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酸酸涩涩的。
  那种无助感,似无形的藤蔓,又如可怖的触手,将他裹紧,一点一点勒得其轻微窒息。
  但他又好似在程立雪身上找到丝慰藉,像是种长期缺失的可依赖感。
  若有似无的。
  他无法确定,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是失意地耷拉脑袋,五味杂陈嘀咕几句。
  “我们那个地方没有雪。”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说,等我长大一点就带我去看雪。”
  “可是……”
  “他们骗了我。”
  初棠哽咽发涩,往人肩窝埋了埋头。
  萦绕鼻尖的药草清香,极致地安抚人心,他手臂箍紧几分,抽抽鼻子,深嗅一口。
  两滴凉意滑进肩侧。
  程立雪脚步顿住。
  东宫正门宣德门就在眼前,他晃神垂眸,随后还是迈腿绕开。
  这场雪下得不大,柳絮般悠悠飘荡。
  他抱着人,在雪中迤迤然移动。
  耳畔含糊不清的咕哝,渐渐化作凄凄气音,最终只剩下软绵细微的呼吸。
  ……
  傍晚时分。
  手掌萦绕着股湿暖之意,初棠缓缓睁眼,原来大黄一直圈着他。
  还温柔地舔着他的手背。
  初棠吐出口浊气。
  眼部周围有点清凉的药香,倒是叫他眼睛既不酸疼也不肿胀。
  他悠悠爬起来,望了望天,应该快到时辰了吧,果不其然,殿外有宫女敲门。
  宫女回禀是安乐公主请他出宫。
  安乐……
  阿绛这封号还挺好听。
  初棠很快被引路小太监领到宫门,他甚至都不需要出示什么出宫令牌,直接刷脸就出去了。
  毕竟整个皇宫,只有太子妃这么一个哥儿,外头等他的又是摄政王宠上天的公主。
  谁敢阻拦这两位主儿见面,开罪了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初棠一出宫门却与老熟人迎面相碰。
  “阿午。”
  “张大哥?”
  宫门外,张折枝与阿绛相隔一小段距离。
  他不时张望宫内,等着人出来。
  其实这段时间,他都靠着丹青度日,可他的阿午却又是丹青难以描绘其半丝神韵。
  他深知阿午总会来盛京的,便不辞而别赶来,好尽早爬得高些,力所能及为阿午挣来更好的未来。
  所幸,也算不负初心。
  这两月,他已混成摄政王左膀右臂,只要他再努力一下,甚至可以取而代之。
  此情再见,那种真切感竟叫他恍若隔世。
  但一想起程立雪那个暧.昧的牙印,他就莫名恼火,攥实拳头,竟半日也憋不出一句话。
  “张大哥?”
  初棠来到人身边挥挥手。
  阿绛左右瞥人:“张丞相,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
  一声丞相恍若幻听。
  初棠不可思议瞠目,这就当丞相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难怪那时张大哥问他愿不愿当皇后。
  这手段,怎一个“佩服”了得。
  张大哥似才回神,温和笑道:“阿娘挂念你。”
  闻言,初棠轻嗯声。
  他确实该去探望下聊表心意:“我现在正好出门,回来的时候顺道买点礼品,明日就去看张婶。”
  “你人来了就好。”
  “真该走了。”
  阿绛是个爽快人,直言不讳说完便拉着初棠离开。
  *
  瓦肆,水镜台前。
  二人坐在最中央的位置。
  阿绛递过本戏折子:“要点戏吗?”
  “随便吧。”
  “那我也随便。”
  她轻笑声把戏折子丢给一旁的小厮。
  这戏阁在此已有二十年历史。
  前朝公主都曾光顾过。
  其中最独特的倒不是戏曲,反倒是火锅,边吃火锅边听戏是此戏阁特色。
  听闻蘸料还是前朝某位公主赠的配方。
  小厮们陆续上菜。
  初棠盯着面前的蘸料碟,也没啥特别嘛,跟现代的海底捞蘸料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阿绛甚是熟稔丢下几块片薄的生肉。
  肉片在锅里翻腾,色泽艳如云霞。
  难怪古人会吟出一句“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奈何他没文化,只会在入嘴后直呼“好吃”。
  初棠下了不少菜品。
  脆笋入口清爽,羊肉片裹着酸豆角,别有风味,鱼丸又弹滑富有嚼劲儿。
  热气腾腾。
  初棠吃得合不拢嘴。
  阿绛吃一筷子又灌一杯酒,吃到最后,更是直接整壶闷头畅饮。
  台上好戏开场。
  这唱的竟又是那出改变的冤案。
  初棠蓦地忆起客栈大堂的说书老者,记忆如回放,一幕幕倒拨浮现。
  话本故事。
  书生控诉。
  客栈说书。
  其实并非巧合,而是人为,他那时还以自身与程立雪作交易,想来还挺可笑。
  早在他知晓真相前,程立雪已在暗中布局。
  程公子。
  称得上一声君子。
  戏曲落幕。
  不少人热泪盈眶,愤懑悲亢。
  初棠也黯然神伤:“其实苍生不愚昧,他们只是有苦不敢言,毕竟皇权至上,谁敢乱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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