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最后一页的资料末尾写着,“肇事逃逸致一人死亡,一人轻伤一级,预估量刑,有期徒刑七至十年。”
  俞小远木讷地盯着纸页上的“七至十年”,一动不动。
  夺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毁掉了两个人的人生,却只要轻飘飘地付出十年的代价吗。
  抓着资料的手无意识地松开,厚厚的纸张从他手中滑出,散落在腿上和地面上。
  时间似乎在这间寂静黑暗的书房中停止了,俞小远坐在地上,盯着眼前散开满地的资料,直到窗外天际泛起灰白,传来零落的鸟叫声。
  许久,俞小远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他沉默地将材料一张一张捡起,按照原本的顺序收回档案袋中,重新绕上线头,放回抽屉的最下方,然后锁上抽屉,将钥匙放回原处。
  俞小远在书房的窗口站了一会儿,窗外楼宇间隙中露出的细长天空被染成苍茫的铅灰色。
  如果从三十二楼的窗口落下去,人会粉身碎骨吗?
  他很快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就这样轻易死去。
  回到卧室,俞小远躺回床上,闭起眼睛。
  与黑暗一同盖在视线中的是他在书房里看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张照片。
  俞小远翻过身,钻进被子里,抬起蒋鸣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不断往他怀里拱,蒋鸣被这动静弄醒了,迷迷糊糊低头看了眼,“醒了?”
  俞小远整个人埋在被子里,闷声说,“嗯,好冷。”
  蒋鸣拉开被子,露出俞小远的脑袋,把人往怀里搂了点,“别闷在被子里,我抱着就不冷了。”
  俞小远靠近端详着蒋鸣的脸,像是看不够似的,看着看着眼里泛起酸涩,他眨了眨眼,在蒋鸣手臂上蹭了下。
  蒋鸣的手搭在他脑后揉了揉,像被太阳烘干的棉被一样温暖柔软。
  “快睡吧,还早。”蒋鸣困倦地说。
  第二天早晨,蒋鸣起了之后俞小远也跟着起了,蒋鸣见他脸色不太好,想让他回去再多睡会儿,但俞小远不肯,他也就算了。
  吃早餐的时候,俞小远没什么胃口,拿着勺子搅碗里的粥,盯着蒋鸣胸口伤疤的位置发呆。
  “我衣服上有东西?”蒋鸣看了看自己胸口。
  俞小远摇了摇头说没有,放下勺子,隔着衣服触上他胸口的疤痕,“现在还会疼吗?”
  “不疼了,不是跟你说过吗,早就已经痊愈了。”
  俞小远指尖沿着伤疤缓缓挪动,抬头看他,“那刚受伤的时候呢,一定很疼吧?”
  蒋鸣执起他的手,握在手中捻了捻,淡淡道:“不记得了。”
  俞小远没再问什么,收回手低头喝粥,眼底情绪被长睫遮盖。
  下午俞小远把自己关进画室里画画,晚上出来吃了个饭,吃完又把自己关了进去。
  后面的几天也都是如此,基本一整天都不怎么出画室,蒋鸣忙着自己的事情,以为他只是不想打扰自己,也就没有去管他。
  只是他发现晚上俞小远总是热情得很反常,会主动邀请,而且一次不行,看着他时眼中的痴迷和眷恋近乎疯狂,偏执地要他亲吻自己,每次都要做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蒋鸣不知道的是,即使这样,俞小远仍然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
  时间好像在他的身体里错乱了,他有时就那么任自己睁着眼到天亮,有时会翻出手机中跟蒋鸣的合照反复地看。
  到了后来,实在撑不住,他就趁蒋鸣睡着后,偷偷去他书房中找出安眠药,悄悄吃一颗。
  药是第一次去宋医生那里治疗时开的,药量不多,那时有蒋鸣的陪伴,加上蒋鸣会经常查看余量,所以俞小远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吃,他怕蒋鸣担心。
  就着凉水将药片吞服下去,俞小远看着手中的药瓶走了会儿神,然后将药瓶放回抽屉里,回房继续睡了。
  几天后的清晨,蒋鸣晨跑回来后换了身正装,俞小远咬着手里的白糖糕问他,“今天有什么大事吗,怎么突然穿的这么正式。”
  蒋鸣对着镜子打领带,“上午俱乐部有个季度会议,分店的经理都会来,总结汇报季度经营情况,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管事,今天去听一下。”
  俞小远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今天啊……这么巧。”
  蒋鸣没听清,从镜子里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是该好好管管事啦,一天到晚把事情推给纪深,你真该给他涨工资了。”
  蒋鸣气笑了,“小崽子,还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俞小远咬着白糖糕嬉笑着退了出去。
  把蒋鸣送到门口,俞小远突然拉住他的领带,踮起脚攀上去亲他。
  本来只想浅浅亲一下,可亲着亲着就难舍难分,蒋鸣附身托住他的腰,突然唇上一阵刺痛,两颗尖牙咬破了他的嘴唇。
  俞小远放开了他,唇上沾着鲜血,笑了。
  蒋鸣用拇指蹭了下唇,低头看了眼指腹的血,“非让我这样去开会,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家有只会咬人的猫是吧?”
  俞小远笑得很平静,弯起的眼眸中藏着难以察觉的情绪,他对蒋鸣说:“我爱你。”
  蒋鸣对他向来没有办法,无奈道,“我也爱你。”
  俞小远突然看着他没头没脑地问:“如果我不在的话,你会好好照顾虎虎吗?把他当亲生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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