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弃公子 第8节
李言宗还待再问,因此抬手摆了摆,“回了吧,明早你还得去拜访季老先生。”
李言宗见自家师父当真无事 ,放下了悬着的心道:“是,徒儿知晓。”
胭脂回到房中,拿出李言宗的命薄,这几日她一直忧心重重,明日便是李言宗命中大劫的开始,以往的那些不过是小磕小绊。
他这命中大劫的牵动人是个孤女,而且是位美艳动人的江湖女子名唤沈绾。
他们相逢是因这女子其皮相貌美而遭人惦记,又因独身一人被人暗算成重伤,正巧被李言宗遇上救了放在身边悉心照料,日久便生了情。
可惜李言宗族中对他期望极高,他的妻子一定要在仕途上对他有极大的助力,她一个孤女孤苦无依,李言宗便想要娶之为妻也是不行,那孤女亦不愿意为妾,二人几多纠葛,终于分道扬镳而终。
但若真是就这样结束了,胭脂也不至于如此苦恼。
此处只是埋下了一个伏笔,待李言宗仕途大顺平步青云之时,他二人又骤然相遇,只是当年江湖飘荡的侠女早已嫁为人妇,且还是李言宗的同僚,两人相见竟是互不能忘情。
再看下去胭脂便是恨铁不成钢,以至于每每看到李言宗,都恨不得一掌给他拍死,给他他不要,不是他的了他又非要,这不脑子给驴踢了吗?
他们私下见面互诉情肠,那女子虽然已嫁作他人妇,但她性子孤傲笼络不了自己的夫婿。
虽说皮相摆在那里。但终究是叫别的狐狸迷了心窍,是以夜夜独守空闺,多年下来,庶字庶女倒是一大堆,而她自己却是半个子都不曾落下。
李言宗此时已是朝廷命官若与同僚之妻如此纠缠,终究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可要他再次舍弃心爱之人却又做不到,是以他向她许诺待她和离便娶要她为妻。
日子久了,纸包不住火,未待那女子与她夫婿和离,这事便传进了她的夫婿的耳里,那夫婿自然是个不一般的。
这如何的不一般呢?就是这人完全忽略了自己头上那抹翠绿的颜色,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妻子笼络住,只为了不让李言宗好过。
他视李言宗为眼中钉,反正便是让李延宗顺心的事情,他一件也不愿意做。
是以他为了不和离,对着妻子百般呵护死缠烂打,也再不去找其他的女人,这烈女怕缠郎,当初这女子嫁给他本就是爱慕他的,如今见他回心转意,又怎会为了李言宗去和离,到时李言宗又反悔,她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是以他二人倒是恩恩爱爱,到她怀了身孕,李言宗才明白,这次自己又与她擦肩而过了,这一辈子恐怕都求不得了。
偏偏又是同僚的妻子,终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每便刺上李言宗几回,这一世便是爱而不得抑郁寡欢而终。
胭脂看着不免觉得既然这一段□□于你眼中既如此痛苦,倒不如从头就掐断了它。
她做老妈子已经够苦了,难不成还要帮他追媳妇儿,更何况她一个乱葬岗的,从来是只知道冥婚这一回事,若是让她来弄一场冥婚倒是可以信手拈来,只是他们怕是不会愿意的。
本身这局她还不知要怎么拆,但今日见到了叶容之,一切都如拨开了云雾一般。
叶容之如今未娶,沈绾也是未嫁,让叶容之去救她,他二人没有家世门槛的阻拦自然不会如此坎坷。
若是真能凑成一对,也算她对这个弟子尽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丹青手:“偷偷告诉你,你这弟子是个变态。”
胭脂:“胡说八道!”
丹青手:“……”
第13章
早间起来李言宗便同小厮李书一道去拜访季先生,现下快正午了瞧着也快回来了,胭脂特地让掌柜的准备了一大桌菜,这一遭多了位以后在仕途上拉着李言宗往上走的先生,她也省去了些力气,自然是要好好庆贺一番。
待菜刚刚摆好人便到了,李言宗黑着一张脸坐下,胭脂心下便觉不好,忙问李言宗:“如何,老先生怎么说?”
李言宗历来在学识上从不曾这般不被赞赏过,他一时气愤便讽刺道:“他老人家可看不上我,让我另拜师门。”
李言宗话音刚落,李书便在后头愤愤不平道:“那位先生平白地耍弄人,看了少爷的文章明明点头说极好的,可到少爷提出拜师的时候,他却变了脸托词说自己年事已高无意收徒,接着便让人请我们出去了,真是气煞了人!”
