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弃公子 第104节
到了天界,龙子便化为人形带着她们一道走,孩童自然而然要抱,龙子便弯腰抱起,顾梦里跟在后头,三个人一看便是一家。
胭脂刻意落慢几步走着。
待到了命薄司,龙子抱着孩童先带着顾梦里进去,过了一会儿,忙又出来对着胭脂道:“若是喜欢看,便带你四处转转,这身份碟一道道手续下来,轮到你可要许久,帝仙历劫归来,帝君大喜宴群仙,众仙皆在,这般盛景可万年不曾得见。”
胭脂闻言点了点头,实在不想再闷着,“你进去陪着他们罢,我自行看看就行了。”
“没事的,有梦里在呢,难得来一趟我也想四处看看,说不准还能有幸瞧见帝仙是什么模样!”说着,龙子便带头而去。
二人一路跟着仙侍走,才找到了位置,不过是极外场的小宴,往里处他们便进不去了。
这处皆是散仙一类,不过也已然是很盛大的宴席,仙侍宴中排排而过,斟酒倒茶,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空中仙女飞舞,衣带飘扬,舞姿朝圣,变化多端,叫人不敢错眼,唯恐少看了一眼可惜。
忽闻天际传来庄重沉厚的声音,隐隐带着圣意,“众仙齐聚贺吾界帝仙归来,然帝仙喜静,不便照拂,便由本帝君替他敬列坐众位,今日列位大可不醉不归。”
众仙忙起身举杯应到,一饮而尽。
一坐下便听宴中议论纷纷,
“便说帝仙必不会来,我等修仙数万年,到如今都不曾见过帝仙模样,实在惭愧。”
“在这处是见不到帝仙的,帝仙门下弟子众多,倒不如多修道法拜入门下,说不准哪一日便能看见。”
“帝仙此次渡法太过高深,吾等实在参悟不透,在旁观望不同亲身历劫,倒不如也下凡尝一尝这恶人之劫……”
“万万不可行此大险,此间执念深重,稍有不慎沉沦其中,便是永世不能回仙道,生生世世皆历恶人之劫,万劫不复,既便回了仙道,若掺执念一朝走火入魔,必然堕仙,那可是满盘皆输。”
“善,仙身得来不易,修行更是极难,吾等不及帝仙定法高深,还是不要行着自取灭亡之事!”话音刚落,席间皆仰天大笑,又举杯畅饮,讨论不休。
龙子从仙侍那处取了仙桃,递给胭脂,“看来咱们走不了大运,便只能吃吃仙桃了,走罢,再去别处瞧瞧。”
胭脂闻言便跟着龙子走,百无聊赖便拿起仙桃啃了一口,水分极足,满齿桃香,一时满心满眼都是手中这个大桃子。
才走了没多久,前头龙子便一下站住,看着前头双目圆睁,表情极为震惊。
胭脂捧着桃子一口口啃着往前走,见状便抬头一看。
那人与一白发白胡的老者迎面走来,轻轻浅浅的声音低低传来,听在耳里似闻仙乐。
路过他们时,清清淡淡撇了他们一眼,微微晗首便收回了视线,似乎相识又似乎不相识,与老者一步步相谈而去。
胭脂眼睫一眨,手中的桃子一下滚落在地,从边缘处坠落了下去。
“你此次所尝之劫太过磨性,还是回去缓一缓,渡法不急,来日方长。”
叶容闻言不再勉强,平平静静别了长须老者便往回走,缓步而行,不紧不快,面上不起波澜。
到了宫内只取一经安安静静看着,神情专注认真,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殿内清香袅袅升起,四下又隐隐约约传来细微声音,分不清楚何处而来,却无孔不入。
“梨花是不是都在离别的时候开?”
“我不想黄泉路上还跟你这样的人一道走,黑漆漆的都没有光,太难走了……”
“可惜了那小小阴物,不知帝仙历劫之意,白受千刀万剐之苦……”
“那小阴物受了那么多年剐刑,那时可是哭着叫您呢,那一声声可真是天可怜见……您可要听一听?”
“您可要听一听?”
“可要听一听?”
