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第464节

  薛贤礼一指指着颜恒。
  这话,他还真是能大声地说出口,说得铿锵有力又敞亮。
  几个衙役立在那儿了,互相瞧了瞧,仙子?
  “仙子?”潘垚插了一句话,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仙子?”
  第250章
  潘垚问着薛贤礼, 他口中的仙子是谁时,视线瞥了那坑洞一眼,眼睛一转, 目光又落到薛贤礼的面上。
  那一双杏眼里明晃晃的是疑惑和嘲讽。
  该是怎样的眼瘸,才能将授了这般邪法的人唤做仙子呀?
  真是人未老, 眼先昏花, 有眼无珠!
  薛贤礼面皮跳了跳, 瞧出了这一道嘲讽。
  下一刻,他想起十八年前的那一日, 腰板都挺直了, 睨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潘垚的面上时, 恶狠狠地剜了剜。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不可语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想起了刚刚她扬符的那一幕, 薛贤礼心里打了打退堂鼓, 不好,自己会不会太凶了些?
  末了,还是对自己十八年前得见的仙子更为信任,他梗了梗脖子,倔强道。
  “就、就算你侥幸习得了些道法, 知道一些皮毛又怎样?当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仙子的手段你不知道, 要是领教了, 定是懊悔今日的多管闲事!”
  薛贤礼想着,这小丫头这会儿瞧着威风,可要是让仙子知道了, 那蚕种是被这人毁了,定是饶不了她!
  要知道,他养着蚕种,可不单单是为了将七色锦织造出,贩卖这些蚕丝得银子、得富贵,更是为了得到仙子的看重。
  那仙子对那七色锦爱极,只等蚕丝吐露,定然会上门来取,算一算,这时日也差不多了。
  到时这坏了蚕种的人,日子定然不好过!
  ……
  想起了已经被破坏去的蚕蛾,薛贤礼心中痛极。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了啊,这叫他如何甘心!
  潘垚:……
  “说了半天,狠话是说了几句,可正经话却没见你提,这仙子是谁?”潘垚瞧着薛贤礼,面上有着了然。
  “该不会你也不知道吧。”
  “也对,”潘垚煞有介事地点头,“谁教人做恶事还留名字啊,那不是傻就是蠢!当然,听了别人的只言片语就去做这等恶事的人,事到如今了,还一口一个仙子,我瞧薛老爷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薛贤礼:“你!”
  “你呀,就是个糊涂蛋。”潘垚恨铁不成钢。
  “那仙子要当真是道门的人,定然爱惜名声。”潘垚好心,将道理掰开了讲。
  “你想,到了取丝取蚕种那一日,她是抱着银子来薛家交换呢,还是来一出,道门中人路过临建府,得见恶鬼肆掠,城中百姓惶惶度日……”
  “究其根本,竟是至亲至爱相害,孤女成厉鬼,一怒之下,她惩了这铜臭蒙昧了心肠的薛家夫妇,灭了恶鬼,留了一地的美名,再将那蚕丝和蚕种带走的戏码?”
  “此举,是不是更划算、更聪明一些?”
  潘垚越说,越觉得这薛老爷白做这几十年的生意了,算盘都打不清。
  还容易相信人!
  都会教唆着别人害人性命了,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信任?
  真是又傻又天真。
  薛贤礼听得面上一白,眉头高高皱起,脚步都往后退了两步,“不——不可能,仙子不会如此待我的。”
  “为何不会?”潘垚反问,“是薛老爷你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她又打量了薛贤礼两眼,就一个坏了心肝的糟老头,还真瞧不出有哪里好的。
  立在院子里的几个衙役听了潘垚的话,暗暗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丢了这薛老爷一句唬人的仙子话语,剖开迷障看事实,这不就是黑吃黑么!
  他们这些办案缉拿犯人的,这黑吃黑的事儿,平时瞧得可多了!谁都不嫌弃钱少!再说了,要当真是道门中人,这样谋人命又以魂养蚕种,不就是恶事?
  恶事,就是把柄。
  薛老爷就是那仙子的把柄。
  谁还要留着把柄在身边啊,当然是一道儿处理了来得妥当!
  薛老爷,确实是天真了!
  薛贤礼还是不相信,怎么可能,那般姿容出众的仙子,怎么可能会这样待他?
  他心神恍惚,想着十八年前的事。
  潘垚的目光正好落在他面上,瞧到了这一分的气机,瞬间,她的目光微微阖了阖,目注而达心。
  望气术牵引着这一分的气机,就像是一团遭乱的毛线中寻到了线头,一个拉扯,过往之事如水幕一般在潘垚眼中漾过。
  那是一个深秋初冬的时节,风很冷。
  还年轻的薛贤礼背着生丝去贩卖。
  入冬了,桑叶不再葱郁,蚕儿没了食物,府城里养着的蚕也少了许多,生丝少,价格便高,奇货可居,做生意赚钱的精髓便是这。
  那时,薛家也只是临建府里普通的一户桑蚕人家,不富裕,天寒了,自己背着丝去贩卖,总是比别人上门来收的价格来得更高一些。
  年轻的薛老爷勤快,愿意跑这一趟。
  使力气的活儿怕啥,用完了力气,睡一觉第二日还有劲儿!