胭脂一愣,这绝对不可能!
这位老先生那是两朝元老,这头退下来是为了颐养天年,现下看着不过是个闲散人,可往后新帝登基时特地邀请这位先生回朝,这一东山再起,便是位极宰相。
旁人不知只以为他这位老臣当真退居其后,可他只是不耐烦伺候老皇帝,年纪越大就越加残暴,自古伴君如伴虎,与其稍有不慎行差就错害了自己性命,倒不如扶新帝上位,然他也却有左右当朝局势之能。
好在他虽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却将百姓之苦落在心里,所做之事皆为利民,若是一心向恶以他这样的能力必会败坏一朝,以致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照命薄上写的,李言宗这次去拜访他,才华学识人品都是被这位老先生极为看中的,直接收做了弟子。
可以说,日后李言宗在仕途上能平步青云而上,这位季先生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胭脂略琢磨了下,便道:“只怕这位先生是在考验你,你接下来便每日去拜访这位先生,好叫他知道你的诚意和学识。”
“师父,这季老先生都已经退居人后了,我当真要拜他为师?这京中名师我李家又不是找不到。”李言宗自来在学识家世外貌皆高人一等,可谓人中龙凤,从来不曾这般被人轻视过,自然是有些不服。
胭脂无法和他说明其中因果,免得被人当做疯子,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故作高深道: “这京中名师如何比得上他一个指头,你且听为我的,一定得拜他为师。”
她想到自己这些日子还要费些功夫去剪他的孽缘,她放下了茶盏拾起筷子边夹着菜往他碗中放边交代道:“这些日子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便和李书一道,等我这头好了便来找你们。”
李言宗再是不满,也不会不听胭脂的,这八年来她每一次做的决定从来不曾偏差分毫,能掐会算之道已然登峰造极,族中甚有传言她已是半仙之身,不老不死,虽他觉是谬言,但细细看来这几年来她的容颜未曾有丝毫变化,果真应了这不老之说,他心中也渐渐信以为真,是以他才会心甘情愿的以女子为师。
胭脂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怕要笑到面皮抽筋,倒不是她妄自菲薄,是她从来都觉着自己就是每天读读李言宗的戏本子,闲来无事给他提点几句的老妈子罢了,这活实在是无聊到扣牙,半点挑战性都没有,有时她都想把那戏本扔他脸上去,让他自己消磨消磨。
可她终究还是不敢的,好不容易做会儿人,万不敢如此任性。
这头安排好了李言宗的事情,胭脂便去到郊外的客栈等着那名江湖女子。
这日正是那名江湖女子晕倒在路边的时候,胭脂特地算好了时间给叶容之写了书信托人带去,信里表明了自己是当日他救的那个人,托他前来帮一个忙。
胭脂到了书中写着的位置,果然瞧见了一名白衣女子正晕倒在路边。
她连忙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躲了起来,待叶容之到了这里看到了这人晕倒在路边,以他的性子一定会相救。
自己也无需出现,既省了多余的事又牵了线,剩下的便靠他自己。
胭脂在丛中躲藏许久,也不见叶容之出现,这日头又越来越重,那女子本就受伤昏倒,若是再这样暴晒下去,还不等叶容之救了他,只怕就要曝尸荒野。
又等了片刻,胭脂实在是等不住了,她总不能为了剪掉李言宗的姻缘,而枉送了他人的性命吧,还是先去救了先,往后的事只能往后再议。
胭脂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向那女子奔去,用手探了她的鼻息,见气息还稳着便松了口气。
这女子真是长了一张好皮相,果然是要与李言宗历情劫的,这胎投的也是极好,可惜遇上了自己这个只会做冥婚的,要不然也能使些手段帮他们一帮。
胭脂不由摇摇头叹道:“作孽哟……”伸手扶起她,正想法子怎么给她弄回客栈,便听到了后头衣衫行走间窣窣作响的声音。
胭脂顿了顿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叶容之。
他一身雅致青衫在阳光下缓步走来,日头撒在他身上散着耀眼的光芒。
待到走近,他冲胭脂微微一笑清朗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胭脂脸色僵了僵,连忙回了一笑,心中却暗暗骂开了街。
这要是搁乱葬岗,以她的脾气早闹得天翻地覆,现下倒是脾气收敛了好多,只是颇为委屈了些,她在田间喂蚊子喂了半响,这要是她晚一刻出来也不会白费了这一番功夫。
他见胭脂扶着一位姑娘,问道:“这是?”
