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节

  “总镇对我说过一句话:与贼人较量需要手段和证据,与叛贼较量,只需要名单。如果真的有贼人为了一己私欲,大肆掠夺百姓财富,扰乱民间秩序,总镇绝不会有耐心与之周全,直接就出兵围剿了。”
  二人放下手中的银币,岳明对管事说道:“立即送到总兵府。”
  “是。”
  很快,管事带人装车上路,将这一箱子银币送到了刘衍面前。
  此时刘衍正在与商会会长王靖谈事,见到送来的银币,刘衍笑着开箱,拿起一枚来:“泰山看看,这便是铸造好的银币,如何?”
  王靖也拿起一枚仔细看了起来,然后说道:“如此精美的银币,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早年间,老夫也见到过一些泰西银币,都是从江南那边流通过来的,不过泰西银币做工粗糙、重量不一、样式繁多,其实与咱们大明的碎银子是一个性质,用起来非常不便,民间也不将其视为银币,全都当成碎银子用了。”
  泰西就是此时大明对欧洲各国的总称,此时大明对待西方的态度,并不像后世满清那般谄媚,因为此时大明虽然已经风雨飘摇,但是从社会发展水平来讲,丝毫不比西方差,甚至在人文、政治体制、造船、农业技术、医药水平等方面,大明还是领先西方的,就算是火器上,也是各有千秋。
  与后世满清全方位落后于西方,被人家轮番吊打不同,大明即便到了濒临亡国的时候,依然在料罗湾击败荷兰人,在沿海一带击败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
  要知道在眼下这个时代,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才是西方霸主,却依然被大明击败,甚至葡萄牙人还被打得赔了款。至于英国、法国、德国等清末列强,此时还都是“泥腿子”。
  刘衍听王靖说起欧洲银币,顿时来了精神,问道:“还有这事?泰山知不知道,江南那边是什么人与泰西人做生意?”
  王靖说道:“这就不太清楚了,都是商贾之间的传言,老夫也没见过。只是说福建的郑一官为首,带着一大帮海商垄断了与泰西人的贸易,具体细节就不知道了。”
  郑一官就是郑芝龙,此时就盘踞在福建一带。
  而早在1633年,也就是崇祯六年的时候,郑芝龙就率部在福建沿海击溃了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金门海战。
  从此战之后,海氛颇息,通贩洋货,皆用郑氏旗号,无儆无虞,郑芝龙尽以海利交通朝贵,quot;八闽以郑氏为长城quot;。至此,郑芝龙的通商范围广及东洋、南洋各地:大泥、浡泥、占城、吕宋、北港、大员、日本、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等处。
  此外郑芝龙的军力也很强大,在重金的打造下,郑芝龙组建起一支由汉人、日本人、朝鲜人、南岛各族,甚至是非洲黑人等各色人种的军队,兵力高达二十万人,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战船组成的船队!
  此时刘衍陷入了沉思,山东距离福建太远,否则自己还真想与郑芝龙联络一番,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别的,尽早接触总是好的,毕竟海洋贸易可是一个聚宝盆,刘衍自然看着眼红。
  之前刘衍还从朝廷索要了大批的造船工匠,现在全部安顿在灵山卫那边。刘衍却并没有立即开始大规模造船,不是钱粮跟不上,而是目前来讲,造出一支商船队也没用,因为此时大明对外的海上商路全都被郑芝龙垄断了。
  谁想与外国进行远洋贸易,都要向郑芝龙上贡,否则便会被郑芝龙的舰队击沉。如此一来,除了郑芝龙的商船队之外,其他人基本上的无利可图的,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出海贸易了。
  “这种局面必须扭转!”
