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细思极恐。
赵瑾不知道他着不着急,反正淑妃看起来是挺着急的。
二皇子党看起来更急,便在年宴上也为他们主子奔走结交人脉,神色间颇为急躁。
“又一年新春,平阳侯膝下又多了一双儿女,实在令人艳羡,借着今儿吉日,下官向您道声恭喜,祝您儿女百岁长安,顺遂圆满——”礼部左侍郎笑着上前奉承。
赵瑾觉得他在二皇子党里应该不算中坚力量,大概眼神也有点问题,二皇子与裴西岭不和这是大多数人都心里有数的事,没见其他人左右逢源就是不朝裴西岭动一步的?
裴西岭原也不想理他,不过这人话说得实在好听,他听完还是客气应了声:“多谢耿大人,同喜。”
耿侍郎立即笑开了花:“不谢不谢,侯爷客气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不过任他如何打开话闸,裴西岭却都不怎么理会他了。
耿侍郎不忿他如此清高,却到底灰溜溜离开了。
正在这时,杨德业那标志性嗓音也响了起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后头还跟着玉华公主、一串皇子与秦王世子的通报声。
往年这道声音从来都有淑妃一席之地,如今却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意味。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建文帝走到上首落座才开口:“平身。”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连番出事的缘故,他心情说不上不好,却也不见得高兴就是,只略说了几句便宣布年宴开始。
赵瑾偶然扫过皇子们的方向。
大皇子与二皇子的位子空着,下头三皇子依旧隐形人似的,四五六七如日中天,甚至连八皇子身边都围了一圈敬酒的人。
——二皇子危矣。
“父皇,年宴本该上下同欢庆,今夜如此这般实在有些无趣。”说这话的是玉华公主。
建文帝扫了眼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们,笑看向玉华公主:“你母后特意吩咐教坊司练了许久的舞乐,你还嫌无趣?”
“父皇可莫要给儿臣挖坑。”玉华公主嘟了嘟嘴,“母后统摄六宫又要筹备年宴,宴请群臣,哪里能顾得着小小舞乐如何?依儿臣看,教坊司勤奋有余,灵气却不足。”
“哦?”
“在儿臣眼里,教坊司不过庸脂俗粉,要说舞姿真正算得倾城之人,非八弟妹莫属。”玉华公主一笑。
她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所周知,玉华公主贵为嫡出又深受圣宠,身上却并无半分骄矜跋扈之气,反而性子良善,很讨人喜欢。
在她说出这番堪比羞辱的话之后,众人第一时间不是想她如何跋扈不饶人,反而有志一同地思索起了八皇子妃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得罪欺负她了。
这就是人设立的成功的好处了。
建文帝不轻不重说了她一句:“不可胡言。”
“儿臣并非妄言。”玉华公主立即开口,“都知道八弟妹在图尔素有美名,其倾城之舞更曾博得满堂彩,叫图尔国都女子羞愧不能之,只是咱们却从未见过,岂非可惜?”
黛莎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闻言,建文帝还没说话,五皇子头一个赞成叫好:“玉华说的极是,这倾城之舞究竟如何,总得看过才好评论是非。”
黛莎忍不住了:“我乃八皇子妃,皇族中人,岂可任人如此羞辱,以舞姬同等视之?”
“八皇子妃此言差矣,在图尔您可没少跳,却不知为何在图尔跳得,大齐跳不得?”这话是定南伯接的。
不论政治立场,曾随裴西岭征战图尔的将士都对图尔没有半分好感,定南伯也向来看不起黛莎。
所以他话说得尤其重,等同于是将黛莎驾的不得不下。
饶是黛莎明知图尔与大齐风俗规矩不同,也不得不咬碎了牙往肚子吞。
她正欲起身,却被一只小她一些的手按住,偏头正触及八皇子安抚的眼神。
他微一点头,起身拱手开口:“回父皇,黛莎毕竟是八皇子妃,当众献舞实在不妥,玉华姐姐也莫要再开玩笑了。”
话落,他看向定南伯,脸上笑容依旧,眼中却快速闪过一抹冷意:“定南伯此言差矣,图尔已然称降,并入我大齐版图,如今是我大齐图尔郡,便该随我大齐的规矩走,若只论图尔风俗规矩,你其心不正,若论大齐风俗规矩,叫一国皇子妃当众献舞……不知你是何居心?”
这是八皇子在人前头一次展露锐利一面。
定南伯脸色一变,迅速跪下告罪:“微臣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方才只是被曾经战场种种惑乱心神,微臣实无任何不敬皇族之意,望皇上明鉴!”
他很聪明,提到战场,立时便有不少人感同身受,武将尤甚。
护军参领庞安立即为他说情:“定南伯之言有理,武将艰难,战场百战而归,心里留下些创伤在所难免,若逢如今盛世,更无武将用武之地,纵然欣慰国泰民安,心下却难免寂寥难言,说话便冲了几分,八殿下实在不必曲解定南伯其意。”
他这话本是捧着建文帝为定南伯开脱,谁知却被七皇子立刻拆台。
“更无武将用武之地?”他一脸懵逼地开口,“庞将军你先前可不是这么同本殿下说的啊?”
