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周子辰有些丧气,他想要出去租房子住,可是周长育不会满足他的要求,他又不可能让肖遣去想办法,所以那时候肖遣给他承诺的美好的将来,至少现在看来还是遥不可及。
  周子辰胡思乱想的时候,肖遣已经把身上擦了一遍,下半身也只剩一条内裤用水冲了冲。肖遣把衣服穿回身上的时候,问周子辰:“你要不要擦洗一下?”
  周子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肖遣在自己的盆子里倒上水,又把毛巾沾湿了拧干递给他,“自己擦,我先回去了。”
  等肖遣走了,周子辰一个人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时候,那个一直安静洗衣服的哥们儿回头来看他一眼,问道:“那是你哥啊?”
  周子辰也看他一眼,说:“不是,是我弟弟。”
  “嘿嘿,”那哥们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晚上躺在床上,都没有急着睡觉,而是开始聊天。大家天南海北的,什么话题都能聊起来,而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主要说的还是“我们那儿怎么怎么……”
  肖遣注意到只有郭少齐一直没说话,后来安静下来,隐隐能听到音乐声。肖遣翻了个身,想着那应该是郭少齐在听mp3,他不但不愿加入谈话,却是连听都没有听的。
  第二天班级集合开了个简单的短会,主要是辅导员自我介绍,然后让班上同学自我介绍一下,接下来就让学生统一去领取军训服装。
  军训的迷彩服只有身高的区分而没有大小号的分别,领回了宿舍,几个人都迫不及待试穿,大概所有男生心中多少都有对军队和制服的向往。不过穿上身之后,就只有周子辰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味道,因为他高挑挺拔的衣架子身材,不管什么穿在身上都像模像样的。
  军训是在学校里统一进行的,而没有去部队,相比之下,其实少受了一些苦,但是肖遣觉得挺没意思,他还是想去部队里感受一下真正的氛围。
  集合当天,周子辰穿着迷彩服,把帽子拿在手里从操场走过去的时候,就引起了在操场入口处一个女生连队的小小轰动。
  正是躁动的年纪,脱离了高中的苦闷生活,女孩子们也格外奔放起来,周子辰走过时,最前排一个女生喊出口道:“帅哥!”
  话音落时,齐刷刷几十道目光落在周子辰身上。
  大概是因为没有修饰,要把这套肥大的迷彩服穿出彩来确实不容易,于是周子辰在一群男生中格外显眼。
  周子辰听到有人喊他,抬头朝那女生看过去,大方笑了一下。
  接下来就不停有人喊他:“帅哥,看这里!”
  这一队女生本来已经集合好了,因为周子辰走过引起的这一番骚动一时间又使得队伍显得乱七八糟,站在前排的教官怒吼道:“安静!立正!”
  这时大家都还没感觉到军训的残酷,仍然是唧唧喳喳闹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周子辰心情很不错,手指顶着帽子转了几个圈,不急不慢朝着自己集合的方向走去。
  肖遣已经站在队伍里了,抬头看自己连队的教官,显然脸色很不好看,也在等着周子辰集合。
  等队伍排好了,教官伸手一指周子辰,“你,出列!”
  周子辰莫名其妙,朝前面站了一步。
  教官说道:“围着操场跑五个圈再归队!”
  周子辰一下子就愣住了,这边男生队伍里传出阵阵低笑声。教官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有谁要笑的?跟他一起去跑!”
  笑声一下子完全收敛了。
  周子辰脸色很难看,跑五圈没什么问题,他只是觉得这教官太不给他面子,如果就这么去跑,实在是有些窝囊。
  肖遣看周子辰微微张嘴,似乎想要理论的模样,于是立即出列喊道:“老师!”
  那教官朝他看来,“谁是你老师?你应该说报告教官。”
  肖遣立即改口道:“报告教官!”
  教官点了点头,“什么事?”
  肖遣说:“我想陪他一起跑。”
  所有人都偷偷看肖遣,郭少齐微微撇了撇嘴。
  只见那教官竟然笑了一下,冷声道:“讲义气啊?行啊,他跑五圈,你跑十圈。”
  周子辰这回真的沉不住气,说道:“凭什么啊?关他什么事!”
