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VI.领导

  “这个分计划什么时候完成？”随媛的语气说不上好，但还保持了客气。
  “下周吧。”小弟一脸漠然，含含糊糊。
  “下周几？周一？周二？周三？” 看他明显不把自己当村官，随媛气不打一处来。
  “调试环境不完备，我没法保证。”
  “哪个环境不完备？”
  “IP分析仪发包速度太慢，现在这台太旧了。”
  “小田，你回去一趟，把咱家的分析仪拿来借给他用。”
  “好的。” 田悦薇回答干脆。
  “还有哪儿不完备？”随媛今天下定决心就要多砸他几个砂锅。
  “并口转接卡还没到货。”
  “把我机器上的转接卡拆下来给你。”
  “试验板上的串口线序不对。”
  “夏峰，马上做一根倒序串口线，给他送过来。”
  夏峰应了一声，立刻出门。
  某小弟不再吭声。
  “所以，下周三能做完吗？” 随媛咬死最后期限，一字一顿地发问。
  “周二。”背后冷不丁地传来关璟源的声音，音量不大，却十足吓了所有人一跳，“周二能做完吗？”
  “能做完。” 小弟“噌”一下站了起来。
  关璟源请随媛去楼下的咖啡厅，说是要替下属赔个罪，另外也讨论一下项目的进度。
  “你很厉害嘛。” 男人按了电梯的下行按钮，脸上是一贯的似笑不笑，语气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嘲讽。
  “华天的员工，应该由关总约束。对不起，是我越权了。” 这一点职场智慧，随媛还是有的。
  关璟源站直身体，忽然又扭头问道：“需要开掉吗？”
  “别别别，”随媛赶紧摆手，“不至于不至于，他不是已经改了？”
  她微低下头，忽然对不合作小弟一阵心有戚戚：唉，同时天涯打工人，何苦互相为难呢！
  “也好。”关璟源点点头，“希望以后不再发生此类事件。”
  随媛偷偷地从门上的反光看他：果然天下boss一般黑，政治手腕各个掰得咔咔响。
  他说“希望以后不再发生”，是指小弟的消极怠工呢，还是自己的越俎代庖呢？
  电梯门上的数字逐个递减，随媛尴尬得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跺跺脚。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果然放之四海而皆准，狭小空间里的二人，只不过单独相处了几分钟，竟然长得就像一个世纪。
  终于“叮”一声响， 楼层到达。
  前台处已经聚集了一票吃瓜群众，一见电梯门打开，七嘴八舌地嚷嚷开来：“来了来了！”“那就是随媛。”
  站在人群中心C位的，是一个白净斯文的年轻男子，手上捧着一大捆惊天地泣鬼神的火红卡罗拉玫瑰。
  神秘送花者事件宣告破案：原来是三姨夫的侄女的老公的发小！
  “出来办事，正好路过来看看你。”
  随媛目瞪口呆地原地社死。
  身旁的关璟源忽然月经不调似的冷笑了一声：“你先忙，咱们改天再约。”
  无声飘回电梯间的同时，阴恻恻地又丢下一句：“小心他再把你一个人扔在茶馆。”
  好好的一个人，非长了一张嘴：你不揭人伤疤是会死吗？
  随媛本来对相亲男这种不告而至的狗血桥段是有些反感的，但被关璟源这么一激，反而痛快答应了对方的晚饭之约。
  前车之鉴，茶馆风水不好。所以这次，她选了KFC。
  人多，热闹，还是星期四。
  随媛不觉得花费太少会显得掉价，女人的价值又不是靠让男人给自己花了多少钱来决定的。
  她向来实事求是，从不相信什么“不给你花钱的男人就是不爱你”之类的毒鸡汤。
  那是感情步入稳定期的判断。现在三姨夫的侄女的老公的发小还是跟自己基本上毫无关系的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有理想有主见有能力全款拿下一个上校鸡块大号套餐的社会主义新女性，有什么理由要宰对方一顿呢？
  随媛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往唇上补了点红：女为悦己者容。别人悦不悦己暂不重要，己得先悦己。人在江湖漂，排面自己找。
  又掏出包里的随身香水瓶，在手腕上重新喷了一泵。
  她本来偏好中性一些的木质香，最近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入手了两瓶新香，竟都是花香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