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我跟踪的男人名叫陈柏林,还有两天他就要结婚了,而结婚的对象是我朋友李迪的前女友丁丽。这本身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只是陈柏林与丁丽在错误的时间认识了对方。
  在我眼中,李迪和丁丽的感情十分稳固,他们俩如果最后没有在一起肯定会让很多亲朋好友大跌眼镜,所以当我知道丁丽的未婚夫不是李迪的时候,有点儿不敢相信,却能够理解丁丽。
  是一场车祸打碎了美好的童话。李迪在隧道里因为视线不佳,擦碰了一辆私家轿车后撞上隧道的水泥内壁,整辆车燃起了熊熊烈火。车祸时正值夏日,当李迪从火海中爬出来,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烧坏了,医院确诊为全身烧伤面积达百分之七十,三级灼伤。
  李迪被包裹在层层纱布中,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帅气潇洒的李迪了。除了恐怖的外表,他的记忆也出了问题,他似乎想不起车祸这件事来,对自己被烧伤也浑然不知。医生说他是因为受到巨大外部惊吓令大脑产生了选择性失忆,患者不宜受到过度的刺激,需要慢慢调理恢复。渐渐地,众人开始疏远变得暴躁乖戾的李迪,丁丽依然不离不弃,她收起了李迪家里所有的镜子,生怕他在照镜子时受刺激。
  就是在这个非常时期,丁丽遇到了帅气的陈柏林,陈柏林随即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加之车祸后丁丽巨大的心理落差,她下定决心将美丽童话的男主角替换成陈柏林。
  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很感性的事情,但对失忆的李迪来说,丁丽的离开是他无法接受的。
  两天前,李迪来找我,说他正在和丁丽打一个赌。他说服丁丽在结婚前测试一下陈柏林,伪造一起绑架案。
  首先,李迪当着丁丽的面打电话给陈柏林,他假扮成绑匪,让陈柏林在三天内,交五十万赎金,并让丁丽在电话里告诫陈柏林千万不要报警。
  倘若陈柏林如约而至,才能证明他对丁丽是真心实意的。女人总是对这种测试乐此不疲。
  李迪把丁丽安排到外面的宾馆之后,就来找我帮忙了。
  简单来说,是让我拖延陈柏林交付赎金的行为,让丁丽对她的未婚夫绝望,这样李迪才有机会重新夺回她。
  这就是李迪的计划,身为朋友的我帮忙是应该的。
  不过,近日因为赌博输了不少钱,所以我也制订了自己的计划,我希望那笔五十万的赎金,能够变成我的酬劳。
  只要抢了那五十万,也就彻底阻止了陈柏林交赎金,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起精神,紧紧跟着健步如飞的陈柏林。
  很快,他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幢居民楼,等他进了电梯,我赶忙追上去盯着电梯的显示屏。
  跳动的数字停在了“17”上,我这才按下按钮,电梯缓缓下降。
  电梯开门时清脆的提示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响亮。门刚开了条缝,就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冲进了安全通道,从我瞥见的衣服颜色判断应是陈柏林。
  我探头张望,发现有一扇门虚掩着,我留意了一下门牌,上面印着四个阿拉伯数字——1702,边上写着主人家的姓——蒋。
  陈柏林刚才就是从这间屋子跑出去的,我没看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样子不是来借钱的。那他为什么要走得如此匆忙?难道是发现了我在跟踪他吗?
  突然,我看见1702室门口的地砖上,有半个红色的脚印,虽然脚印只有前脚掌,而且颜色很淡,可我的心脏却不安地跳动起来。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我轻声唤着往屋子里走去。
  脚下米黄色的地砖略感凉意,房子里摆满了白色的欧式家具,应该是个收入不菲的家庭。
  就在我踏入卧室的一刹那,看见了一个女人正俯卧在地板上,纤弱白皙的后背上插着一柄刀,从伤处流出来的血看起来极不自然,但我能确定她已经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柏林仓皇出逃的模样闪过我的脑海。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正在做的事情有那么一点儿荒唐,但它绝不会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荒唐。
  女尸突然动了一下,吓得我退到了卧室门外,我简直不敢自己的眼睛,女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张被鬈发包裹着的脸,咧着血口对我露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
  chapter 2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亲爱的,今天你怎么打电话找我来了?”
