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第206节

  过了许久,萧君泽才轻声道:“放心吧,我不敢去的。”
  第244章 一点帮助
  北魏的事情并不复杂,说穿了,还是元恪压不住朝局产生的。
  自从元恪登基后,虽然还是在继续推行汉化,但朝廷中不服的宗王还是会对他的意见强烈反对。
  其中最激烈的矛盾,便是元恪启用自己的舅家高氏一族,引起了诸王的强烈不满。
  原因很简单,如今离冯太后去世也不过二十年时光,诸王大多都还记得在冯太后麾下讨生活是何等不易,实在是不想朝廷再出一位新的太后。
  元恪的能力实在有限,他没有经历过父亲元宏那样的如履薄冰的政治生活,在用人识人这事上,实在是拿不出手,才执政不过五年,他已经习惯捡喜欢的话听了。
  一位皇帝,想听自己喜欢话,那可是太容易了。
  “……数个月前,北朝的于皇后暴毙,太子元昌也随之病死,”休息之后,萧君泽重新召见了萧衍,听他讲着最近几月北朝的大事,“上个月,魏帝要立高贵嫔为皇后,彭城王元勰为首,与诸位宗王齐齐反对,度支尚书元匡等人甚至闹出了抬棺上朝死谏的事情,但魏帝还是不顾群臣反对,立了高贵嫔为后。高肇为此权势更盛大。”
  “元恪正在自断臂膀,”萧君泽道,“这一波,怕是会有许多北朝将领投奔南方,尚书你怎么看?”
  “八年前,您与北朝孝文皇帝签订了盟约,约定不能收容对方叛臣,”萧衍幽幽道,“这些条例,如今还在施行,您觉得该不该撕毁这盟约呢?”
  提起了元宏,萧君泽脑中死去的回忆突然就生动起来,仿佛又看到当年元宏与他讨论天下大事的样子,元宏总是会被他问得陷入思考,他会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思考,并且在想出答案后,让冯诞来转答,免得被挑出漏洞后又吃一轮嘲讽。
  他真的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皇帝,好到他在的时候,自己都不忍心动他的江山……
  “陛下……”萧衍唤他。
  萧君泽回过神来,有些有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刚走神了,这怀了身子就是这样,精力不易集中。”
  萧衍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了,不由感慨道:“您如今倒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若是你能将元恪娶入后宫,如此一统天下,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这种事就别拿来揶揄我了,”萧君泽无奈道,“我自是想陈兵于江岸,但,这值得么?”
  萧衍不由心怀大慰:“您居然会迟疑,老臣还以为,您会毫不迟疑地带兵北上,去救那几个人呢。”
  他满意了,这代表陛下的心,已经完全在南朝了。
  萧君泽幽幽道:“我的尚书大人,我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您就别再夹枪带棒地说话了。”
  他想救元勰,最好的办法,就是陈兵江岸,以兵力威胁元恪,暗示他如果敢杀元勰,就会是大事。
  但,在经历上次去洛阳那事后,萧君泽已经明白,有些东西,自己愿意给的,别人却不一定想要。
  萧衍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僭越,没办法,陛下没有一点帝王的架子,让他不由自主地把他当成平等的交谈对象。
  “那陛下您有何打算?”萧衍问道,“魏郢州司马彭珍想要投奔我朝,是战是和,咱们需要给个回复。”
  “暂时不要动,我需要想一想。”萧君泽难得地踌躇了,“几天就好。”
  萧衍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您心乱了,你是一国之君,别说几日,便是拖上一年,又有谁会质疑您呢?”
