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我当皇帝 第237节
张顺前世网络灌水少不得接触类似事情,所以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其实这是一条古代天象警示常用语。《史记》等史书便有“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者利”的记载。
宋献策本就喜欢星相卜筮之学,知道此类言辞,倒也无甚出奇之处。
至于“紫微”之语,张顺和这帮神神叨叨的人接触多了,倒也知晓便是指帝王之意。
如今张顺多番击破朝廷大军,斩杀朝廷大员,又占据了洛阳城,要和朝廷论一论“嫡庶之争”。他早已经成了朝廷眼中钉,肉中刺。
这时候,即便他想韬光养晦,“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亦不可能。
为今之计,张顺也只有大肆鼓吹,争取早日把自己的名声变现,隐然为天下望,方是正理。
想到此处,张顺便哈哈笑道:“宋先生果然高才,既然如此,这棱堡便唤作‘紫微星堡’吧!”
正当张顺闷头在洛阳城外建筑棱堡的时候,却不知道外面早已经因为“炒粮”之事闹翻了天。
率先发现不对头的是郧阳巡抚卢象升。原本那郧阳之地正是阻断豫西陕南至湖广之路,如今陕南、湖广的流寇皆跳出包围圈,东出河南去了,卢象升再死守郧阳也没甚意义。
于是,当他接到圣旨以后,便收拾人马向西行至南阳府,以遏制义军南下之路。
结果,等到卢象升行至半道,多见车辆行于道路,阻碍官兵行军。
刚开始,卢象升只道是押运的官兵军粮。他初到郧阳之时,郧阳城小,“此地不如大名府一县,却是堂堂抚治”。
治下六县更是荒山、瘠土、流民,除了麾下标兵五百以外,更是无钱无饷无兵。
卢象升多次向朝廷讨要未果,尚要支付客兵粮饷。全靠湖广巡抚唐晖接济,才勉强又招募了毛兵六百,新兵五百,麾下标营合计人马一千六百余人。
所以,过了一会儿郧阳巡抚卢象升便回过味来了。那湖广巡抚唐晖如何大方,也没有必要给自己麾下一千六百余人这许多粮草。即便是支援客兵之用,此又非湖广之责,焉能如此?
卢象升心中不安,连忙带领十余人拦住一队车队,高声问询道:“我乃郧阳巡抚卢象升,不知所押粮食去往何处?可是我官兵粮草?”
那主事之人闻言一惊,他再傻也不能告诉朝廷命官自己要卖给贼寇粮草啊。当然更不能说是押运军粮了,不然直接被人征收了,岂不冤枉哀哉?
他连忙应道:“官爷有礼了,小人这粮食是并非军粮,乃是拿来发卖的。我听闻北方遭了灾,粮价倍于平日,也想挣个零花钱花花!”
卢象升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知道他言辞多有不实之处。只是此人一来脾气好,二来也是爱民之官,倒也没有为难与他。
他只是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问道:“不知可否让本官看一看这粮食的成色如何?若是好了,说不得回头本官也可能购买一些。”
那主事之人内心十分抗拒,生怕他起了歹意,伺机夺了他粮草不提,甚至身家性命也丢在了此处。
好在他身边也有明事儿之人,连忙低声向他说道:“这郧阳巡抚卢象升倒不是那凶残之人,只要主人应对得当,当可无虞。”
那主事之人闻言倒是心中一松,连忙笑道:“值得什么,若是卢大人想看,小人岂有推脱之理?”
他连忙引着卢象升数十人走近车辆,命人打开了一包粮食,抓了一把递给卢象升观看。
卢象升拿到手里一瞅,竟然是没脱壳的一把稻米。他不由奇怪地问道:“缘何如此?连壳都没脱,哪个肯买?”
“卢大人有所不知!”那主事之人闻言笑道,“如今刚是秋收之时,距离明年二月秋粮纳银的期限,仅有三四个月。这许多稻米哪里来得及全数脱壳?”
“虽然如此,但是这稻米脱壳有脱壳的好,不脱壳有不脱壳的好。这未脱壳的稻米反倒更易储存,十年不坏不蛀。”
卢象升闻言不由悚然而惊,又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道:“十年不坏不蛀?”
那主事之人见卢象升脸色不好看,不由心中忐忑,连忙问道:“卢大人,小人这是哪里说错话了吗?”
“没有,没有,你们继续走吧!”卢象升闻言回过神来,笑道,“听君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呐!”