  秋风瑟瑟吹来,带着一分刺骨的寒冷,小路两边高大的树木开始落叶,风一出来,零星那几片枯叶似在眷恋着高树,它们在枝头抖动依恋了一番,最后,还是无奈地辞别而落。
  薛贤礼走在路上,听到了一阵哭声。
  婴孩的声音很弱,像小猫崽一样,哭一阵,歇一阵,应和着风声,哭音越来越薄弱,让听到的人揪心不已。
  薛贤礼也不例外。
  “在哪儿呢?在哪儿哭呢?”寻了好一通,他终于在一棵老桑树下的草堆里寻到了一个婴孩。
  深秋初冬的时节,婴孩只裹着层薄薄的布,遮不了严寒,冻得连嘴唇都有些泛紫。
  万幸的是,树叶落了厚厚一层在她周围,给了她些许的温暖,这才让着小小的生命撑到了最后,等到了旁人瞧到她。
  “哎哟哎哟!小可怜儿~莫哭莫哭,伯伯来抱你了……”
  “谁这么心狠啊,竟将这么小的孩子扔在这里了!”薛贤礼丢了扁担箩筐,两步上前,扒开了上头的枯叶,将那气息微薄的襁褓抱了起来。
  左右瞧了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郊野外的,这不单单是要将孩子冻死,还想着让孩子给野狼和豺豹叼走,半分活路都没留啊。
  大抵人年轻的时候,见过的险恶之事少,还带着热血和天真,心肠也更软一些,
  潘垚瞧到,此时的薛贤礼便是如此。
  起码,在捡到还是小婴孩的薛宁时候,他数落抛弃了薛宁的父母,还有抱着薛宁哄的心,是真心的。
  更甚至,他想救薛宁的那一颗心,也是真……
  ……
  小婴孩被冻得太久了,气息很弱,薛贤礼想了想,将小孩贴着自己的肚皮藏着,那凉度冻得他自己都打了个哆嗦。
  担着箩筐一路疾走,为的便是寻到一处屋宅,给这可怜孩子讨一口热米汤喝喝。
  可惜,热米汤还未讨到,薛贤礼先碰到了一个人。
  黄昏时分,落日是橙黄色的,带着几分暖,却在秋风萧瑟地卷着枯叶扫过黄泥地时,添几分末途的萧索。
  前方的路上来了一顶火红鎏金的轿子,迎面相碰。
  只见四女抬轿,面容姣好,轿子上有一颗晕着浅光的大宝珠,珠帘垂坠,将里头的紫砂女子面容遮掩,只香风阵阵,朦胧中能见她手肘撑着那风鬟雾鬓的发,有几分慵懒。
  薛贤礼担着生丝,两方交错而过时,他贴着路边走,避着这一瞧便是不凡人物的轿子。
  唯恐一个不甚,自己就冲撞了人去。
  平头百姓的,没钱又没势的,凡事躲着点就是妥当,这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等等——”在交错而过的时候,轿子上的人喊了停。
  令行禁止一般,抬轿的四人停了轿子,静静立在那儿一声不吭,面上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薛贤礼有些惶恐,脚步也停了停,转头瞧了过来,迟疑了下,问道。
  “姑娘——姑娘你是在叫在下吗?”
  “有趣,这气息、这姿容、这命格……倒是当真合适。”只听里头一声轻笑,声音悦耳空灵,有如山间的百灵一般,下一刻,轿子的珠帘被撩动,里头有一女子探出头。
  薛贤礼都惊艳了下,瞧着人的目光发呆发愣。
  没法子,虽然娶了媳妇,可好容貌谁不爱瞧?
  瞧瞧又不犯事儿!
  媳妇要是拈酸吃醋了,那是她不懂事,瞎猜忌!他可是在外头辛苦养家的。
  尤其是,眼前这人着实是一副好容貌,好身段,气质更是好!
  只见粉面桃腮,虽然眼距宽了一些,气质也清冷了一些,可那火红鎏金的轿子和珠帘的映衬下,将眼前这人映衬出了几分贵气。
  薛贤礼心下有些激动。
  难道,他这是要遇到贵人了?
  女子瞧了薛贤礼一眼,视线从他胸口处团着的孩子,瞧到了他担着的两筐生丝,眼里有了满意。
  “合适,实在是太合适了!捡着的姑娘、养蚕人家……”她思忖了几句,面上有饶有兴致的色彩。
  接着,她也不管薛贤礼发懵和不解,喊了人便让他在一旁等着,径自拿了笔,又拿了搁在一旁本就写了大半的书,快速地落笔,一气呵成。
  仿佛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一般,下笔有如神助,只须臾的时间,那半成品的书便写到了最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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