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医天下 第90节

  用现代的话来说,西门晓月是晋国公一族的名牌,她是忠烈的遗孀,先帝之前封过她为二品诰命夫人,如今又得皇太后抬为一品,这二品和一品看似只差一个字,却差天和地。
  本朝二品的诰命夫人有很多,但是一品却只有三四位。
  就连晋公国的夫人,也只是二品,如今孙女出息,与相府联姻,又被封为一品,对晋国公府来说,是天大的荣耀。
  因为,西门一族,已经许久没有出息的人了。
  老夫人亲自来到西门晓月的房中,屏退身边的人,留下西门晓月单独谈话。
  “如今相府同意了我们提出的要求,但是你不要认为,相府对你是极为看重,她看重的只是你祖父的影响力,如今祖母叮嘱你,嫁过去之后,袁氏断不能留,此人名声太大,虽然一直受到压制,但是,如今她的女儿夏子安有可能被指婚给摄政王,摄政王对你祖父一向是不太喜欢,所以夏子安不会是我们的盟友,因此,你要想个法子,先把袁氏赶出去。”
  西门晓月点头,“祖母放心,孙女心中有数。”
  “嗯,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祖母对你很放心,还有,陈玲珑此人虽被相府嫌弃,但是至今还没被赶出去,夏婉儿即将要嫁给太子,陈玲珑有可能会咸鱼翻身,你要防微杜渐,不可让她再度掌权,你要明白,一个人,唯有死了,才是最没有威胁的。”
  “那祖母认为,是先对陈玲珑下手,还是先对袁氏下手?”西门晓月虚心请教。
  “陈玲珑暂时生不出什么风浪来,但是,袁氏和夏子安却在风头浪尖上,这会儿招惹她们,没什么好处,反而容易被人反利用,先解决掉陈玲珑,至于袁氏,她的所有影响力在于她的名声,相府三番四次想败坏她的名声都失败了,可见她本人是极为聪慧的,她的女儿也不容小觑,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可以利用的。”
  “谁?”西门晓月虽还没嫁过去,但是对袁氏的名声也是有所耳闻,这样的女人,不该再留在世上,至少不可以让她成为自己的威胁。
  “安亲王,”老夫人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安亲王对袁氏一直没能忘情,至今未娶,你祖父与安亲王有些来往,可以适当提起袁氏在府中的处境,你在整治陈玲珑的时候,也可以假意与袁氏交好,跟袁氏说说安亲王对她的痴情,让她动心。”
  西门晓月摇头,“孙女做不出这种讨好她的事情来,我不喜欢袁氏,且我们已经提了要求,我进门的时候她不能在府中,之后再假意讨好,她怎会相信?”
  老夫人神色微愠,“方才还说你聪明,这会儿却愚笨了,明日不许她在府中,是给她一个下马威,恩威并施知道吗?至于假意交好,不是讨好,只是不闹翻,面子上过得去,偶尔说几句,说得袁氏心动便最好,若不心动,至少心生愧疚,以后我们便方便做事。”
  西门晓月想了一下,“孙女不是自命清高,但是,袁氏不值得孙女去讨好,此人虽说名气大,但是我看来却言过其实,这么多年,竟被那陈玲珑压得死死的,出不了头,可见,也不是什么出色的玩意。”
  老夫人不禁沉下了脸,“你这样说便不对了,袁氏能有今日的名声,且经过十几年,在大家的心中,依旧没有受到影响,她必定就有出色的地方,至少,这一点你是做不到,你名声虽然也大,却是通过你那死去的相公换回来的,和人家不是一个段位,你若骄傲,必定败在她的手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不值得
  西门晓月不爱听这话,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是。孙女谨记祖母的教诲。”
  老夫人道:“你别不服气,相府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老身看在眼里,也分析得很透彻,袁氏若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你不是她的对手,所以老身才说此人不能留。但是也不可现在除去,你自己看着办吧。以后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是荣耀富贵重要,还是你的骄傲重要。”
  西门晓月觉得老夫人太过高看袁氏。在她认为,袁氏能被陈玲珑这样的女人欺负多年,会有什么手段?
  不外乎就是书读得多了点,名声大了点吗?这不是影响力。这会是她的累赘。
  婚礼当日早上。老夫人屋中的两位姑姑便来了,说属相相冲,让袁氏暂时避开。
  子安本不同意。但是袁氏却同意了。跟翠玉姑姑说想回娘家住两天。
  袁氏的娘家,如今已经无人居住,大学士归田回乡之后,府邸一直丢空。
  子安道:“回去袁府,不是不好,只是常年无人居住,只怕落叶堆积,早无法住人了。”
  袁氏摇头,轻声道:“不,一直都有人打扫的。”
  “外公走之前,安排了人打扫?”子安问道。
  袁氏沉默片刻,“不是你外公,是有心人做的。”
  “有心人?”子安瞧着她的神色,顿时明白过来,“安亲王?”
  袁氏点头,“是的。”
  “母亲怎么知道的?”子安大为诧异,就算安亲王暗中命人打扫,但是这事应该做得十分隐秘。
  “有一次,我回府看看,却发现有人在清扫,进去一问,才知道是安亲王的管家命人打扫的。”袁氏说。
  这会儿,子安真的觉得安亲王是有心人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段良缘,如果当初袁氏是嫁给安亲王,多好啊!