  ……
  送走萧衍,青蚨看着陛下,默默点燃香炭,放上龙脑香,静立在一旁。
  萧君泽坐在窗边,看天上云卷云舒,秋风吹起他耳边一缕长发,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整个窗棂,便像是一具久远的画框,封住了一张传世名作。
  年纪上涨,并没有消磨他的美丽半分,相反,他的骨相比少年时更加分明,有了褪去那一点青涩和稚气后,属于成年人的魅力正肆无忌惮地散发开来,如一位帝王,高高在上。
  青蚨看他静坐了许久,知道他又在回忆从前。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平静道:“青蚨,你说这怀了身子,是不是就会多愁善感起来。”
  青蚨也看了看窗外,在他身后回答道:“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但您一直是将他们当成亲人啊。”
  那时,陛下年纪还小,还在那个北魏宗王身边受气时,冯司徒的相助,给了陛下极大帮助,甚至于,没有冯司徒与孝文帝在北朝保护,以陛下那时的威望,根本不可能在北朝那么快的成长与发展。
  所以,陛下是真的记挂他们,才会冒着风险,想去帮他们。
  只是结局,有些惨烈了,惨烈到这些年来,陛下都从未回忆,也未细想。
  因为,会痛。
  ……
  萧君泽终于离开窗边。
  他走到青蚨面前,清冷幽深的眸光凝视着他:“元勰会死。”
  青蚨垂下头,不敢回答。
  萧君泽也没有要他回他,他只是走到书案前,提起笔,下一瞬,却又在空中顿住,他凝视着纸上的墨点,幽幽道:“元恪一直忌惮贤名在外的元勰,加上有元宏遗诏说他可自取,所以,他最不想留下的人,便是元勰。相比之下,他那些弟弟,都只是一些小麻烦。”
  青蚨更不能答。
  “所以,元勰这些年深居简出,只在立后、南征时劝过元恪,但就算这样,宗王也是以他为首,这只会让元恪更忌惮他。”
  “这次,元愉反叛,元恪一定会用这事牵扯到元勰,他就在这两个月,他必然会被鸩杀。”
  青蚨终于小声道:“您说的,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萧君泽沉默,他知道这个记载,史书上说,元勰入宫前,与妻子诀别,牛车到了宫门,无论怎么鞭打,都不愿意入宫。
  但最后,元勰还是还大喊着冤枉,我要见陛下的声音里,被灌下毒酒,尸体在天亮前用毯子裹着,送到他刚刚生下孩儿的妻子面前。
  杀死元勰后,北魏最后能阻止元恪的人也没有了,整个朝局便开始向无法控制的方向下滑。
  北魏在元恪和他的妻子手里衰败覆灭,但元家后来那几位被权臣拥立的傀儡皇帝,包括元勰的儿子元子攸,却都是人杰,哪怕在那等局面,也没有听天由命,而是死得轰轰烈烈。
  这些他都知道。
  他都知道,又如何呢?
  元勰宁愿为自己责任而死,也不会愿意躲到南朝来苟活,就像冯诞不会接受他的“好意”,宁愿用最决绝的方式彻底斩断他的念想。
  他们不是谁的傀儡,他们都有自我。
  提笔许久,萧君泽终还是凝神下笔,写了一封信。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至于有没有用,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元勰,是他与北魏最后的联系,看在元勰的份上,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蛰伏着,没有更多的动作。
  但若元勰真的走了,他便不会再客气,就像元宏死去后,雍州再也没有向洛阳上缴过一分税赋一样,元勰若是死了,他便要打通关中,北接草原,把家业做大了。
  -
  七日后。
  彭城王府中,元勰一身便衣,正贴在妻子的腹上,听那胎儿在滚圆的腹中踢打。
  李氏腹中胎儿已经足月,随时都会临盆。
  元勰神色平静,但他的妻子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前两日,元勰的两个属下被高肇收买,指证元勰让自己舅舅勾结元愉,意图谋反,如今皇帝对此不置可否,但却赏赐了高肇,虽然朝廷上帮元勰说话的人多不胜数,但这些人的劝说,却只是让那位至尊更坚定了除去元勰的决心。
  元勰也明白,自己时间,或许不长了。
  但他已经决定,在陛下面前,以死相谏,如果陛下一定要用高肇来衡制自己,那自己若死了,高肇是否也会失去价值?