那一声声如念咒般传来,蛊惑人心,乱人方寸,殿外忽有黑色烟气丝丝缕缕透进来。
叶容连眼风都没分去,像是习以为常,仿佛这些本就是他的一部分,他握着手中的竹简,玉面平静温润,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
忽然一声凄厉嘶哑的叫声破空传来,隐隐约约间好像在喊他,口齿不清像是没了舌头发不出声音,只能模糊嘶哑的喊叫着,一声声凄厉叫声,听着就叫人心头发颤。
这其中的害怕,痛苦,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叫人听一声便身临其境,受不住半点。
叶容浑身一凛,猛地握紧手中的竹简,片刻间竹简便化为灰烬,在指间如沙粒般洒落在衣摆上。
他静静看了半响,终是站起身往一处墙面缓缓走去,待进到前头,那墙面微微一晃便作虚无,走进去后,便又恢复了一道墙。
黑色烟气时如恶鬼,时如烟云,偶发尖利煞气笑声,自始至终一步步跟着。
里头没有任何摆设,四周皆是墙,只有中间端端正正摆着地两件喜服,喜服上头摆着一只绣着胭脂盒的荷包,里头隐有发丝透出来。
叶容慢慢伸出手轻轻抚过喜服,上头的纹路触感他都极为熟悉。
可惜只穿过一会儿功夫……
她现下喜欢吃桃子了,那桃子比她的两只手都大,拿得动吗?
身上仙力慢慢开始四散,叶容安安静静地看着,看了许久,终究慢慢闭上眼,权作视而不见。
突然周围气流越来越拥挤,似海水一般波涛汹涌,忽如巨核一下猛地炸开,荡出千万里之外,上至九重天,下至地狱魔都,皆如地龙震荡。
须臾过后,天际角角落落慢慢浮起黑色烟气,一丝一缕,如煞如厉,丝丝缕缕慢慢透进叶容身上,不见半点排斥,直至最后一缕烟气消散在体内,和二为一。
他才慢慢睁开眼,眼里波澜不惊,玉容生辉,皙白的额间隐现堕纹,光芒轻绘,纹路便越发鲜红。
长须老者惊见仙力暴走,回头一望果然见整个九重天云散万里,天柱倾塌沦为废墟。
忍不住哀叹长气,深以为憾,早知今日就不该让他去行那险事!
他这样的高度成了堕仙,往后群仙只怕会纷纷效仿……
如此一来,仙界才是万劫不复!
遇见他始料未及,龙子根本不等胭脂反应便马上将她带下九重天。
地上忽起震动,地龙翻起,东海水翻腾如海啸。
龙子见此景忙抓住胭脂,迎着风浪跳进去,一进东海二人便被海水拍打分不清方向。
水流越发湍急,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稍有不慎就可能葬送在东海,龙子化成龙形,伸手探爪,一旁已不见了胭脂!
胭脂被翻涌的波涛打得晕头转向,只觉被人拦腰抱住,在海水中往后极速拖去,避开海啸山崩便下了深海而去。
深海比之上头平静许多,胭脂反应过来时已离龙子十万八千里之外,此人法力太过可怖,吓得她忙挣扎起来,身后的人纹丝不动,抓住她的手慢慢和她十指紧扣。
胭脂看着那手,和衣袖的清简纹路,心中波澜迭起,她慢慢回头,只见身后的人一如既往的眉眼清隽,额间一道暗红堕仙纹,半仙半魔,似正似邪。
那人似笑非笑,轻启薄唇浅声道:“夫子,阿容盼你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卖肾雷,么么哒~
今天三弃完结啦,~(≧▽≦)/~ 我想写的都已经写完了,接下来还有番外,就是答应给你们的小甜饼,等我想一些真的很甜的,会再把甜番补给你们, 接下去我要回去抓虫子,我已经忍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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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番外一
“老朽已经修了六百余年, 这熊生唯愿见一见帝仙,当初若不是帝仙指点一二,老朽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伯伯, 你长得像熊又像猫也就算了,怎么记性还不好?
都和你说了百八十遍了,九重天那位已经落下来了,以我看来还是不要修什么仙道了, 连帝仙都仙不仙魔不魔的,咱们这些又有什么必要修仙?”