等人那粮队忙不迭离去,卢象升不由脸色一沉,对部下喝道:“速速与我赶到南阳府,严查从湖广至河洛之地的粮食。”
“普通人家购粮,不过是为了解燃眉之急罢了,焉有特意购买带壳稻米的道理?想必这是贼人黔驴技穷,军中乏食,想趁机多购买一些粮草,以备军中不足之用。”
郧阳巡抚卢象升发现形势不对,那驻守潼关的五省总督洪承畴自然也不是无能之辈。
在他收拢关中士卒,筹集粮草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发觉关中粮价大涨。当时,他还以为这群奸商坐地起价,还被他训斥了一番。
结果等到他发现关中粮食多从潼关出发,直奔洛阳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事情不对。
他连忙一边命令士卒严查关卡,杜绝粮食东出;一边命令士卒加紧汇合,准备尽快出关。
与此同时,不仅仅卢象升和洪承畴,其他各地官员也或多或少的发现粮食运输异常问题。
但是,依大明王朝基层低下而又腐败的执行能力来说,知道并不等于做到。
在金钱的诱惑之下,这些粮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或偷渡、走私,或贿赂、或官商勾结,源源不断的将附近千里之内的粮食向洛阳输送了过去。
第224章 购粮
谣言之所以传播的那么广,终究是信者心中愿意相信罢了。卢象升和洪承畴等人的禁令不但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反而强化了“洛阳缺粮,十倍于常”的谣言。
后世卡尔·马克思曾在《资本论》中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大明的商人虽然还没有进化为资本家,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以资本家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这些人如同闻到臭味的苍蝇一般,闻利而动。除却许多原本便是粮商的以外,更有两淮盐商、河东盐商临时改换本业,也参与到粮食的买卖之中。
当大量的粮草从水路、陆路两种运输方式到达洛阳的时候,洛阳粮食价格自然而然开始暴跌。
老山长左冷禅和张慎言不由欣喜道:“如今粮价一石不及八钱银子,自古未曾闻也。义军屯粮正在其时,还请主公早日发库内银两,尽快购买。”
“不知二位以为以何价购粮为好?”张顺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反问道。
老山长只道张顺犹嫌价高,连忙解释道:“如今按市价八钱来买,却是犹不划算。若是再等上十余人,天下粮草尽来,恐怕价格能跌到六七钱不等。”
“只是如今时间紧迫,若是再晚一些,我恐怕有其他粮食已经得闻洛阳粮价,不再输粮与我,到时候,及时我们能够低价购买一些粮草,也无法将城中的粮仓填满。”
张顺闻言摇了摇头笑道:“乘人之危,我不为也!别人购粮成本当在一两纹银一石左右,再加上来往运输,一两二钱当可保本,甚至稍有盈利。”
“如今我义军手中并不乏钱,既然人家诚心诚意输粮与我,焉能让来客吃亏?”
老山长左冷禅一听,差点就要和张顺急了眼。感情我给你又费功夫,又出主意,却是枉作小人了?
张顺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贬低自己人,抬高自己的时候。他连忙对老山长左冷禅拱了拱手,笑道:“此事倒是让左先生难做了。人都说‘长久生意’,这几日我思来想去,咱们不能做一锤子买卖。”
“如今我义军麾下将士有两万六千余人。这人吃马嚼,一年怕没有十万石粮食,日子就没法过了。若是我等着眼于眼前蝇头小利,贪图便宜,购粮十万八万石,也值不得什么。”
“我寻思咱们库中银两财货不少,前后积累也有二百七八十万两白银。我先前有句话说的是真心实意,这黄金白银虽好,生带不来,死带不去,饥不能食,渴不能饮。何不借机换来粮食百万石,以飨吾民吾兵?”
老山长左冷禅、原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和张慎言皆被张顺吓了一大跳。
特别是吕维祺,他原本在南京就职,对每年由江南运往京师的粮食数量也略有耳闻,他不由下意识问道:“那主公可知那大运河自开凿以来,每年输往京师的粮食有多少?”
张顺哪知道这个?他便随便想了个数字,问道:“怕不是有千万石?”
吕维祺一拍大腿,无可奈何的苦笑道:“我的将军呐,哪里有这么多?漕船首尾相连,昼夜不歇,每年也不过四百万余石罢了。”
“您这一张口就要百万石,我恐怕这周围粮商雇佣了百万帮工,也无法完成啊!”
