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0节
“王先生,之前在参观《永乐大典》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么,我们在《永乐大典》中找到了大量珍贵的历史资料。”
“这些资料有些是宫廷秘闻或者边疆旧事之类的政治史料,有些是《伤寒论》之类的医学典籍,不过其中最多的一类,还是各个朝代的人文记载。”
“这些记载包含了当时的节日风俗、服装样貌、建筑风格等等一系列的内容,可这些内容记载的再详细,在随《永乐大典》展览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堆文字而已。”
“比起文字这种相对【枯燥】或者【死板】的载体,游客们的亲历显然要更加深刻一些。”
“所以经过精细的筹备,便有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
望着侃侃而谈的朱祁镇,王通在为大手笔感到震撼的同时,也理解了朱祁镇的意思:
“朱先生,那敢问这间花园……是什么朝代的建筑?花园的主人又是谁?”
朱祁镇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
“朝代嘛……你可以先猜一猜。”
王通下意识就想反驳一句这怎么猜的出来,不过见猎心喜的好奇欲望还是压过了心直口快,于是他便开始与张莹哼哧哼哧的分析了起来:
“……过道护栏上的这些纹路与北12厅那边明显不是一个画风呀,我记得老朱刚才说过,12厅的雕纹是专门为《永乐大典》展览复刻出来的明代纹路。”
“那这肯定不是明代呗?而且也不可能是明代以后。”
“老婆,明代以前的朝代有啥?我只记得唐宋元明清……”
“咦,你历史老师没教过你那首儿歌吗,唐尧虞舜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秦汉三国传两晋,南朝北朝是对头,隋唐五代又十国,宋元明清帝王休……”
“没有……”
“反正元朝肯定是不可能的,两晋南北朝也概率不大,战国时期的国家又太多太小众,不太可能让咱们这种非专业人士去猜,所以基本上不是秦汉就是唐宋……”
王通与张莹嘀咕了一会儿,蓦然王通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亭台那边唱歌的妹子!”
张莹抬头看了眼自家男朋友,磨了两下小虎牙,眼中隐隐露出了些许杀气:
“哦?妹子?妹子怎么了?”
王通却仿佛毫无察觉到自身的危机似的,四指握拳大拇指水平的朝边上一抖,做了个杰瑞【急了】表情包的同款姿势:
“你听妹子在唱的歌——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不是那谁的作品吗?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柳什么来着的?”
张莹顿时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
“雨霖铃·寒蝉凄切?柳永的词!”
随后她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或许是mr头显自带的解析效果,张莹也明显听到了女声轻唱的内容: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宋词加上明显与明代不同的雕纹,两项细节汇合在一处,这个朝代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里。
张莹便转过身看向了朱祁镇:
“朱先生,这里是……宋朝?”
“没错。”
朱祁镇朝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笑着说道:
“欢迎二位来到公元1100年的北宋汴京,至于这里嘛……”
“乃是我们根据资料一比一复刻的、北宋宰相苏颂的府邸。”
第826章 穿越千年(中)
“公元1100年?”
“北宋?”
听到朱祁镇的这句话,张莹与王通顿时齐齐一愣。
早先提及过。
张莹虽然不是啥历史爱好者,但在长期各种视频的推送轰炸之下,对于某些基本的历史知识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譬如……北宋的灭亡时间。
只见这姑娘轻轻摸了摸下巴,对朱祁镇说道:
“朱先生,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北宋的灭亡时间好像也就是公元1100年后没多久吧?——靖康耻好像是二几年来着?”
“嗯,你没记错。”
朱祁镇很快点了点头,肯定了张莹的话:
“靖康之难发生于公元1126年,距离现在也就二十六年,模糊点说也就三十年不到。”
“直白点说,就是史书上翻一页的事儿。”
二十六年。
这个时间说短不算短,但说长也真不算长。
以现实为例。
2024年的26年前是1998年,那一年国足在十强赛的雨夜中以2:3输给了卡塔尔,痛失世界杯资格,老榕写了一篇《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的文章,很多球迷至今难以忘怀。
当然了。
比起98年,更多人记忆深刻的应该还是0102年。
华夏入世、国足首进世界杯、911双子塔空袭,还有那一年的萨斯病毒……这些距离现在也就二十三四年而已。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26年真的算不上什么。
想到这里。
张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周围的庭院。
不同于历史上的其他朝代,北宋的灭亡即便有各种内因,但它在外表上展露出的依旧是一种暴毙的‘症状’:
它在灭亡之前不久依旧活蹦乱跳,丝毫没有其他王朝末期那种全地图烽火狼烟的末日感,由盛转跌的势头之快堪称古今罕见。
同时按照朱祁镇的介绍,这里是某位北宋宰相的府邸,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可以算是仅次于皇宫的北宋政治经济中心。
而二十多年之后,这座幽静典雅的府邸就将被金人的铁蹄踏碎,头顶的天空从此都将被盖上一片浓厚的乌云……
在这种滤镜的作用下,张莹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对了,朱先生。”
就在张莹略微有些恍惚之际,一旁的王通忽然对朱祁镇问道:
“您之前说这是谁的府邸?好像是哪位宰相?”
朱祁镇点了点头,右手食指在左手手掌上写了个苏字:
“苏颂,苏东坡的苏,刘颂的颂。”
“他在北宋官场沉浮了数十年,担任过刑部尚书、尚书左丞等职位,三年前以太子少师的致仕宰相。”
“宰相啊……”
王通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苏颂看来也是个贪官?”
北宋的文官集团在民间的风评历来不高,尤其是对于王通这类理科生而言,自带先天性的刻板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一提及宋朝宰相,想到的就是党争、蔡京、王黼、北宋六贼这些字眼儿,尤其是听闻苏颂还是北宋末期的宰相,自然而然的就冒出了贪官的念头。
不过朱祁镇很快便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
“非也非也,王先生,您这次可就猜错了。”
“宰相和贪官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例如北宋的最后一任宰相何栗,在职期间恪尽职守,不畏权贵,为此甚至惹怒过宋徽宗被外放过。”
“后来汴梁城破,何栗自知无力回天,羞愤中绝食而死,民族英雄或许谈不上,但竖根大拇指说句有气节还是担得起的。”
“又譬如金人嘴里的宗泽宗爷爷等等……北宋的文官集团有奸佞不假,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贪官。”
“何栗宗泽如此,这位宰相苏颂同样如此。”
“……”
王通闻言顿时一愣,回过神后脸色若有所思。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当年崇祯皇帝上吊的时候身边还有个秉笔太监王承恩与他忠贞共死呢,遑论北宋偌大的文官集团了。
单纯因为苏颂与蔡京王黼都是宰相,就对他下了个贪官的定义……确实有点不严谨也不厚道。
随后王通挠了挠头发,用小动作舒缓了自己的尴尬:
“朱先生,听您这样说……这位苏颂莫非是个能吏?”
“能吏嘛……”
朱祁镇斟酌了一会儿,解释道:
“怎么说呢,苏颂这个人有点特殊,和传统概念里的宰相可能有点不一样。”
“譬如上头我提到的何栗,他属于一位很典型的政治家,扳倒过六贼之一的王黼以及其党羽,功绩在于清理官场。”
“而苏颂这位宰相却从不参与党争,他的主要精力与成就都集中在了工科方面——当然了,文集之类的文学创作还是有的。”
“工科?”
王通眨了眨眼,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了一个例子:
“就是类似都江堰那样的工程?”
朱祁镇笑了笑,也没直接否定王通:
“概念上类似,但工程量上肯定没有那么庞大,毕竟都江堰只有一个工程嘛,而苏颂的成就却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