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之徒 第36节

  崐仑长者灵力充沛,不急着前去璇玑阁。
  这些不急着去璇玑阁的长老里里外外,围在沈怀霜的听山居门前。
  “师弟,这是怎么了?”医宗长老宋仁心一见沈怀霜出来,忙起身赶了过去,伸手摁在他脉搏上,断了片刻,他道,“要死了,你这灵力怎么有逆行趋势?你是最近碰到过什么脏东西么!”
  沈怀霜在心头背了一遍玄清门的心法。梦境中的那一剑他出手很快,要说魔音摄心根本不可能。
  宋仁心见他眼底清明了些许,又把了把沈怀霜的脉,探出他确实没什么问题,才收了手。
  宋仁心:“你留在崐仑,别走了。”
  沈怀霜:“不妨事。”
  两人来来回回说了几句,宋仁心被沈怀霜那句,“修为尚在,况且他又不是灵力有损”堵住了话。
  宋仁心憋红了脸,他师弟在这把年纪早比他修为高,这屁话说了等于不说,背过手:“你等下别用你无量剑走,坐我葫芦一起去。”
  今日,璇玑阁特邀崐仑弟子去阁主新得的后山猎妖。
  璇玑阁阁主一出手就是一百万灵石的手笔,又亲自奉上“玄命水镜”宝物。
  玄命水镜正是天命镜的大名。
  天命镜镜身用天地灵石打造,问它可以知晓未来祸患所在。当然这面镜子也不是照了都有回应。
  性命攸关的突破节点,它会吐真话。
  邈远道人没什么性命攸关的点要突破,受师父教诲,他不信命,更把他师父做的天命镜当成了梳妆镜,天天揽镜自照。
  旧阁主是个女师尊,知道邈远这样用这块镜子后,阁主用明杏色的云袖捂嘴笑了,一扫端庄温柔面色,倒是颇为认同。
  自从她与崐仑前掌门结识,前者倾慕后者剑法,后者倾慕前者才智,两人结为道侣后,便成天在中原云游。
  崐仑来璇玑阁时排场极大,浩浩荡荡,墨黑门派长袍随风飘荡,远远观之,犹如云端开辟一处天光,仙人汇聚。
  “哟,这是都来了。”
  众人攀谈间,浑身红衣的邈远道人飘荡而来,摇着手中扇子,朗朗笑道:“刀剑无眼,妖兽无心,宋掌门怕不怕这群小弟子被我这后山的妖兽拆吃入腹?”
  邈远道人合上了手中的竹扇,敲了敲自己肩膀。一双眸子顾盼,眼波流转,笑时洒脱,两缕乌发垂在肩上,松散地落在臂弯,不羁也不羁。
  宋掌门抚须一笑:“你当我崐仑护身玉和我师弟是摆设么?”
  邈远道人看去,挑眉一笑:“你的哪个宝贝师弟?”
  山后徐徐出现一个修长的天青色道人。
  来人跨上山头,衣着整洁,背负银剑,走动时,步伐稳健,剑光微闪,一闪一灭,剑主双目极其清明,抬眸时,眉宇间威仪。
  邈远道人恍然道:“沈道友云游回来了?”
  他颦起眉,摸了摸下巴,“嘶”了一声,眼珠转来转去,满是惊叹之色:“许久未见,沈道友……”
  邈远道人承旧阁主衣钵,心如琉璃般剔透。
  他几乎一眼就能认出中原谁人修为提升快,谁人本事退化。
  可这一眼,他没看穿沈怀霜修为。
  邈远道人叹了一声:“沈道友修为非凡。倒让我期待你今年在青云榜上能打到多少。”
  沈怀霜望了过去,回了一礼:“阁主缪赞。”
  青云榜五年一轮,也是崐仑的盛会。
  白日,修真界大能打完青云榜的架,晚上,各门派小辈唇枪舌战地谈玄吵架,十分热闹。
  邈远道人笑吟吟地琢磨毕。
  他赶紧掏了自己袖子,摸出一块传音镜,对着镜子留了一句话:“今年青云榜你必须来,棋逢对手难得一见,否则——你闭关十年都闭给鬼看。小心我乱写你排行。”
  邈远道人又对着镜子戳了好几回。
  在众目睽睽之下,邈远道人对着镜子连发了一千条消息过去。
  他似乎还不满意,又补了一千条过去。
  也不知道对面是哪个倒霉蛋。
  邈远道人身边道童拿袖子擦了擦汗。
  邈远道人:“诸位既然到了。不妨直接上山。”
  沈怀霜握剑,朝众人行礼告别。
  宋仁心铁着一张脸,见沈怀霜要走,忙扯住了他:“师弟!你身子才好,怎么能带人?”