庞安眼神一变,还没来得及堵他话便听他继续叭叭开口:“你前日不才同本殿下说,若心有向往,武将便为安身谋取之本么?你到底怎么个意思,哄本殿下玩儿?!”他皱眉严厉地看向庞安。
庞安……庞安一翻白眼,险些被气晕过去。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满朝文武!
究竟有多傻的人才敢将这种话宣之于口,当众毫不遮掩,还特么当着皇帝的面?!!
第341章 几个胆啊,就敢在七皇子跟前说这话
七皇子话音还未落下,殿中所有人神色就俱是一变。
最近随着五六七八的入朝,朝中是有许多躁动不假,站队的人也不少,但庞安是头一个被放到台面上说的人。
所有人复杂而一言难尽的眼神在七皇子和庞安身上来回打转。
庞安本人更已经冷汗直冒,用尽毕生的脑子和智商迅速思索着该如何挽救自己的职业生涯甚至狗命。
——天晓得他只是在七皇子跟前隐晦提过一嘴,本想徐徐图之再投诚,谁想转头就被这大嘴巴卖了个彻底!!
不知是不是越着急越没主意,他想了好半晌都只能结结巴巴又满是心虚地开口:“七殿下……七殿下真会开玩笑,微臣、想是微臣措辞不当,叫七殿下误会了,此等逾越之言……微臣怎会说?”
“敢说不敢认?”七皇子瞪大眼睛,“竟没看出你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打量本殿下傻不成,你那话可不止当着本殿下一人的面说,赖账也得看看大家答不答应!是吧沙大人梅大人?还有廖将军?”
随着他一个个点过名,这三人瞬间腿一软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瞳孔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
早在七皇子开口时他们心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还存着侥幸心理,却不想还是没逃过。
早知……早知七皇子是这样没脑子的货色,别说投诚,他们搭都不带搭理傻子的!!
“你们为何都不说话?”七皇子看了他们一眼,又对庞安冷哼一声,“本殿下听到就是听到,方才也不过疑惑之下问你一句,你却结结巴巴拿大家伙当外人,怎么,还说不得你了!”
贱人!!!
傻子!!!
被无数双意味深长的眼睛盯着的庞安此刻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词,两颊通红得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吓的。
而方才被他毅然站出来力挺的定南伯却一声不吭,冷眼看着他举目无望。
建文帝一直没说话,眸色不明的眼神扫过下头跪着的人,随即转向了七皇子,却在下一瞬被后者天真澄澈的眼神弄得一愣。
少顷,他轻叹了口气,转头冷冷看向庞安四人:“竟不知四位爱卿志向如此之大,心也操得这样多。”
短短几个字,叫几人身子都软了下来,连连求饶,庞安甚至冷汗连番砸在地砖上,浑身酸软无力,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如此操劳实在辛苦,朕素来体恤众卿,便允你四人告老还乡,安逸余生。”
罢官??!
这四人瞬间愣在原地,双眼呆滞无神。
好消息是命保住了,坏消息是此后加官进爵荣耀加身再与他们无缘。
最悲催的是七皇子甚至可能都没听懂他们投诚的话……换句话说,他们连七皇子党都不算。
好在他们还知道规矩,带着哭腔谢恩,两腿发软地带家眷退下。
看着他们堪称萧瑟绝望的背影,众人都颇为复杂。
庞安那话严格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甚至有些皇子党私下里也没少说,可坏就坏在这货运气不好,被缺心眼的七皇子当众揭了开来,摊在所有人面前,连个遮羞布都不剩,皇帝不生气才怪!
不搞他们也才怪!
几个胆啊,就敢在七皇子跟前说这话。
生怕自己不会被他坑死。
七皇子傻大家都知道,不过傻到这地步是大家没想到的,这也给许多就看上七皇子傻的朝臣敲响了警钟。
——这货傻得太纯粹了。
这不能要。
看着还在朝六皇子傻乐的七皇子,不少人心里都怀着对庞安的淡淡感激之情——幸好他们还在观望,下手慢了点。
庞安四人,大义啊!
赵瑾看了好半天都没看出来七皇子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单纯傻。
唯一能确定的是以后不会再有朝臣敢贸然投七皇子阵营了。
这样的老板谁不怕?
“真令人揪心。”裴承州小声嘟囔着,时不时就看一眼七皇子,眼神很是费解。
“揪心什么?”裴羡小声问。
“只是忽然发现我竟从未看透过人心罢了。”裴承州摇着头,说出一句颇有哲理的话。
以前他觉得人就是人,纵然可能有些小心思,不过大体都与他们表现出来的一般无二。
可在经过秦王世子与大皇子妃后,他现在看谁都像大佬。
——虽然七皇子可能是真傻。
在庞安等人落幕后,殿内除去依旧舞乐声,一时都安静了许多,没人敢贸然开口,连定南伯都坐回了自己位子闭紧了嘴。
一些其他皇子党的朝臣们都幸灾乐祸,心下更诡异地升起一股满足感——谁懂啊,还没等他们想法子给刚萌芽的七皇子党摁回去,对手自己就犯起了蠢,还是被顶头老大实名卖了个透。
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手。
躺赢的感觉可真得劲儿。
大家偷乐的偷乐,明哲保身的明哲保身,安分了好一会儿后,成王才开口调节气氛。
“说来,这几个孩子也大了,四殿下都即将有子,五皇子却依旧未曾娶妻,到底不是个事,朝事重要,血脉传承也一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