子,已经六十多岁了。
“爹,这是我们公司职工医院的刘院长,这是段兄弟,这是我师傅鲁迅。”强林赶紧向老人介绍一行人。
“哈哈,儿子,你小子不赖啊。”老人抬起拐杖,捅捅强林的大腿:“居然把院长请来了,哈哈,咱家可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官儿啊!”
看来,这位强老先生也算是一个性格开朗而且十分健谈的老人。
“哈哈,老人家,言重了,言重了啊。”刘献针院长赶紧走上前去,主动朝着老人伸出手来,道:“我和强林可以说是忘年之交,我们感情很好。”
“哈哈,强林能结交一个当院长的朋友,那可比我强多了,我这辈子,就结交了一个好哥们,后来当村长了,就再也不认我这个朋友了,哈哈哈,过去了,都过去了,不再说他。”强老先生握着刘献针的手,十分爽朗地说道。
“老先生,你的手,是不是活动不方便?”刘献针握着强老先生的手询问道。
“哎,我的手啊,经常发麻,尤其是到了天冷的时候,一直发麻,干不了活。”强老先生不无叹息着说:“哎,老喽,老喽,再也干不了活了。”
“哈哈,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现在给你扎几针,让你的手恢复如初。”刘献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