  刘衍在心中暗道,眼下钱庄与银币的事情完成布局之后,要尽快消化兖州府、登州府,让青莱镇的实力更进一步,然后刘衍便准备放眼整个山东了。
  “只有根据地够大、够强,我才有资本与天下英雄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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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一章 真有不怕死的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
  初春的青州府城依然是寒风阵阵,行人走在街道上,身上还穿着冬日里的衣服。
  这个月新军各营,以及幕府一众官吏都发下了银币,商部的诸多产业也给工匠和学徒们发下银币,与所有商贾的交易同样是使用银币结算的。
  一时间青莱镇各处的市面上,到处可见精美的银币在流通。
  对于这种精美的货币,百姓们自然是爱不释手,一开始还有人想留在手中存着,将家中的碎银子花出去。可是随后百姓便发现,凡是去商部、商会的各处店铺采买,人家都只收银币和铜钱,根本不收碎银子。于是各处百姓只好前往青州府的山东钱庄兑换。
  从刘衍下令筹建钱庄开始,一个月的时间,青州府城内开办了山东钱庄总号,在莱州府城、登州府城、兖州府城中各开了一家支号,在各处州县城中也都开办了一家分号。
  如此,刘衍凭借遍布整个青莱镇的钱庄网络,以及提前铸造的大量银币,以及囤积的大量铜钱,让市面上非常平稳的过度起来,大量的碎银子、银锭通过各处钱庄收集上来,海量的银币与铜钱被百姓兑换出去,开始在青莱镇民间流通。
  其实民间百姓是用不到多少银币的,基本上都是在用铜钱,甚至乡野之中的百姓,更多时候还是以物易物。
  不过随着商部开办的产业越来越多,青莱镇的商业和工坊越来越发达,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被雇佣到各处工坊与店铺之中,发到手里的工钱都是银币。
  这就让青莱镇的百姓远比其他地方富裕,至少很多百姓家中都能翻出一、两枚银币,这在青莱镇之外,是无法想象的。
  再加上幕府已经开始在兖州府、登州城推行新政,两府的卫所兵开始大规模整顿,各处都在兴建水利设施、修葺城池、开办新的产业,商部下辖的酒坊、肥皂工坊、晒盐场等,都派人前往两府勘查,要开办分号。
  只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兖州府与登州府各处便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当然与两府百姓欣喜不同的是,兖州府、登州府的官吏和兵将却过得非常焦虑,大批不合格的墩军、卫所兵被裁撤,大量侵吞军屯土地的将领和官吏被下狱,很多豪强也开始被打压。兖州府、登州府的知府都关门谢客,生怕自己被牵连到。
  毕竟如今的刘衍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总兵官,而是被朝廷明文任命,统管青莱镇四府的军民大政,各处知府也全都是刘衍的部下,谁敢在这个时候找死?
  青州府城,总兵府。
  王炆镇正在向刘衍禀报这段时间新政的推行事宜,刘衍很是满意。随着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大,各地的旧势力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心,新政在兖州府和登州府推行的非常顺利。
  “总镇,估计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兖州府、登州府便可以整顿完毕,民部那边已经整理好了两府的户籍与黄册,下一步张部长会带着农部巡视两府之地,组织人手准备春耕事宜。”
  刘衍说道:“转告张耒,兖州府与登州府今年开垦荒地是来不及了,就先将清退回来的军屯耕地全部复耕,待到秋收之后,一定要大规模开垦荒地,至少要让两府失地、少地的百姓分到土地。”
  “是。”
  说话间,财部部长岳明来到正堂,行礼之后,递上了一枚银币:“总镇请看,市面上出现了假银币!”
  “什么!”
  王炆镇吓了一跳,急忙看向刘衍,而刘衍却并不意外,只是拿过来看了一下。
  只见这枚银币做工很差,上面的字迹都不清楚,完全就是按照银币的样式,自行铸造的。
  随后刘衍冷声说道:“还真有不怕死的,查到是什么人干的吗?”
  “查到了,不过来源很多,青州府、莱州府各处都有,主要是一些奸商、士绅。”
  岳明说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核查了,但是那些造假之人却根本不怕,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因为以往除了朝廷铸造的雪花银之外,碎银子在流通的时候,民间是可以自行铸造的,银饼、银币、银珠子,只要是愿意,谁都可以铸造,而且是随意铸造。”
  “现在那些造假之人认为,幕府发行的银币与之前的银饼、银珠子一样,只是形状不同而已,本质还是碎银子,所以他们不算造假,并不认为自己有罪。”
  “哼!强词夺理。”
  刘衍明白其中肯定有人是这样的想法,只是自己不能任由他人随意铸造银币。大量劣质银币在市面上流通,会彻底毁掉自己的布局。
  刘衍推行银币不仅仅是为了使用方便,还是在下一盘大棋。刘衍要将银两从重量单位慢慢过渡到金额单位,为将来推行银本位的统一货币打基础。
  所以刘衍宁远错杀,也绝不放过,当即说道:“此事财部就不要管了,你拟定一个具体的名单交给亲卫营参将苗绍,让苗绍直接派兵弹压!”
  岳明和王炆镇都吓了一跳,事情跟二人预想的不一样,刘衍根本没有动用手段,直接就拔刀了。
  “总镇,出兵的话,是不是太过激了?”
  刘衍冷声说道:“本镇就是要用这些人的脑袋宣示:银币乃是青莱镇的经济命脉,任何人不得私造,任何人不得扰乱青莱镇的经济秩序,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日,亲卫营参将苗绍接到命令,立即调动兵马准备出击。
  如今青莱镇新军各营都被重新部署了一番,陈勋率领前营镇守莱州府各地,王越率领后营镇守登州府各地,张义率领左营镇守兖州府各地。
  苗绍集结了亲卫营数百夜不收、护卫之后,便派出人马通知前营、后营和左营,请三位参将一同出兵协助。
  一时间,整个青莱镇各处风声鹤唳,几乎各处城池都能看到新军将士出动。
  莱州府城内,陈勋带兵包围了一处宅院,这里是莱州府城一个豪商的府邸,大队新军将士已经破门而入,正在里面缉拿人员,超验财物。
  “大人!”