  子安亲自送了袁氏回府。
  打开袁府的大门,果然见里面洁净整洁,院子几乎没什么落叶,屋中一尘不染,桌子上摆放着茶具,仿佛随时等着有人来住一般。
  子安扶着袁氏,拾级而上,院子里古木参天,几乎高耸入云,子安叹为观止,没想到这袁府竟有这般的景致。
  就连杨嬷嬷都说:“这里风景太好了,夫人应该来这里养病。”
  袁氏抚摸着廊前的栏杆,双手撑住,感受着迎面吹来凉爽的夏风,她脸上有稚气纯真的笑,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笑容,她说:“夏荷开了,香气很浓郁。”
  “我与你过去看看,好吗?”子安道。
  “闻闻也好,以前我很喜欢坐在湖边。”袁氏显得很开心,脸上关于相府的所有忧愁痕迹都没了,仿佛她还是当年袁府的小姐。
  子安扶着她走下去,这刚拐了个弯,却见有一人推门进来。
  那人见到袁氏和子安,怔住了,下意识地想离开,子安却叫住了他,“王爷!”
  来人正是安亲王。
  他每个月都会来这里几次,只是没想到今天,袁氏和子安也会在。
  袁氏的手,攥紧了一些,但是面容上的神情如旧。
  安亲王走过来,他一直看着袁氏,知道她瞧不见,却没有在她失明之后,见过她。
  他的眼光,比以往所见,贪婪了许多,就那样一直盯着袁氏看。
  “参见王爷!”袁氏福身。
  “免礼!”安亲王伸手虚托了一下,自然是没触碰到袁氏的。
  子安本以为两人会变得很不自在,但是,没想到安亲王却打开了话匣子,“这府邸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大小姐能得空回来看看,真好。”
  他口中的大小姐,不是子安,而是袁氏。
  袁氏也没有不自在,或许是因为瞧不见的缘故,她笑了,“是的,一直想回来。”
  “闻到夏荷香气了吗?不如过去走走?”安亲王邀请道。
  “本就是要去的,得王爷陪伴,是最好不过。”袁氏说。
  子安扶着袁氏,想往那边去,安亲王淡淡地对子安说:“听阿桀说,你煮茶的功夫不错,煮一壶茶去吧,还有,本王今早还没用早饭,你做点早饭过来。”
  子安笑了,这是要支开她啊。
  不过,那么多年的深情,他应该值得拥有和心上人闻荷花的一个早上。
  子安去了厨房,然后让杨嬷嬷出去买东西,今日相府的喜事,和她没有关系,她也只得拥有如此宁静的一个早上。
  安亲王扶着袁氏,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触碰袁氏的手,他显得很自然,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心底有怎么样的狂喜。
  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湖边,都没有发过一句声音。
  这条路,其实不短,但是他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
  他知道她看不见,本可以一直牵着她的手,绕几个圈。
  但是他不不会这样做,哪怕是丁点的隐瞒欺骗,他都做不出来。
  扶着她在湖边亭子的石凳上坐下,他便坐在她身边。
  “我记得有一次,我来府中找大学士,你便在这个亭子里作画。”安亲王对这个亭子情有独钟。
  一眨眼,仿若隔世。
  历历在目的,是她的一颦一笑,以很霸道的姿势,盘踞在他心头多年,挥之不去。
  他是一个武夫,他不懂得风花雪月,但是他知道,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希望喜欢她一辈子,把她掬在掌心上,用你所有的能力去宠她。
  “我现在已经不作画了。”袁氏淡淡地说。
  安亲王瞧着她,“我不是想故意提起你不高兴的事情。”
  袁氏笑了,“我如今没有不高兴的事情。”
  她的笑容,带着穿透力直透他的心底,他觉得,愿意用他所有,换取她这样的微笑。
  他没有做声,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仿佛这一次再不看,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袁氏也没说话,她是没什么好说,也没什么好问。
  她没有这个资格。
  她忽然想起,是应该跟他道谢的,便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王爷命人打扫袁府,谢谢你。”
  安亲王笑了笑,“这是我唯一能与你保持联系的方式,所以,在大学士离京之前,我问他要了钥匙。”
  他无法守护她,便只能守护她曾经的家,他认为,只有这样,他们的生命仍旧是有交集的。
  袁氏有些难过,“我不值得。”
  第一百六十章 联姻
  安亲王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间,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王爷还年轻。该寻一名淑女共度余生。”袁氏真心希望他能找到意中人,她虽和他没有前情。但是他的情深也曾是她的负担,因此导致了如今的愧疚。
  “我是武夫,不懂甜言蜜语。没有淑女喜欢我。”
  袁氏微笑,“王爷若真想娶亲,只怕从王府排到城门口去。”
  “不了。”安亲王笑笑,凝望着她。“我有心仪之人,等到便等,等不到便这样一辈子。挺好的。”
  袁氏怔了怔,转过脸,不敢对着他。
  但是安亲王说开了,却没打算停止。他继续望着她。眸光灼热,“从她成亲那天起,我便跟自己说。这辈子无缘。下辈子我早些来,下辈子还迟,我下下辈子继续等,总有等到的时候。”
  袁氏还在发怔,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聪慧如她,自知有些错是无法回头的,错过便是错过。
  “王爷还说不善于甜言蜜语,这番话,说给任何女子听,都会使她如在天上。”袁氏轻轻叹息。
  安亲王看着远处的荷花,却终究不如她的颜色,还是回头看她,“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若曾爱过,便知其他都入不了心,不是入心的人,要来何用?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人家,所以你不必愧疚,你没有辜负我,我只是想成全自己,仅此而已。”
  袁氏开始有些不自在,有些话,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挑明,所以她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有时候我觉得,与你认识是上辈子的事情,午夜梦回,想起我初初见你的那一瞬间,总认为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刻,我也想过,若是那年我没有挂帅出征,而是登门求亲,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只是,往事难追,能留在这京中,知道你活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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