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我当皇帝 第219节

  没想到张顺不但占据了河南府府城,还逼死了曾经对他们造成极大威胁的陈奇瑜,哪怕在座诸位都是枭雄,被人当面打脸,也不由老脸一红。
  原来陈奇瑜那厮自杀之间特意嘱咐副总兵柳国镇,想让他把自己落水的尸体尽量隐藏起来,以免为贼所辱。
  只是柳国镇逃命心切,哪里顾得了许多?可怜一方大员,就这样跌入河边的淤泥之中。如今被义军拖拽了上了,滚的浑身是泥,好似一只死了的泥猴子一般,哪里看得出昔日威风凛凛的半点风采?
  “八大王”审视了半天,只见此人面目上尽是泥浆。他不由将信将疑,又见别人都没吱声。
  他只好蹲了下来,亲手抓起此人的脑袋来,用袖子在他脸色胡乱抹了好几下,才勉强识出此人来。
  遂后,他抖了抖脏兮兮的衣袖,站起来走到“闯王”跟前,低声汇报道:“确实是陈奇瑜的尸首!”
  “休得无礼!‘舜王’素来言而有信,岂会哄骗我等不成?”“闯王”闻言脸色一肃,呵斥了“八大王”两句。
  这才笑着对张顺说道:“‘八大王’这厮为人鲁莽,还请‘舜王’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他这一遭吧!”
  “自家兄弟,值得什么!”张顺笑道,“这陈奇瑜好大的威名,我倒无缘相见。不曾想‘八大王’倒是人脉熟络,竟然连堂堂五省总督都有一面之缘!”
  呃……众人闻言倒被羞的老脸通红。什么有“一面之缘”?不过是被人家堵在车厢峡中,几乎要全军覆没了,大家伙掏出了全部家当,凑了三百万两白银,才买得一条活路罢了。
  因为被人“诏安”,才得以与陈奇瑜相见。只是这事儿哪怕在义军之中说起来也颇不好听,张顺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张顺哪里知晓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只是前番和这几人合作不甚愉快。如今双方见了,他们又是阴阳怪气的,张顺便懒得理他。
  他便举了举右小臂,笑道:“诸位兄弟,少陪了!兵战凶危,如今我也有伤在身。既然河南总督陈奇瑜已死,本王也得返回洛阳城,以免家中臣子担心。”
  “闯王”诸人装逼不成,反被张顺打脸,心中正尴尬的紧,哪里有心思留他?
  双方只是客套一番,见张顺实在坚持,便由他去了。
  等到张顺前脚刚走,“八大王”便忍不住扼腕叹道:“驴球球的,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直娘贼,老子转悠了这么一大圈,自以为兵强马壮,没想到还是没有能够压这厮一头!”
  “八大王”不说还好,一说那“闯王”的脸色就更黑了。当初他一力鼓动众人舍了张顺,跟着自己前往陕南荆襄之地,不曾想反倒被官兵“十面埋伏”,差点连家底都丢了。
  好容易骗的陈奇瑜网开一面,逃出车厢峡。义军犹如龙入大海、虎归山林,把陕西搅的是天翻地覆。
  哪曾想,不久陈奇瑜便因此事牵连贬官,换做原三边总督洪承畴上来。
  新任五省总督洪承畴用兵老辣狠毒犹在原五省总督陈奇瑜之上,更是打的义军有苦难言。
  其实今年陕西多旱,义军一出车厢峡,顿时如同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势。哪曾想,“闯王”和“闯将”分帅大军和洪承畴鏖战许久,最终却功亏一篑,被洪承畴打的大败。
  众义军立足不住,这才弃了老家陕西而走,西出潼关来到了河南。
  原本义军以为又来到一片新天地,个个擦拳摩掌要大干一番。却不料刚到新安,便被张顺来了一个当头棒喝。
  格老子的造个反,难道还要屈居于人下吗?
  过来半晌,“活曹操”见众人脸色难看,这才规劝道:“韩信也有胯下之辱,刘邦也有白登之围。做大事不拘小节,即便向那‘舜王’服个软,又能如何?”
  “当务之急,是想方设法除了洪承畴这厮,义军才有活路。如若不然,身家性命全都没了,还讲究那股心气作甚?”
  第184章 叔侄
  援剿总兵官曹文诏率领七千精锐,在瀍河对岸眼睁睁地看着河南总督陈奇瑜被义军打崩、追杀,却无能为力。
  虽然瀍河水量不小,依照曹文诏的眼力,却很轻易便认出了对面之人便是侄子曹变蛟。
  他们二人名为叔侄,情同父子。这曹变蛟原本是曹文诏弟弟的儿子,而他自己膝下无子,便把曹变蛟携带左右,时时教诲。若无意外,曹变蛟将来便会过继给曹文诏,以继承他的遗产。
  叔侄之间感情颇深,当曹文诏再度见到河对岸那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不由老泪纵横,喜极而泣。
  他一直以为曹变蛟死了,心中充满了悲痛和仇恨。他在山西巡抚吴甡处时,日日苦练士卒,以减少自己的伤心。
  不曾想,居然在这里再度看到曹变蛟。刹那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只要侄子曹变蛟活着就好!
