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灯长行 第30节

  又岚:“最近一段时间, 有点累, 你们想辙,看看想跟哪儿玩儿, 我做东。”
  肖咪咪蹦起来,“真的啊?我想去海边!年后去!”
  又岚:“你得跟他们商量,商量好一去处,报给我。”
  张鹤鸣没肖咪咪那么兴奋,“岚姐, 工作室开张以来, 入不敷出, 还是不要出玩儿了,一分钱没给你挣,还老让你花钱, 我过意不去。”
  肖咪咪不接触财务,不知道,此刻听张鹤鸣一说,也觉得不合适,“岚姐,要不不去了,等工作室步入正轨再说。”
  又岚笑,“我都不心疼,你们心疼什么?去,说去就去。”
  左晴进门,听见这句,“去哪儿啊去?
  又岚:“去旅游。”
  左晴不心疼又岚,“我也去!”
  又岚:“叫上吕字圩。”
  左晴注意到又岚与往常不同,把她拉到窗前,“昨儿个电影看得,怎么样?”
  又岚:“没看全,你把你那枪版的发给我。”
  左晴:“怎么没看全?”
  又岚:“出现了一些不可抗力。”
  左晴没多问,以为她又伤心了,安慰道:“男人这种东西,最是淡泊寡欢,你想他的身体,他不给你,却还吊着你,就是觉得好玩儿,就跟逗狗一样,你看他逗狗,你觉得他会喜欢狗吗?不会。切回来想,他也不会喜欢你。”
  又岚笑。
  左晴以为她受刺激受大发了,紧接着又说:“生在一个苍白而无情的时代,就别相信真理和男人,因为只有这两样东西,才会冷不防给你一巴掌。”
  又岚还在笑。
  左晴不拽文了,搂住她腰,“又岚啊,你别吓我啊,男人没了,还有我啊。”
  又岚回抱住她,“我,喜欢修戎。”
  左晴还以为多大事儿,“我知道啊。”
  又岚:“不是想睡那种,是喜欢,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左晴:“也就你个蠢货不知道,你以为你这么迫切想要他是为什么?是因为肉-欲?狗屁,你就是喜欢他,从你在机场摸他开始,你就不是你了。”
  又岚松开她,目光呆滞,神情茫然。
  左晴:“别把你这种智障模样暴露给别人,往往这种时候,坏人最多。”
  又岚懂,冲她勾一勾唇角,“这种时候,你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左晴一巴掌拍过去,“滚蛋。”
  又岚躲开,走出门去。
  左晴没问去哪儿,看她那一身雀跃,也能猜到。
  又岚刚从东茂出来,杨开怀着急忙慌的迎面而来,看见又岚,气都没喘匀,就要拉着她走,“赶紧的!”
  “干什么?”
  杨开怀:“你先跟我走!”
  又岚拔出胳膊,“不是,叔,你先跟我说。”
  杨开怀正要说话,廖祖走过来,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又岚诧异他俩怎么会认识,没来得及问,又被杨开怀拉着走,“你爸住院……”
  又岚闻言,什么都没顾上,赶紧开车奔医院。
  一进门,又一闻一身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罩着氧气罩,吊着点滴,左手食指一个血氧饱和度夹,看起来,好严重。
  又岚问杨开怀,“怎么回事?”
  杨开怀支支吾吾,跟车上一个模样。
  又岚明白了,“是不是方以柔又干什么了?”
  杨开怀口吻带些斥责,“方以柔是谁?怎么又不叫妈了?”
  又岚不想跟他周旋了,方以柔的账也打算等等再算,现在,她得先问问医生,又一闻什么情况,正准备出门,又一闻醒了,声音虚弱,“岚岚……”
  杨开怀也叫又岚,“丫头,你爸醒了。”
  又岚赶紧回身,伏在床边,“老又,怎么样?”
  又一闻咧开嘴,笑的不走心,“看到我闺女儿就没事儿了。”
  又岚睫毛翕动,攥住他手,“怎么回事?”
  杨开怀岔开话题,“先去叫医生,问问人情况。”
  又岚当然看出杨开怀异样,却也没说什么,起身去了。
  杨开怀看又一闻一眼,叹口气,“老伙计,别怪我,你知道,以柔也不容易。”
  又一闻鼻腔吁出一口气,“我没打算告诉岚岚。”
  停在门口的又岚,攥紧拳,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方以柔。
  她把医生带到病房,问清楚,血压高了,血糖高了,还烧着,她听医生一通嘱咐,把易忘的几点记在备忘录,随后把又一闻交托杨开怀,出门买大骨棒炖汤。
  回到病房,又一闻睡了,杨开怀戴一副老花镜,在窗台看报纸。
  原来他们已不再年轻,小病小灾都会要掉半条命。又岚恍然。
  杨开怀注意到又岚,摘下眼镜,“刚睡,”瞧一眼汤盅,“汤自己炖的?”