原来这时代不但生产能力低下,运输方式更是落后至极。像张顺之前参与输粮所用的太平车,一车也不过装载十余石罢了。而内河运输常见的四百料浅船,一船也不过装载四百石罢了。
要是依照张顺购买百万石粮食的设想,大概需要十万太平车或者二千五百浅船方可完成。
除了运输以外,装卸更是麻烦。一门丁壮一次最多也只能扛起一石的粮食,一天扛个一二百次也就没了力气。
再加上一装一卸,两头皆用人力。前后需要一万余人次,方可完成装卸工作。
吕维祺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张顺反倒眼睛一亮,他不由笑道:“既然吕先生胸有成竹,此事便由先生负责如何?”
吕维祺哪里肯依?他连忙摆手拒绝道:“下官尚有监察不法,沟通乡里之事尚未完毕,焉有空闲忙活这个?”
这倒不是吕维祺自谦,他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吕维祺也学的满腹经纶,只是谈及务农耕种等事。孔夫子那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恐怕就是说的他这样的人。
见吕维祺不应,张慎言如今又负责备灾和赏赐耕田之事,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
张顺又不怀好意地看着老山长,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此计由老山长所出,还请左先生劳烦一番,可好?”
“不好,不好!”左冷禅连忙拜了拜手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今年年逾六旬,本就没几日好活的了。若是给舜王出个主意,想个办法还行,若是辛劳奔波,恕老朽无能为力了!”
张顺一听,倒也是这个理儿,哪有让六十多岁老人替自己操劳的呢?
他不要笑道:“我虽声称购粮百万石,其实也不过有多少买多少罢了,又老先生何必畏惧呢?既然如此,我倒也不强求,不知左先生手下可有人选,推荐与我?”
这左冷禅人老成精,吃过的盐比张顺走过的路还多。他不要笑道:“既然舜王有问,那老朽少不得说道说道。”
“这购粮之事不比其他,粮食有饱秕,有干湿,有脱壳和有壳,更有大米、小米,大麦、小麦、玉米、黄豆、黑豆之别。寻人人等,容易被奸商所坑,必须常年经手之人负责才行。”
“依我估计,这两日李百户也应当返回到洛阳了。他常年从事此事,自然是当仁不让,此事交付与他最为妥当。”
“更有我弟子黄德清等十余人,正好赋闲在家,可与李百户做个副手。这十余人虽无十分本事,但是算数记账,尚可支应。”
第225章 故人
等到原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辞别了张顺,一路回到了家中。
吕夫人见他心情不错,不由问道:“老爷何事,如此高兴?”
“没啥!”吕维祺掩饰不住得意道,“今天那将军不学无术,声称要购粮百万。被老爷我一顿数落,颜面尽失!他不但不敢怪罪与我,还邀请我替他负责此事。”
“那老爷答应了?”吕夫人奇怪地问道。
“哪能啊?他是贼,我是官。朝廷命官,岂能为贼做事儿?”吕维祺哈哈笑道。
吕夫人不由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她心道:您老都跟着舜王屁股忙了好几个月了,拉拢里长、乡老。连你的学生,背地里都偷偷喊你“断脊之犬”,您还在这得意呢?
好歹夫妻一场,吕夫人倒不好揭他的老底,只好打个哈哈过去了。
夫妻两人正在房中说话,突然听到下人来报:“门外来了一人,带了七八个随从。自称是故人之子,前来求见,这是拜帖。”
吕维祺接了帖子一看,不由眉头一皱。吕夫人见他脸色不好,不由问道:“不知何人求见,竟让你如此为难?”
吕维祺苦笑道:“却是王清之那厮,也不知道他不好好在大同待着,跑这里做啥!”
吕夫人一听,也不由头疼起来。原来这“王清之”,名沐,字清之,是个纨绔子弟,本是那吕维祺故交王铎之孙。
吕维祺没有办法,看在孟津王铎的面子上,便命人将他带了进来。不多时,一位面色苍白,脚步轻浮的瘦弱年轻人走了进来。
吕维祺张口不由骂道:“你这混账,何事找我?这许多日子不见,酒色还没把你折腾死,也算命大!”
那王清之闻言不由笑嘻嘻的对吕维祺施了一礼,笑道:“吕爷爷少骂,若是我这几日死了,您却是亏大发了!”
“我亏了什么?亏了一肚子闷气吗!”吕维祺没好气的扬了扬眉毛。
“吕爷爷,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并非来找你挨骂来着。”王清之笑道,“只是有两件事来做。一件是爷爷嘱托我的事情,一件是我自个的事情。”
“把你爷爷嘱咐的事情和我说了,你就滚吧!”吕维祺丝毫不和他客气。此人乃是王铎之孙。由于吕维祺和王铎关系甚近,所以他根本不拿他当外人。该训就训,该骂就骂,绝不和他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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