  那总兵官睦自强和张全昌见状不由大惊失色!两人死死盯着曹文诏,生怕他一声令下,身后杀出来五百刀斧手来,便把两人剁成肉泥。
  由不得这二人神情不定,当初在黄河夹滩之战的时候,曹文诏失踪了一晚。两人现在细细想来,颇为蹊跷,其中必定有诈!
  侄子曹鼎蛟见得睦自强和张全昌两人神色,连忙一拉曹文诏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
  曹文诏本来正处于见到曹变蛟的欣喜之中。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曹文诏不由笑道:“两位勿忧,我曹文诏不是那坑害同僚之人。且不说如今我们欲渡河而不得,即便能够渡河,又济得什么事儿?如今官兵兵败如山倒,哪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睦自强和张全昌闻言倒是暗松了一口气,只是两人多少也有点将信将疑,欲言又止。
  曹文诏明白这二人想说什么,又继续解释道:“我的侄子曹变蛟我是知道的,哪怕他投降了贼人,也不会做坑害我的事情。”
  “既然他肯喊出这番话来,要么就是总督陈奇瑜败局已定,要么就是贼人早备下后手。我等若是渡河,只能自投罗网罢了!”
  其实曹文诏说的对也不对。曹变蛟之所以这么晚才向曹文诏喊话,却是恰好赶到官兵冲杀上来,曹变蛟被堵在阵中,一时间不能冲出来罢了。
  至于这事儿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恐怕天底下也只有曹变蛟自己心里清楚了。
  双方隔河对峙,一时间倒也无事。于是曹文诏和曹变蛟这叔侄俩就隔河叙旧起来。
  曹文诏生怕侄子曹变蛟年轻气盛,又因为自己和“贼寇”之间的血仇,受到其他“贼寇”的欺辱。他反复询问曹变蛟在义军的生活细节。
  曹变蛟本来就是个没太多心机的年轻人,更何况面对自家叔叔,哪里还有隐瞒?
  他连忙一五一十,将自家在义军之中的生活和交战之事一一说了。
  曹文诏沉吟了半晌,有些举棋未定,一时间倒是沉默了下来。
  等到张顺带着陈奇瑜的尸首,押着俘虏的官兵,携带着缴获的战利品返回到战场的时候。
  残酷的战场已经冷清了许多,原本遍地的尸首、和丢弃的武器已经被收干净了,只留下到处都是一片一片黑褐色血污的大地。
  张三百正带领李十安、吴先在河岸边警戒,王一刀正带着麾下士卒在那里挖坑掩埋尸体,而曹变蛟则站在河边和对岸嘶喊。由于他和叔叔曹文诏交流过多,嗓子都已经嘶哑了。
  张顺见曹文诏部没有退却,不由微微一笑,便带领悟空、马英娘和萧擒虎赶到岸边,高声喊道:“曹将军别来无恙乎?孟津一别,许久不见,张某颇为想念!”
  曹文诏见一大队人马返回战场,便知是张顺回来了。他便笑着喊道:“如今将军一战而破陈奇瑜,真是可喜可贺啊!”
  本来曹文诏身为将领,中气十足,声如雷震。只是如今他也嗓子哑了,喊起来倒失了几分气势。
  “何止那陈奇瑜啊!”张顺笑道,“本王一战而破京营,斩王朴;二战则破总督,杀陈奇瑜。曹将军乃得独全,果然是善用兵者!”
  曹文诏闻言不由脸色大变,回顾左右,只见睦自强和张全昌也脸色难看。
  也难怪曹文诏、睦自强和张全昌三位总兵如此神色。张顺一席话却是透露处一个关键信息,顺便又诛一下心。
  官兵三路大军齐发,竟然有两路被大破了,其中领兵将领王朴和陈奇瑜皆死。这样一来,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又眼睁睁地看着陈奇瑜战败的曹文诏、睦自强和张全昌三人恐怕就要担下全部责任了。
  这三人本来就是戴罪立功之人,哪里扛的住这口黑锅?更何况曹文诏又是三路统帅之一,更是在劫难逃。
  这一回,恐怕山西巡抚吴甡也难救得自家性命。这也是曹文诏为何在官兵战败以后,徘徊在瀍河岸边,久久不去的原因之一。
  原本曹文诏以为只是陈奇瑜战败,“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他哪里想到“个高的”居然已经死完了。
  睦自强和张全昌吞了吞口中的唾液,低声问道:“曹将军,怎么办?咱们是打,还是走?”
