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随着房门开启先涌出来一大团灰白烟雾,而后赵束空洞的眼眶和硕大的青黑眼圈才如同刻意虚化过的图层一般出现在门框内。
沈敬年抬手扇,忍不住抱怨道:“不是我说你啊,富贵儿,你这烟也太勤了。”
赵束往沙发上一瘫,“都少管我”,说着还要伸手够打火机。
沈敬年劈手夺下,“别抽了!你要有工夫睡一会儿去,你这黑眼圈都要耷拉到嘴角了!”
“睡不着”,赵束摇摇晃晃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摇摇晃晃打开冰箱一口气灌进去半瓶冰可乐。
沈敬年看得直嘬牙花子,他大学之前一直住家里,跟着父母住的孩子一般生活习惯都不错,沈敬年也不例外。至少这种大早上不喝牛奶就喝可乐的行为,在他们家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给你烧点热水吧”,说完他提着热水壶去厨房接水。
赵束瘫在沙发上,从门框和冰箱的夹角中盯着沈敬年在灶台旁接水的笔挺背影。水流从龙头里哗啦啦灌进没用过几次的玻璃烧水壶,壶中水面迅速上涨,嘣起的水花如赵束眼底万般思绪般翻涌。
赵束喝完热水又假寐一会儿,直到时针指向“6”才下决心起身走向浴室,洗完澡出来时已经精神抖擞到能上山打牛。
神清气爽的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梯,沈敬年打趣:“你们家这聚会还挺逗,聚早饭”。
赵束踩着台阶转身抬头看沈敬年,沈敬年莫名觉得赵束看得好像不是自己,那眼神深得看不见底,又纯粹到仿佛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连基本的喜怒情绪都没有,好像只是恰巧向天际望了一眼。
沈敬年本能跟着赵束的视线回头,身后空空如也,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赶紧跟着已经下到底层的赵束往餐厅走。
跨进餐厅后,他第一反应是哪里不对,三秒后他意识到,桌子换了。
今天餐厅里摆的不是他们平时用的柚木方桌,而是换成了带转盘的圆桌,并且还多了两把椅子。
以往吃饭的只有赵启、魏东、赵束、赵小禾和他自己,也就是五把椅子,但是今天围着圆餐桌摆了七把椅子。
沈敬年还没等问,一位穿布鞋的老头儿独自走进来,赵束连忙上前搀扶,“舅公”。
这位老人沈敬年见过,平常总在“员工楼”的房檐下坐着纳凉,只是没想到会是赵束的长辈,主要是这么多天也没人给他介绍一下。
现在当然不是多问的时候,沈敬年赶紧随赵束一起叫“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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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赵束把人让到两张主座中靠右的那张,然后带沈敬年顺次坐在舅公旁。
舅公乐呵呵地喝茶,吃桌子上现成的点心,赵束笑着陪,不时递过去几块金色锡纸包着的球形巧克力。
不一会儿,赵小禾呼呼跑进来要喝汽水,喝完了把头往赵束小腹上一撞,脑门上的汗“duang”一声瞬间晕湿了小叔叔身上一片布料。
赵小禾手脚并用窝进赵束怀里,等小叔叔给她嗑瓜子吃,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赵启和魏东一左一右虚扶进来一位僧人。这人的状态很矛盾,看不太出年龄。说老吧,身子骨却很硬朗,说年轻吧,脸上还有困顿后的沧桑。
沈敬年脑子转得快,遇上自己不理解或者不明白的事,经常本能就顺着往下想,还没等这茬想明白,接下来赵束说的话让他彻底忽略了此时的疑惑。
赵束起身喊了一声“爸”。
沈敬年脑顶响起一颗炸雷,爸??赵束有爸??
不是他嘴损,主要是他前前后后认识赵束半年了,从来没听他提过自己的父母。正常人就算不特意提,但是如果双亲健在的话,聊天时不自觉也会带一嘴,比如沈敬年曾说过的:我妈让我去遛元宝那条傻狗。
可非但赵束自己没提过,连赵启也没提过,他在这住了十多天也没见过。
而且赵束他爸怎么还出家了?出家咋有的儿子啊?还俩!
沈敬年脑子里百转千回飞速在转,却是一句也问不出口。他上前一步恭敬自我介绍,“叔叔您好,我是赵束的朋友,我叫沈敬年,从中国过来找他玩儿的”。
赵强身穿深红色僧袍,目光从头到脚在沈敬年身上不停梭巡,最终只说:“好,在这边玩得开心些,陪陪阿束”
沈敬年觉得不仅是赵强这个人看着怪,说出的话也怪,连声音都暗哑得让人不舒服。但还是那句话,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于是他笑容满面连连说“好”。
赵启和魏东把赵强让到左手边的那张主座之后,二人顺次入座。魏东给两位长辈倒茶,不知道是不是沈敬年的错觉,似乎大家与舅公相处时更自在些。
比如魏东给赵强倒茶时,茶倒八分满,双手端茶杯奉过去。而给舅公倒茶时,依然是茶倒八分满,双手奉茶杯,不过小声闹了一句“没加糖”。
舅公笑骂:“臭小子!”
最让沈敬年在意的是赵束的反应,从赵强进屋的一刻起,赵束就开始全身紧绷,紧张得好似炸了毛,仿佛一只正在为伏击猎物做准备的幼年猫科动物。
沈敬年距离赵束身侧不足十公分,清楚地感受到赵束情绪上的变化,他用胳膊肘轻捣了一下赵束的臂弯,赵束微微侧脸询问,因牙关紧咬而凸起的颌骨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