  肖遣却是在那教官还要发火之前,大声说道:“是!教官!”然后拉着周子辰越过队伍往跑道跑去。
  周子辰心不甘情不愿的,肖遣低声说:“你别说话,不然我该跑二十圈了。”
  周子辰一脸愤然,不过人已经被肖遣拉着跑了,又没有再回头去找人理论的道理,于是只能一边跑一边说道:“干嘛要听他的?”
  肖遣说:“这是军训,他是教官,你得罪了他以后只会有更多苦头给你吃,何必。”
  周子辰气鼓鼓不说话。
  肖遣又说:“部队里训练新兵就是这样的,你心态放平和一点。”
  肖遣以前手下有过部队里出来的小弟,当了几年志愿兵回来找不到工作,最后还是成了社会上的小混混。肖遣那时候听他们说,部队里新兵进去,是很要受一番折磨的,然后等新兵磨成了老兵,又开始折磨下面的新兵,这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刚才那教官看起来年龄也不大,说不定不比肖遣周子辰大两岁,大概也是这么过来的,然后把这习惯也带进了军训里面。
  如果是女生,或许还能收敛一些,但是对着男生,确实没什么好怜香惜玉的,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幸好肖遣他们所在的操场是并排的几个篮球场地,真一圈跑下来其实也没多长距离,跑十圈就跑十圈,他还是能忍受的。
  等跑过刚才的女生队伍前面时,虽然没人说话,但是周子辰还是牵动了一片目光。肖遣有些好笑,“看你多受欢迎。”
  周子辰说:“那是,看你多荣幸。”
  两个人一直配合着彼此的步伐,并排跑着。第五圈跑完的时候,肖遣对周子辰说:“你归队吧。”
  周子辰却没有反应。
  肖遣侧头看他一眼。
  周子辰才转过头来,“你陪我跑了五圈,接下来我再陪你跑五圈不行吗?”
  肖遣听他这么说,低头笑了笑,轻声说道:“行啊。”
  十个圈跑完,两个人喘着气归队,年轻的教官没有再为难他们,让他们归了队,然后跟着所有人一起练习立正稍息、左转右转。
  一个上午过去,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格外热闹,所有新生都觉得又累又饿,就连女生也忍不住要多打一两饭。
  肖遣和周子辰找了个座位面对面坐下,很快徐东和李万春、任建飞坐到了他们旁边那桌。
  李万春是个爱说爱笑的性格,对周子辰扬了扬头,说:“帅哥不错哦。”
  徐东和任建飞都笑了起来。
  周子辰抓一把头发,骂道:“靠!什么人啊,还以为我真的怕他啊?”
  徐东性格稍稳重些,和肖遣是一个意见,“算了,没必要。这才刚刚进校呢,军训的学分你不想要了啊?”
  周子辰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唉声叹气地端起食堂的免费汤喝了一口。
  这时候,周子辰抬起头看到郭少齐端着餐盘从过道走过来,于是伸手把放在隔壁的汤碗收过来一些,他以为郭少齐会过来挨着他们一起坐。
  结果没想到郭少齐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端着盘子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一时间都沉默下来没人说话,周子辰后知后觉说道:“他对我有意见啊?”