  又岚:“小区门口杨阿姨炖的。”
  杨开怀接过来,搁桌上,拉她到一边儿,“你爸住回院,遭不少罪,回头你别给他找气生,听见没?”
  又岚知道杨开怀意思,不咸不淡应一声,“嗯。”
  杨开怀不放心,又添一句,“别瞎问,大人有大人处理问题的方式。”
  又岚反笑,“叔,您这反应是心虚呢?还是怕我计较?”
  杨开怀面上闪过异色,半晌,“去去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没大没小的!”
  又岚扶他肩膀,“那我爸就劳烦叔您照顾了。”
  杨开怀赶紧攥住她胳膊,“哪儿去?”
  又岚:“您不是让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吗?”
  说完,没给杨开怀接茬机会,提步走了。
  她出医院直奔十方美妆,没回工作室,也忘记与修戎之约。
  方以柔刚开完两个会,一身疲惫无处安放,抬眼就见又岚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又岚脚底乘风,冲将过去,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看着方以柔,眉目含怒,“你招我爸了!”陈述句。
  方以柔神色淡然,姿态一如先前悠闲,“是他自以为是。”
  又岚将桌面摆件、文件挥落一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方以柔微微仰头,笑的随性,“我向来是人不招我,我不招人,他非得跟我重修旧好,还非得逼迫我认你这闺女,还不能我拒绝?”
  又岚直起身,怒消了,火没了,眼神开始变得无所谓,她以为方以柔这话刚刚好,人不来犯,无事相安,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淡然说话,“我会跟老又说,让他以后不再找你。至于我,你大可放心。”
  方以柔:“放心什么?”
  “我不认你,也不要你钱,你实在看我不顺眼,那就接着跟我对着干,我接招就是了。”又岚环顾四周,又道:“这里,我,将永不再踏入。”
  方以柔:“你早该如此。”她说完话,拿电话打给保安部,“你们怎么看门的,什么东西都往里边放!”
  又岚没停留,转身就走。
  从十方美妆出来,她给左晴打电话,让她来十方美妆来开车。她想走走。
  这条马路,以前又一闻经常带她来,经常从他嘴里听到他当年,青春正好时。
  他说,八-九十年代,十字路口东南角,头一家庆丰包子铺,白粥炒肝,二两三鲜包子,三五新老客,吃个唇齿流油,享个鼓腹含和,对着老字号称赞拍手。
  隔壁是天源酱菜,出售各类酱,各类咸菜。尤其是黄酱,堪称一绝,小碗干炸,不稀不稠,拌一碗‘锅挑儿’正当好。
  巴黎大磨坊面包店在界边儿,年代不如新桥三宝乐久远,却也算是西饼行业崛起市场之翘楚,其小羊角,果味儿曲奇,至今仍没比它更为正宗的。
  西北口,是一家牛肉面馆,面条劲道,牛肉可口,份大量足,门客络绎不绝。
  东北口,常见大冰坨子摆平板车,镇北冰洋,可乐,芬达,雪碧,沿街热卖。
  后来,那些店面搬迁,消失,或被“肢解”成若干分店,那份熟悉不见,又一闻也不再说起,当年胡同里那些嬉闹追逐,他开始说一个名字,方以柔。
  又岚小时候不懂,后来才明白他所表达——两个人相不相爱,合不合适,能不能在一起,是三码事。他用半生诠释了什么叫‘相爱容易相守难’。
  至今,她仍不知当年两人是为何分手,她也不问,反正不知不觉已熬二十几年,前尘再乱,她也不想理了。以现在心境回忆过去,更多的是坦然,随意。
  可又一闻还在坚持,他爱方以柔,爱进骨髓,爱尽一生。
  徒步转过几条街,又岚乘了地铁,回到工作室,左晴在等,她笑。
  左晴给她倒杯水,“西尔贝……”
  又岚猛然想起与修戎之约,笑容僵住,问:“现在几点?”
  左晴看一眼手机,“五点半,快下班儿了。”
  又岚心一沉,又问:“修戎,有来找我吗?”
  左晴:“没有啊。你们约了吗?他说来找你?”
  又岚心沉入渊。
  第30章 29
  修戎从里间出来, 只见方以柔兀自整理地面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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