  “谁是你亲爱的!蒋小青,我问你,丁丽那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你那么凶干什么?我做什么事了?谁是丁丽啊?”
  “别跟我装蒜!”
  “陈柏林,你还是人吗?就算分手了,你至于像仇人一样对我吗?”
  “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什么怨气你冲我陈柏林来,别碰丁丽!”
  “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那个贱人!”
  “你在家等着,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诈尸啊!”
  我慌不择路,几乎是一路撞着门跑出去的。
  “站住!”身后的女尸竟然开口说话了,我顿觉两腿发软,迈不开步子了。
  女尸步步逼近,不知她嘴里念叨着什么,很快她已经站在了我的背后。
  “你不是柏林啊!他人呢?跑得倒挺快!”
  听声音是个年轻人,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俏皮,我一时摸不准什么状况。
  我咬咬牙,转过头去仔细一看,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女尸脸上和身上的血迹散发着番茄汁的味道,她正用纸巾擦拭着被弄脏的睡衣。
  “你没事吧?”我将信将疑地问道。
  “没事!我就想吓唬吓唬陈柏林,谁让他在电话里骂我!”女人抬起擦干净的脸,精致的五官让人赏心悦目,是个美人坯子。
  “你和陈柏林是什么关系?”
  “我?我……我是陈柏林的女朋友啊!”女人心虚地答道。
  “他不是快结婚了吗?怎么?”
  我的这句话不知触动了女人哪根神经,她的态度变得蛮横起来:“结婚了不起啊?那个臭女人失踪凭什么骂到我的头上来啊!”
  “那你刚才这是?”
  “我装了一会儿死人,吓吓那个臭男人!哎,你帮我把背上的刀拔下来。”女人转过身子,把那柄刀对准了我。
  我握住刀柄,还没用什么力就拔了下来,刀尖部分是一个吸盘,刀并没有插进身体里,而是吸在皮肤上,因为衣服挡住了透明的吸盘,乍一看,和真的刀没什么区别。
  这柄刀似乎是个道具,上面印着特殊定制的字样,突然我对这个女人有了印象。
  “你是蒋小青吧!那个谍战剧里的演员!”我恍然大悟道。
  “你才知道啊!”她扬扬自得地娇嗔道,“对了,陈柏林的那个女人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
  看样子,女人把我当成了陈柏林的朋友,既然身份没有被她识穿,我就将计就计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有人绑架了他的女朋友,他正着急呢!”我把绑架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活该!让他对我这么薄情寡义,现在得到报应了!”女人看起来对陈柏林旧情难忘,但又对他抛弃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上下打量起蒋小青来,白皙的脖子上是一张即使没化妆也令人心动的美丽脸庞,天生充满灵气的眼睛透着女人的妩媚,正值演艺生涯旺盛期的她,是众多人的梦中情人。轻薄睡衣下的曼妙身材,挺拔的双峰充满着诱惑。
  蒋小青发现我看着她,防范地拉了拉胸前的衣襟。我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咽了口唾沫道:“凭蒋小姐这么好的条件,还怕找不到男朋友吗?”
  “我就想给他一点儿教训!”恶毒的光芒在蒋小青的眸子里转瞬即逝,她换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和陈柏林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唐俊,认识陈柏林的时间不长。”虽然是撒谎,但我还是说了自己的真名,反正告诉她也无妨。
  “唐俊,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说着,她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轻浮地翘起嘴唇。
  “帮你什么忙?”我悄悄关上了虚掩的房门。
  “帮我杀了那个女人。”
  她看着我吃惊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说道:“我不是真让你拿刀去杀人。绑匪不是要赎金吗?陈柏林没报警,肯定是想自己去交赎金,你只要拦着他别去交钱就行了;绑匪等不到钱,自然会替我杀掉那个贱女人。”
  一天之内,她是第二个对我说这个计划的人了。
  “我这么做,有什么回报呢?”我问道。
  “我的身体!”
  我用食指勾了勾她的下巴,确认道:“真的?”
  “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她巧妙地避开我的手指,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只要钱。”我推开她后冷冷道。
  chapter 3
  “果然不出你所料,陈柏林去找了那个女人。没想到那个女人也愿意出二十万,让陈柏林交不成赎金。”
  “既然她这么恨我,这二十万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吧。不过,刚才出了点儿小状况,我把陈柏林跟丢了,你知道他会去哪儿吗?”
