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裴瑕不语,只静静望着面前的妻子。
  到底有些心虚,沈玉娇被他这洞若观火的目光瞧得浑不自在,装模作样捻了块糕点,吃了两口,小声道:今日姨母还问起你怎么没来,我说你有事无暇抽身。回来的时候,姨母还送了我一条新鲜的鹿腿,说是补气益肾,带回来给你吃。我让厨房做了炙鹿肉,晚些就能吃了
  补气益肾。
  裴瑕眼波微动,余光轻扫过身侧那低头吃糕点的小妇人。
  她那神态,好似并不知她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
  这副糊里糊涂、心不在焉的模样,难道真是累坏了?
  姨母客气了。
  裴瑕执起青色蕉叶纹茶盏,清新茶香湿润扑鼻,他嗅着茶香,缓声道:下回得空,我再陪你去姨母府上拜访。
  沈玉娇轻轻嗯了声,也端了杯茶水喝。
  夫妻俩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多时,便有婢子来禀,说是晚膳已经准备妥当。
  沈玉娇暗暗松口气,忙起身,与裴瑕一道移步去饭厅用膳。
  是日夜里,夜阑人静,夫妻俩躺在床帷里。
  嗅到男人身上那萦绕的檀香气息,沈玉娇不觉想到午后谢无陵身上那阵馥郁沉香。
  谢无陵奔赴宁州从军,这样大的事,负责照看平安的裴府奴仆难道在信中从未提过么?
  沈玉娇觉得,金陵那边的人肯定与裴瑕汇报过此事的,只是他并未与自己提及。
  也对,这种事,他为何要与自己提呢。
  她本就不该再与那人有再多牵扯。
  还不困么?
  身侧男人忽的问了句。
  沈玉娇眼皮轻动,闭着眼,小声道:这就睡了
  帷帐内静了两息,而后男人侧过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着,会睡得快些?
  沈玉娇微诧,这是什么逻辑。
  可这样被他抱着,她脑中的胡思乱想果然停滞,没多久,困意便渐渐袭来。
  她眼皮也重了,迷迷糊糊间,额头似是掠过一抹温热。
  羽毛拂过般,她也没来及细想,就昏沉沉睡了过去。
  -
  自初十日在勇威候府见过谢无陵后,沈玉娇便再没出门。
  但原本平静的心湖却投入块石头般,涟漪不断,难以平静。
  她想派人去打听霍府与锦华长公主的事,却又怕被裴瑕注意,可不派人打听,她又实在担心谢无陵真的被长公主强抢民男收入府中.......
  就在她于打听与不打听之间左右摇摆时,日子悄悄滑到了正月十五。
  上元佳节,皇帝与民同乐,取消宵禁,长安城迎来三日三夜的狂欢。
  这一日,城内一百零八坊内处处张灯结彩,安福门前还有高达二十丈的巨型灯轮和灯楼,以五彩斑斓的丝绸锦缎为主体,又饰以黄金白银制成的长穗、铃铛、如意结,凛冽寒风一吹,金石玉块相互碰撞,发出阵阵悦耳清脆的响声。
  待入了夜,东西两市数十万盏花灯如彩云缤纷,花形的、鸟兽形的、宫灯形的,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直叫人瞧得眼花缭乱。
  往年每回上元灯节,沈玉娇都会与家人一同出游。
  去岁她嫁去闻喜,无缘见证这份热闹,这回随裴瑕搬来长安,哪怕大着肚子,一入夜,她便和裴瑕乘车来了东市灯会。
  天上明月皎洁,地下人潮涌动,只见灯市里,穿着锦绣罗衣的儿郎们,满头珠翠的姑娘们,摩肩接踵,欢声笑语。
  沈玉娇在马车上戴好帷帽,也在裴瑕的搀扶下,下了车。
  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街上目之所及,也都是一家家、一对对结伴相游。
  不过裴瑕轻裘锦带,气度不凡,甫一出现在街上,便引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侧目。
  沈玉娇见路人频频投来目光,不禁打趣:早知道应该借一顶帷帽给郎君了。
  今日佳节,裴瑕心情也不错,听得妻子的调侃,牵着她的手捏了捏:玉娘这是吃味了?
  沈玉娇:啊?
  裴瑕垂眸看她:不想让我被其他女子瞧见?
  沈玉娇反应过来,帷帽下脸颊微烫,急急否认:我才不是那个意思,郎君堂堂儿郎,看就看么,我又不是那等善妒之人。
  裴瑕嘴角笑意稍敛。
  她这回答并无半分不妥,不善妒,是好事。
  然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瞬失落。
  郎君,大鳌山在前头!袍袖下的手被轻曳了下,妻子满怀期待看向前头:我们过去看看吧。
  灯会人多杂乱,玉娘小心走散。
  郎君不是牵着我么,怎会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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