  所谓“打”,其实就是要“战死”,以保全家族;“走”就是戴罪潜逃,任凭家族自生自灭。
  曹文诏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低声应道:“未必如此,我且探一探他的口风!”
  随即,曹文诏高声喝彩道:“舜王倒是好气魄,以五千之兵对两万之众,还敢先手反击!只是不知道,舜王胸怀气魄能不能再大一些?”
  “哦?不知何事,还值得胆气过人的曹将军如此拐弯抹角的来问?”张顺心中一喜,连忙问道。
  “如今曹某欲率两总兵,七千之众投靠舜王,不知舜王敢纳与否?”曹文诏语出惊人,顿时骇的官兵、义军双方脸色大变。
  “我不是,我没有!”睦自强和张全昌连忙下意识矢口否认道。
  曹文诏闻言眉头一皱,脸色一肃,温声和气的反问道:“这么说两位总兵,要做忠臣?”
  睦自强和张全昌马上要哭了,连忙跪下来哀求道:“曹将军,我等皆有家族老小,若是从贼了,怕不是俱死?”
  说实话,虽然早有预感,张顺听到曹文诏亲口说要率众投靠自己,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厮要诈我!世上只有实力孱弱一方投靠实力强劲一方的,没听说过实力强劲投靠实力孱弱一方的。
  更何况曹文诏麾下犹有七千敢战之兵,实力仍在刚刚惨胜的义军之上,若是一般人哪敢收留与他?
  第185章 一般人
  张顺到底算一般人吗?
  一百人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一百个人眼中亦有一百个张顺。
  依照张顺自己的看法,他对那些“天生异相”、“真命天子”之类的说辞半分也不相信,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
  之所以自己能够取得这一番成就,除了阴差阳错之外,就是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罢了。
  但是,在宋献策眼中,这就是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真龙”啊!之前张顺是“潜龙勿用”,如同鲤鱼一般安安心心待在一个普通村庄里务农为生。
  结果,时也,命也!此人一遇风雨便化龙,仅仅两年便在神州大地呼风唤雨,打下了好大一片基业出来。
  可是张顺不但不因此而骄奢,反而朝兢夕惕,不敢懈怠,这乃是“见龙在田”之相。这更坚定了这老道士有一天能够看到张顺“飞龙在天”的信心。
  而在张慎言眼中,张顺原本是“狡猾卑劣”之徒。但是自从他投靠张顺以后,张顺便变成敌人眼中“狡猾卑劣”之徒。
  而对张慎言来说,这样自带各自骚操作的主公,虽然有些心累,可是却非常爽快。有时候,他私下里都忍不住心想:若是京师的那位,要用张顺这点本事,那该多好啊!
  而对曹文诏这样的宿将来说,张顺绝对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这厮看起来无甚出彩之处,却对战场有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直觉。
  当初曹文诏带兵试图渡过黄河是这样,如今陈奇瑜试图三路合攻亦是这样。
  别看评话小说中,经常有名将以少胜多。其实细细追究起来,双方兵力差距并没有那么可怕。
  依照曹文诏的经验,双方战兵差距超过三成以上的时候,兵少的一方就非常难打了。
  总督陈奇瑜这一次共指挥两万一千兵马,相当于张顺麾下四倍兵力。不要说双方进行野战了,就是陈奇瑜借机攻城,也基本上满足了三倍兵力就能够围死敌人的条件。
  作为一个将军,曹文诏更想站在胜利一方。原本朝廷对他还有忠义可以约束,只是如今张顺举有“福王”大旗,又挑起“嫡庶之争”,以致于如今朝廷是否还是正统,针对这一点曹文诏也产生了动摇。
  “降福不降舜”,这个借口的分量逐渐在曹文诏心中加重了起来。
  说实话,张顺听到曹文诏的要降,他心中顿时转过了几十个念头。不管真假,张顺便笑着高声应道:“本王素来求贤若渴,若是曹将军带众来投,我定当扫榻以待,何来不敢之说?”
  其实张顺已经远远的望见官兵之中起了争执,他便火上浇油,看看那曹文诏究竟如何。
  睦自强和张全昌闻言顿时面如死灰,这二人连忙跳将起来,抽出腰间的刀剑,高声喝道:“曹文诏要做贼,诸军随我讨贼!”
  曹文诏摇了摇头,命曹鼎蛟领左右家丁将此二人及亲卫围了,这才叹息道:“两位总兵,我们同僚多年,舜王又素来仁义,你们又何必如此呢?”
  曹文诏知道这两人的意思,为了保全家族,睦自强和张全昌准备杀身成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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