  “他一定是去找萧夏了。”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去。”
  “李迪来了,我不跟你多说了……”
  挂断丁丽的电话,我拦了辆出租车,把丁丽发来短信里的地址告诉了司机,出租车嘈杂的发动机声充盈着我的耳朵,司机似乎知道我赶时间似的,有点儿疯狂地超越着前方的每一辆车。
  差不多转了一天,我揉着酸胀的小腿,心里一遍遍梳理着眼前复杂的状况。
  我之所以肯答应李迪帮他这个忙,原因有三:一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二是有机会拿到那五十万的赎金,最重要的一点,因为我深爱着丁丽。
  三年前,我和李迪几乎是同时爱上了丁丽,各方面都不及李迪的我将这份爱深藏在了心底。这些年来,作为他们的爱情见证者,我竭力掩饰内心对丁丽的爱慕之情,扮演着他俩的好朋友的角色。直到李迪出车祸毁容的那一天,我觉得机会来了。
  是我的劝说帮丁丽下了离开李迪的决心,但不曾料到却为人作嫁。俗话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听到李迪计划的一瞬间,直觉就告诉我这是夺回丁丽的一次绝佳的机会。
  在李迪告诉我他的假绑架计划前,丁丽早就把这件事透露给我了。
  我在李迪的计划中制订了我自己的计划,那便是拿着赎金和丁丽远走高飞,让她的两个前男友斗得头破血流,我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多出来了二十万元,是个不小的诱惑,我不得不小小修改一下我的计划。蒋小青需要看到丁丽尸体的照片才会付钱,我完全可以和丁丽一起伪造照片。只是有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去找丁丽拍这照片呢?因为无法得知陈柏林凑齐赎金的时间,万一我贸然离开,很可能失去抢夺赎金的最佳时机。但赎金一旦得手,李迪就会向陈柏林摊牌,蒋小青就会知道丁丽被绑架是假的,那么二十万就泡汤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选择题了,变成了复杂的难题。
  对策还没想到,出租车已经稳稳当当抵达了目的地。萧夏好像还没有回来,家里没有开灯,于是我找了个角落,点起根香烟,给李迪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被挂掉,一连打了几个都是这样,像是不方便接电话。从刚才丁丽的电话里知道李迪去宾馆找她了,他们两个旧情人独处一室,难免让我联想到一些香艳的场景。我顿觉不是滋味,在丁丽心目中自己连一个毁容的男人都不如,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百无聊赖之下,我随手买了张路边摊的新闻报,头版恰巧也报道了本市的一起绑架勒索案,绑匪向受害者丈夫勒索两百万赎金,警方正对绑匪身份以及受害者的去向全力追查。头版显眼的位置刊登着绑匪发来的照片,受害者被蒙着脸,手里举着当天的报纸。
  我不由得想到,万一陈柏林报警了,自己岂不是要去蹲班房了?反过来说,自己如果不在这次李迪的绑架计划里捞一笔,就白白承担了如此大的风险。
  越想越纠结,脚边的烟头也越来越多,萧夏家的灯已经亮了,可能受心情影响注意力不够集中,我没看见萧夏回家,也没留意陈柏林是否进出。
  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指向夜里两点,我依然联系不上李迪和丁丽,正准备放弃盯梢去宾馆看看,有个女人推了辆自行车从楼里走出来。
  是萧夏!她的自行车上满满当当放着好几个黑色垃圾袋,看她推车的样子袋子应该不轻,沿着人行道艰难地推行着。
  这么晚了,她这是要去干什么呢?
  我拉起连帽衫的帽子,饶有兴致地远远跟在她后面。
  走了没多久,她就停了下来,将几个袋子提到公共花园,那些流浪的野狗似乎嗅到了什么,全聚拢在她周围。
  她倒出垃圾袋里的东西,萧夏所处的位置灯光昏暗,而我又离得太远,完全看不清袋子里倒出的是什么。不过从野狗的反应来看,像是狗食之类的食物,趁着野狗们狼吞虎咽之际,萧夏仓促地离开了公共花园。自行车上还有几个垃圾袋,她也没有回家的意思,看着像是还要去其他地方。
  我心中的问号越变越大,一个女人夜里两点出来喂野狗,谁会相信呢?
  她一走远,我便快步跑向那些野狗,要弄清楚那些稀糊糊的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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