  沈怀霜:“师兄医术精湛,我已然好全了。”
  宋仁心瞬间面红耳赤,争执道:“你好全个屁!你觉得魔音入侵是小事吗!”
  钟煜隐约听到了“灵脉梗阻”,“魔音摄心”等词,眉心皱紧。
  他朝张永望看去,问:“师兄,你晨起可有听闻我先生听山居那处有什么事?”
  “长老说中原灵气复苏,魔界蠢蠢欲动,似乎有脏东西沾过师叔。”张永望也认真听了会儿,道,“今早晨起,崐仑也重新加固了护山阵法。”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和自己说?
  话落,钟煜已沉着脸,朝沈怀霜走去。
  沈怀霜正愁怎么说过宋仁心,眼见钟煜来了。
  他回了一礼:“失陪,师兄,我徒弟来了。”
  钟煜才走过来,沈怀霜朝他伸出手。
  他轻轻松松捏过钟煜的腕骨,不过刹那,轻轻一拉就提着他上无量剑。
  “我先行一步。”
  其余人见状自然爽快跟上,“掌门再会,长老再会”话语一声声落下,无量剑载着两人,飘飘荡荡,直往山顶而去。
  “沈怀霜!你给我下来!”宋仁心在底下暴躁大喊。
  沈怀霜跃在无量剑上,脚下轻盈,灵力充沛,使出好远,竟笑了一下。
  这笑大有得逞的意味,轻笑声回荡在风中。
  流云舒展,银剑须臾行十里。
  钟煜甚少见沈怀霜这模样。
  沈怀霜真心实意笑的时候不多,要么实在高兴时笑,要么被趣事逗笑。
  这笑颇有少年气,几分得逞,几分肆意,还有那么些使坏的意味在。
  沈怀霜缓缓送开了握住钟煜的手,负手到身后。
  钟煜面带肃色,反握住了沈怀霜的手腕。
  沈怀霜贴得离钟煜近了些,腕手热意透着薄衫传来,箍得略紧,钟煜拉过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先生,晨起时,你身体有损,为什么不和我说?”
  怎么才送走了一尊大神,又请了位送不走的阎王上来。
  沈怀霜别过脸,心底琢磨了会儿,道:“我师兄他那是胡说,没有的事。”
  “先生!”钟煜喊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飘荡。
  天地间,留下清淡如霜,浓郁如墨的两道颜色。
  双目交接时,钟煜忽然软了语气,道:“我晨起听闻魔音摄心一事,你不和我说,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从别人嘴里知道就不担心么?”
  这句话里夹杂了气音,叹息似的,示弱、关怀藏也藏不住地倾泻出。
  沈怀霜不习惯被人这样关照,尤其是在他学生面前,可那句话卡在他心底,想随意糊弄过去也不能。
  沈怀霜目光转了转,望向钟煜。
  他望过来,眼中敛起了这锋芒,只留下一道难以言尽的情绪。
  沈怀霜挪开目光道:“调整些许便会好的事,不打紧。再说今日崐仑结界加固了,不会有事。”
  “山头到了。子渊,你专心。”
  沈怀霜凭空而起,脚踩树梢,跃过几个高处,无量剑一挥,剑光大盛。
  他步伐轻盈地在山间飘荡,催使长剑,妖兽轰动,瞬息间,天地轰动。
  大地为之震颤,剑气所到之处,妖兽随剑而灭。
  风声猎猎,钟煜跳动在树梢上,提了一道驱逐符,发带随剑而去,他身后拖着手里的剑,跃到更高处,环绕在弟子身边。
  崐仑的弟子全来山头猎捕。
  整座山头亮光频频,金光与银光暴发,如群星坠落。
  璇玑阁高阁,众人见山头剑意和长弓。
  对崐仑这对师徒又眼红了一分,筑基期的弟子出手没什么好看,天才出手却不一样。
  钟煜手上的弓拉如满月。沈怀霜跑到哪里,他就猎到何处。
  大臂紧绷,下颌收紧,眼尾小痣正对着弓箭,放箭的刹那,长箭破风而去。
  哒哒哒。
  利落三声,长弓连发。
  两支箭上刻了猎妖的追踪符,箭入妖心,妖气泯灭,荡然在天地间。
  目光所及之处。
  全凭两人之力,这山头扫起来也不过是大半天的事。
  邈远道人玩了玩手里的灵石,对着那对师徒的姿态,慵懒地摊在遮阳伞下。
  崐仑人陆陆续续都散了,长者去用席,年纪小的都跑去书阁。
  他觉得这一百万灵石花得有点值。
  他喝了手边的水,手边传音镜一亮,点开看:“璇玑阁地界有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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