“你这是年纪少不晓事,凡在上者所行之事皆非我们所能测度, 帝仙堕出仙门,自有他的用意,这天下怨气皆集他身,不知渡了多少孤魂野鬼, 就连黄泉路都给那些投胎的鬼魂踏平了, 听上头说, 除了性子比以往稍稍不稳当些, 倒也没什么妨碍。”
“怎么没有妨碍,若是帝仙入了魔道怎么办,覆巢之下, 焉有完卵, 倒不如早早弃仙入魔来得安全!”
“九重天十有八九瞒了大消息,我们这些散仙自来不得看重,到时死在前头的必是我们!”
胭脂站在远处山头听着, 不由忧心忡忡,怀里的小龙也被吵醒了,见不到自己的娘亲又开始泪眼朦胧。
胭脂忙摸了摸他的头,“等他气消了,我就想办法把你送回去还给你爹爹娘亲,还有你的祖父,乖,不哭了……”
小龙呜咽一声,将脑袋趴在胭脂胳膊上耷拉着眼,时不时呜一声,可怜得很。
胭脂捏了捏他软嫩嫩的小龙角,只觉虚得很。
她其实夸下了海口,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叶容那时性子不稳定,她心中恨苦他,说话自然是不好听的,可不就成了点火小能手……
惹怒得他将东海的水搅得天翻地覆,整个东海险些付之一炬,龙子都差点被他磨死在海里,若不是顾梦里被仙官带下的及时,说得个中原由,恐怕东海已经被山填平了去。
胭脂又看了眼怀里的小龙,真没有想到那个姑嵩竟不是仙,这一步步分明就是要将他拉下,这千万年的道行一朝散尽,成了堕仙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重返仙道。
她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极为难受,到底是自己害了他。
胭脂不由也耷拉着眉眼,抱着怀里的沉甸甸的小龙,慢吞吞往半山腰走去,漫山遍野的花丛绵延而去,便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自从他将自己和小龙带到这处便离开了,好几日都没有音信,也不知去了何处?
胭脂推开篱笆走进去,却听见后头衣摆佛过花丛的细微声响,她转头一看,他果然回来了。
只是……满身是血,连眉眼间都沾染了血迹,衬得眉间那堕仙纹越发鲜红,连眼眸都隐隐泛着鲜红的血光,鲜血顺着修长的手指一滴滴落下,落在盛开的野草花上越发刺眼。
小龙被他满身的煞气吓得不轻,躲在胭脂胳膊肘里瑟瑟发抖,他不过才五岁的孩子,之前被叶容吓回了原型,到如今都变不回去,现下见了他更是不敢看他。
胭脂看着他心下发沉,山里那散仙到底是说错了,成了堕仙又如何会有为仙者的慈悲心肠,执念太深难免偏激,又如何会处处顾忌?
他入魔道是早晚的事……
叶容自远处山花浪漫中一步步走来,近到她跟前时,胭脂都不敢抬头看他,他这副模样实在太可怕,早已没了为仙时的沉穆清雅,她甚至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杀了自己……
叶容眉眼沾了血,衬得肤色皙白干净,容色越发出挑惑人,突然伸出手摸上她的脸,浅声道:“夫子,这么久不见,连看看阿容都不愿意吗?”
胭脂只觉面上一片湿意,鼻尖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轻抬眼睫便对上他的眼,忍不住心头一颤,他的眼眸红得像是要滴血,看着就瘆得慌。
她微微蹙眉忍不住别开眼,不发一言。
叶容轻笑一声,手慢慢下移,放在了小龙的头上,微微捏了捏小龙角,小小的龙角一下子就染上了血,小龙在胭脂怀里抖成了只鹌鹑。
叶容轻飘飘看了眼胭脂,才往屋里走去。
胭脂站了许久,忙将吓坏了的小龙抱到隔壁的屋里,又去外头接了一盆清水端进屋里,便见他坐在暗处静静看着自己。
胭脂犹豫许久,才轻声道:“我替你擦洗一下……”
她默站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应,又被他看得极为不自在,便硬着头皮走到他跟前,将水盆放在桌案上,拎干了湿布,正要伸手替他擦,却又不知该从何着手。
他们如今算不上熟悉,可以说是非常陌生,她甚至不敢碰他一下,他们最后闹得那般不好看,便是知道是个误会,她那些伤人的话也不可能装作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