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除了性情有几分浮躁,其余都叫燕王满意。
  燕王闲时有一爱好,亲自打铁锻造兵器。
  他深知想锻造一把好剑,得用烈火淬之、铁锤锻之、反复折叠、再研磨抛光,最后以宝石、木材、皮革装配,方能如愿。
  是以他拿锻剑的手段,去锻谢无陵。
  三年时光,那初见时还有些轻浮之气的愣头青,在燕北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里,在燕北大营日复一日的严格操练里,在与戎狄无数次生死交锋里,也褪去青涩与浮躁,沉淀下来,成了一位真正的能独当一面的边将。
  而那双本就形似燕王的眼睛,也有了与燕王一样的凌厉神采。
  威严赫赫,望之胆寒。
  戎狄称之小煞神。
  燕北军里也有谣言流传开来,说谢无陵是燕王在外头的私生子。
  对此谣言,两个当事人都挺欣然。
  谢无陵敬重燕王,又感念他的悉心栽培,早在心中将其视作恩师、严父。
  而燕王无妻无子,又知谢无陵无父无母,一颗渴望俗世亲缘的心也蠢蠢欲动。
  于是在燕王五十五岁寿诞时,他当着一干燕北将领的面前,认了谢无陵这个干儿子。
  谢无陵自然无有不愿。
  一时间,上阵父子兵,威震整个燕北草原。
  且说当下,谢无陵拿着那份长安朝廷送来的军费延送的文书,又想到这一阵探子们传回来的密报,缓步行至燕王身侧:义父,朝廷怕是要乱了。
  燕王抬头,看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红袍后生:你有什么打算?
  谢无陵眸光灼灼:司马缙那样的废物都能坐龙椅,凭何您就坐不得?
  稍顿,他低下声音:老皇帝的尸骨早就凉透了,您与他当年的约定也随他一起进棺材里,不作数了。难道您甘愿一直待在这燕北苦寒之地,辛苦不说,还要受那狗皇帝的鸟气?
  他今日敢克扣燕北的军费,保不齐明日就要夺了您的兵权。依儿子拙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燕王淡淡乜了谢无陵一眼:你是想回去给皇帝小儿一些教训,还是想回去跟那裴守真抢媳妇?
  谢无陵面上闪过一抹窘色,以拳抵唇咳了声:义父这话说得没道理,那明明是我的媳妇,什么叫我和裴守真抢。
  裴沈两家小儿女的婚事,我在燕北都听说过。偏你死心眼,放着那么多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不要,非得觊觎他人之妻。
  燕王哼道:你来北地三年,人家没准孩子都添了两个,就你还在这孑然一身。
  谢无陵嘴角笑意微僵。
  少倾,他低下头,浓密眼睫遮住眼底的黯淡:那我不管,她说过,要嫁给我的。
  燕王拧眉,刚要开口,又听道,义父,旁人都笑我傻,笑我执迷不悟,可我我真的心悦她。
  谢无陵于熠熠烛火中缓缓掀起眼眸,眼底有迷惘、酸涩、无奈,但更多是坚定。
  我t知她有夫有儿,知她或许在你们眼中不是最好,可我就是喜欢。她在我这,就是最好的,旁人千好万好,那也不是她。
  你或许不知,只要一想到她,我心窝子都发热。
  他的手摁在剧烈跳动的心口处,眼底也溢了笑:要是哪天夜里能梦到她,我能乐上三天,操练一整日也不觉得累。我觉着这辈子能遇上她,就是老天爷给我最大的赏赐。哪怕不能与她做夫妻,让我待在她身边,隔三差五能看她一眼也成
  但他还是想与她做夫妻的,想光明正大地和她站在一起,想抱她、亲她、与她做尽这世上一切亲密事。
  山水迢迢,思念如狂。
  他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
  听着义子真挚倾诉,再看那双似曾相识的,写满憧憬与热切的眼,燕王摩挲着右手虎口那道咬疤,嘴角轻扯。
  他如何不知?
  他知。
  【113】
  【113】/
  千里之外的长安, 一场秋风梧桐凋零,宫道两侧随处可见清扫落叶的宫人。
  沈玉娇入宫给太后请安,杨太后留着她在宫里用膳。
  用罢午膳, 屏退旁人, 两人对座下棋。
  瞧着融洽和睦,其实二人面对彼此, 都有些难言的尴尬。
  撇去其他,沈玉娇与杨太后都挺欣赏、也挺喜欢对方的性情,可偏偏她们之中夹着个寿安。
  杨太后对沈玉娇有愧, 但又不舍女儿。
  沈玉娇知道杨太后有愧, 也知裴瑕执意为她讨个公道, 难免叫太后与皇帝心里生怨。
  人心复杂,爱恨交织, 并非事事都能分出个对错。
  但在燕北之事上, 抛去私人恩怨, 两位年岁不同、身份不同的女人皆是看法一致
  燕北军费绝不可克扣。
  军国大事, 本不该玉娘多嘴。但陛下近日似乎对我郎君有所误会, 不肯纳谏。我家郎君一心为君为国,回府后因此事忧心不已,彻夜难眠。玉娘身为人妇, 见着郎君这样,心里也火煎般, 这才壮着胆子来与娘娘说这些,还望娘娘莫怪玉娘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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