  肖遣心说他不是对你有意见,大概只是不太看得上你而已,不过这话没说出口,只是用筷子敲了敲周子辰的碗,“吃饭吧。”
  吃完饭回到宿舍,都觉得累了,周子辰衣服裤子都没脱,躺上床打算睡午觉。
  任建飞走到周子辰床边,说道:“借我用一下电脑吧,查个东西。”
  周子辰点头,“随便用。”
  于是任建飞把周子辰笔记本打开,见着郭少齐还没回来,把他的网线给拔了,插在周子辰电脑上。
  后来任建飞用完了,也没想着要把网线给郭少齐插回去,毕竟宿舍里就这么一个网络接口,凭什么该他郭少齐一个人霸占着啊。
  郭少齐回来的晚一些,周子辰几乎都睡着了,他看一眼被拔掉的网线,什么都没说,回到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那之后的军训稍微顺利了一些,因为周子辰低调了许多,集合的时候把帽子扣在脑袋上,目不斜视跟在肖遣后面朝着集合地点跑去。
  尽管还是觉得那年轻的教官又拽又可恶,但是因为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周子辰也就没觉得那么不能忍受了。
  军训训了十天,刚好这几天天气都不错,在大太阳的天气下面站着反复练习走正步,就连肖遣都晒黑了一圈。
  休息的时候周子辰晃到了一边的篮球架下面,刚好两个女生在那里休息,跟他聊起天来,过了一会儿就又围了些女生和男生过去。集合之前,周子辰跑到肖遣身边,抬起手来朝他脸上抹了一下。
  肖遣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脸上被他碰到的地方也是湿湿的黏腻着,他抬手去擦,“什么东西啊?”
  周子辰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小瓶子,“防晒霜,刚才有女生送我的。”
  肖遣又好笑又好气,“我不需要这种东西,”说着,他想要抬手把脸上的防晒霜抹掉。
  结果周子辰比他动作更快,伸手在肖遣脸上一阵乱抹,把防晒霜给他抹匀了。
  这时已经集合了,教官伸手指着他们,“集合了没听到?别以为都是男生就可以不注意影响啊!”
  顿时几个方队都传来哄笑声。
  肖遣无奈拍了周子辰一下,回去自己队伍站好了。周子辰把小瓶的防晒霜放进自己衣服口袋里,才回到他所在的队伍排头去了。
  军训到了后来,大家都逐渐习惯了这种强度,没觉得有什么不能适应的。一直到军训快结束前的两天,那天半夜三点,宿舍楼下面吹着口哨来一次紧急集合。
  从军训一开始就说过会有的紧急集合总算是来到了,肖遣在上铺,伸手就按开了寝室里的大灯。
  肖遣紧接着喊下铺的周子辰快起床,所有人都还有些犯懵,甚至有人根本没听到集合的哨声,而是肖遣开了灯才惊醒的。
  周子辰恍惚着爬起来穿衣服,肖遣也已经从上铺爬了下来。
  穿裤子的时候,周子辰没站稳,不小心撞了一下对面郭少齐的桌子,结果便见到那小木桌晃了一下,手机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连电脑也差点撞掉了。
  郭少齐的手机看起来似乎并不便宜,撞掉在地上之后,李万春反应快,给他捡了起来,不过也轻轻“啊”一声,说道:“屏裂了。”
  郭少齐自然看到了,突然就抬脚想要踢面前的周子辰一下。然而肖遣反应很快,他本来就注意着郭少齐的动静,见到郭少齐这一下抬脚力度不轻,很快上前踢了他膝盖一下将他的腿踢开。
  周子辰开始还看着手机发愣,这时反应过来郭少齐竟然要对他动手,顿时怒气上涌,回身就要一拳打过去,不过被肖遣给拦腰抱了回来。
  宿舍外面全是急促的脚步声,只有他们一个寝室的人还没出发。
  肖遣说:“先集合。”然后抱着周子辰的腰没有放,过去打开了房间门。
  周子辰被肖遣拖出去寝室门之前,对郭少齐说道:“你放心,我会买个新的给你,什么破烂东西当成宝贝!”
  肖遣轻轻推了他头一下,“行了,别说了。”
  那天的意外之后,郭少齐就完全和一个宿舍的人冷淡了下来,平时连句交谈都没有。
  而周子辰则是等到军训一结束,就拉着肖遣陪他去给郭少齐买手机。
  肖遣其实觉得没必要,郭少齐那手机只是屏幕裂了一条缝而已,功能又没出问题,给他换个屏幕能花多少钱?但是周子辰却坚持要买个新的。
  在公交车上,肖遣问他:“你是内疚还是不服气啊?”
  周子辰冷哼一声,“我才懒得理他,给他个新的,让他以后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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