  一声惨叫传来,一个身材肥胖、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哭丧着脸跑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陈勋面前。
  “大人啊,我李家做错了什么,非要抄家啊,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陈勋冷声说道:“就凭你私铸银币,这就是死路一条!”
  “那银币也是碎银子啊,这算什么罪过,还请……”
  “废话!”
  陈勋训斥道:“银币与铜钱一样,都是钱,是钱,懂吗!岂能人人自行铸造,那样一来起步乱套了!”
  “昨天我便派人通知你,要你将所有私自铸造的银币上缴,将所有铸造银币的器物上缴,并且到我参将衙门领罪。可是你却置若罔闻,依旧在府内饮酒作乐,听说昨天晚上你小子还找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陪睡,简直丧心病狂!”
  陈勋越说越气,一脚将那胖子踢倒,吼道:“给我绑了!”
  于是在一阵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中,那胖子被五花大绑,一众家眷也被绑了带了出来。
  这次,陈勋光是抄这一家,便收获了私铸银币五万多两,另外还有各种碎银子、银锭、铜钱等,约合十几万两银子,以及大量的绢帛、丝绸等物,房契、地契等。
  陈勋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财物,不由得怒骂了一声,这些商贾个个都是家财万贯,却还要挖青莱镇的墙角。
  那胖子铸造的银币只有六成银子,剩下的四成是铅、镍、铝等材质,却要当成一两银子来使用,明摆着就是故意为之,想要以此来搜刮民脂民膏。
  “难怪总镇直接下令抄家拿人,这些奸商不死,岂不是没有天理了!”
  陈勋怒气冲冲的吼道:“将所有人犯下狱看押,缴获的钱财即刻起运,送往青州府,移交给财部入库。”
  “是!”
  与陈勋这边一样,苗绍、王越与张义也忙活开了,在青州府、登州和兖州各地不断抄家、抓人。这两州不同于莱州府和青州府,刘衍已经在那两处深耕多年,即便有奸商,也是零星而已。
  而登州、兖州两地,参与造假的奸商、士绅却非常多,短短几天之内,张义与王越便抄了几十家,调集了数千将士参与其中。
  甚至在兖州府城内,竟然还有两家财大气粗的豪商纠集家丁抗拒,数百拿着长枪、大刀的家丁竟然也懂得结阵,聚在一起向外冲去,向将前院的新军将士打出去。
  亲自带兵的张义见状气得七窍生烟,大吼道:“你们敢死,老子就敢埋,给我开火!”
  一阵轰鸣声响起,结阵冲来的数百家丁万万想不到,眼前的新军将士竟然真的敢开铳,顿时被射杀上百人,剩下的家丁一哄而散。
  “给我搜,反抗者,格杀勿论!”
  大队新军将士冲进后宅,将那豪商家中的男丁叫嚷着、打骂着,随即便被愤怒的新军将士当场杀死。
  片刻之后,在一阵女眷的惊叫声中,大批家眷被绑好带了出来,还有不少血淋淋的尸体被抬出来,很快前院就显得非常拥挤。
  “所有人犯下狱,所有缴获登记造册,运往青州府城!”
  “是。”
  数日之后,刘衍收到各府驻军的禀报,四府之地共查处造假贼人一百二十一家,已经全部抄家下狱。
  从这一百二十一家贼人家中,新军将士共查抄出九十八万两银子,包括造假银币、碎银子、银锭、铜钱等各式财物。
  另外在各地狱中,还关押着将近两千人犯,等待进一步的处理。
  王炆镇看着这么多的数字,也是冷汗直冒,刘衍一声令下,便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真是杀伐决断。
  “总镇,这段时间,各处还打死打伤抗拒贼人五百七十多人,这善后之事,应该如何安排?”
  刘衍思索片刻,说道:“给苗绍、陈勋、王越、张义四人传令,将各处主犯就地公开斩首,以震慑各方贪利小人。至于其余家眷从犯,全部判处三年刑罚,送到商部下属的矿场中服劳役。”
  王炆镇一一记下,同时心中感叹:“总镇太狠了,抄了家财不说,还用这些人当免费劳力,这下商部又可以剩下一大笔开支了。”
  “总镇,财部还在询问,缴获的九十多万两银子如何处置?”
  “全部铸造成银币,然后按照预算,优先支付登州、兖州各处的工程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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