胭脂连忙移开些身子,将那江湖女子美貌的皮相露出来,又佯装不知情况道:“我也不认识她,看见她时就昏在这了,我现下一个人也不知如何处置,便只好找你帮忙了,实在是麻烦你了。”
叶容之闻言一笑,温和道:“姑娘说笑了,既如此便让我来背这位姑娘到前头的客栈,再去城里找位大夫替这位姑娘治伤,余下的便等这位姑娘醒了再做安排,姑娘觉得可行?”
胭脂闻言连连点头,她自然是极乐意的,只是顾忌他手上的伤: “可是你手上的伤?”
叶容之看了胭脂一眼,低下身子边从她手中扶起那位姑娘边对她笑道:“没什么大碍。”
胭脂闻言也不多话,帮着把那女子扶起让叶容之背上,这事虽然没有按照她原先的安排来发展,但现下也与她原先想的也差不离。
待安顿好这女子,她再想个办法借机溜走这事还不是照样能成。
这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既成了一桩美事,又解了李言宗一生的劫难。最主要的是自己又乐得一身轻松,轻轻松松便能在人间过个几十年,胭脂越想越是开心,看着叶容之越发顺眼,不觉露出了老妈子一般的笑容。
到了客栈将那女子安顿好,胭脂便随着叶容之一道踏出了房门。
现下是个离开的好时机,她借口去城中找大夫,到时让大夫自行过来。而她就借口有要事离开,余下如何便看他们各自的造化。
待到了客栈门口胭脂正要开口,叶容之便道“姑娘先在此歇息,我先去城中找大夫。”
这哪能让他去,她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你手上还有伤,还是我去吧。这姑娘现下昏迷不醒,劳烦公子照看一二。”
叶容之看着胭脂静默不语。
胭脂没想太多,只当他是同意了。对他报以一笑便往城中方向走。
这客栈位置极好,两边树林茂盛,林间的微风拂来,都能透着凉气,日头再毒也是恰恰好的,远处青山如屏重叠,叫人心中莫名舒爽。
胭脂走了没几步,便听后头那人略带凉意道:“那日林中华灯初上,很是好看。”胭脂刚一听一时不明所以,颇为不解。
林中?华灯?
胭脂脑中突然轰的一声,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惊讶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叶容之。
“你……”胭脂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现下想的不是该如何装作不认识他。而是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在装作不认识他。
却见他面上浅浅笑开,看着她轻轻唤道:“夫子,别来无恙。”
“积山如石,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14章
胭脂正待说话,便看见江湖女子扶着门出来,小二跟在后头问道:“姑娘,你的伤这么重,这是要去哪?”
那小二一瞧见他们,忙对叶容之说道:“公子,你们在就好了,你们带来的这姑娘也不知要去哪?”小二见他们二人都在,里头又有客人叫唤便不管他们进去忙活了。
胭脂忙上前扶着那女子,见她面色苍白眉黛轻皱,便纳闷道:“姑娘,你的伤这么重起来做什么?”
那女子见胭脂一脸善意,又看叶容之那样气度的,想来也不是什么歹人,“原来是你们救了我,多谢二位了,只是我仇家太多,这客栈鱼目混杂。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找到。”
胭脂好不容易逮到的兔如何能让她轻易走脱,“可你这样也走不了多远,若是又晕倒在半路,岂不更是危险。”
她假作思索状片刻,然后看向叶容之问道:“不知你那住处方便不方便收留这位姑娘?”
叶容之看着她弯了弯好看的眼,略带深意道:“方便倒是方便的,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有损这位姑娘的名节。”他略顿了顿对胭脂乖巧一笑如同少时的模样,轻轻道:“夫子不若一同住下,也免了他人闲话。”
胭脂闻言忙点了点头,只要他肯收留,其他的自然都好说。
“我先去客栈看看可有马车,你们且在这等候。”
这镇外只这一处客栈,有没有马车还是问题,若是没有以他们三人这徒步龟速目标确实太大,也不知这女子的仇家何时会找来,若是遇上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胭脂扶着那女子感觉她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面色白的吓人,随便往棺材里一躺都可以当做死人盖上棺木,胭脂颇有些担心道:“姑娘感觉可还好?”
沈绾闻言苍白一笑,强撑起一口气毫不在意傲然道:“姑娘放心,那些无名小辈还伤不到我半分。”话音刚落,她毫无征兆的喷出一口血。
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