  就在这时,李氏突然一声痛呼,却是将要临盆。
  一时间,府上立刻动了起来,给李妃接生的是当年魏太医亲手教导的女医,经验十分富足,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来,元勰则开始焦虑地等待。
  就在这时,宫中让人来宣他赴宴,元勰哪有心思,立刻便推拒了。
  很快,接二连三,又来两波使者宣召,元勰已经明了,他看着床上还在生产的妻子,与她诀别后,乘车而去。
  宴会上,元恪神色如常,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元愉叛乱的事情,元勰却是喝得极是艰难,他几次提起,却都被高肇岔开话题,一时心中郁积,只能不停地饮酒下腹。
  他不懂,只是五年而已,原本繁华兴盛的朝廷,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庙宇如繁星般在北朝泛滥而去,朝中,那些在兄长面前恭敬尽责任的汉臣们,如今却与高肇刘腾这些奸臣谈笑风生,朝中宗王世家斗富之风盛行,甚至有人学起石崇,用毛料做了数十里的路幛。
  曾经被打到臣服的柔然人又开始掠劫边境,高句丽开始与草原部族勾结,侵扰辽西,西边,吐谷浑开始与关中氐匈部族联合,几度扰边……
  若是兄长在时,四方诸国,哪个不是臣服?
  酒越喝越多,他却觉得越喝越清醒,宴会结束后,他被带到宫中别所歇息,才刚刚坐下,便有人带酒而来。
  元勰正想要大喊欲见至尊,死而无憾,却见那送酒来的禁卫退开,在他身后,出现了他想见的帝王。
  元恪一身常服,在元勰惊愕的眼神中,缓缓坐到主位。
  烛光摇曳,映得他姿容秀美,甚至透出隐隐的佛性。
  他拿出一张信纸,笑了笑,伸手,递给元勰。
  第245章 旧日回忆
  元勰展开单薄的信纸,那许久未见笔记,寥寥数语,恭敬地问起元恪安康,然后求北魏至尊放彭城王一命,同时提起,只要彭城王活着,便不主动对洛阳动刀兵。
  他抬头看向元恪,对方的那淡薄的笑意带着一丝嘲讽与冷厉:“他还真是……一如既往,丝毫不将朕放在眼里。”
  元勰苦笑着放下信纸,低声笑道:“我倒要谢过君泽,否则,今天这绝命酒我喝下去,也是见不到你啊。”
  元恪心狠,但却也要脸面,肯定是不愿意亲自杀他的,但有了这封信的刺激,元恪终是压抑不住心中怒意,亲自来见他了。
  “那朕贤明的皇叔,你又想说什么呢?”元恪拔弄着手中一串琉璃佛珠,幽深的眸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是想说皇后不应该是高家人,还是高肇是小人?”
  元勰并不退缩:“难道不应是如此么?”
  元恪心中有压抑不尽的怒火燃烧,森冷道:“应该如此,是如谁的此?朕贵为天子,却要事事受你阻挡,你是父皇称赞的贤臣,所以你说的,便对么?高肇所行之事,都是按朕的意思,你若有他半分懂事,你我之间,又何至于此?”
  元勰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质问道:“陛下,难道您的心意,真的比这朝廷大局更重要么?”
  元恪站起身:“谁才是大局?朕封谁为后,为的是朕的大局,高家是朕的刀,朝廷众臣,皆是朕的刀,不为朕所用时,若不毁弃,难道还要等着你们如元愉那样,背刺一刀么?”
  元勰握紧了拳头,忍不住嘶声道:“陛下,英明神武如先帝,也是要向朝臣妥协,您少壮登朝,难道不应为了天下百姓,谨慎行事么?”
  元恪看他的神情,反而笑了出来:“那萧昭泽呢?同样是帝王,他为何就可以恣意横行,南朝的臣子,哪个不是对他俯首听命,从不违背,甚至他前些日子,离开朝廷近一载,也是国泰民安,朕只是提及要如先皇那般巡游的青州,你等便如同天塌一般,甚至要的抬棺死谏?”
  元勰感觉不可思议:“陛下,您怎么能和君泽比?”
  这话太过诛心,以至于元恪的脸色瞬间青了下去。
  元勰感觉无法理解:“君泽是什么人,他才华惊世,料事如神,更是独启一门的经学大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十岁之时,就能以一本‘气候论’震惊天下,治国理政更是信手拈来,他当年修的运河漕渡,到如今都改无可改,更能以两万将士,将十万大军打败,这样的人物,我等凡人,如何能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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