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文明和万物进化的歌声

  在这位满月王朝的大王子的口中，一段关于初代满月之王的故事，还有真实的诸龙之战的情形被娓娓道来。
  初代满月之王是在诸龙之间爆发战争多年之后崛起的，当时诸龙之战已经进入到了关键时段，互相之间的战争也到了近乎不死不休的地步。
  诸龙为了争夺龙王之位和满月之地，发动了一场又一场战争，满月之地的人口在不到十年间锐减了三分之一。
  但是诸龙丝毫没有罢手的打算。
  这群近乎不死不灭的龙，就算是进入了轮回了，也要从死亡里爬出来重新向敌人开战，一部分龙职业者相互之间的仇恨浓郁到就算将整个满月之地杀穿毁灭也在所不惜。
  那是诸龙挣脱枷锁肆意展现力量的时代舞台，也是普通龙人的末日黄昏。
  凡人和狩魔人的力量分散且不集中，虽然数量庞大但是个体弱小，而且充满了致命的弱点，更重要的是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和一股力量能够将他们集中起来。
  在那个还属于龙的时代面前，显得完全不够看。
  他们被龙职业者驱使着奴役着奔向战场。
  或者在灾难和饥荒之中走向死亡。
  “那些高高在上的龙历经了几个时代之后，享受了数百年龙人的供奉。”
  “已经不再将普通的龙人当做人看了，他们也早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龙人。”
  “黄金龙王的离去，便彻底让他们没有了任何的顾忌。”
  大王子讲到这里的时候，还刻重提及了这一段话。
  似乎在告诉赫尔法斯，那些龙别看现在他们分散躲在各个龙殿里不出来似乎十分安分，一百多年前，他们或者他们的前世曾经造下了何等可怕的灾难和杀戮。
  你一旦让他们脱离了掌控，诸龙之战的灾难就会重新上演。
  意思就是说。
  龙早已经不再是最初那几个年代的龙了，也是不可信任的力量。
  赫尔法斯当然明白了这个，不过他却不会直接说出来：“可是传说里，是诸龙厌倦了战争最后选择了满月之王。”
  大王子嗤之以鼻：“伟大的黑之王啊，这怎么可能呢？”
  “明智如您，一定可以看得出这不过是粉饰罢了，给这些龙一个台阶下。”
  “当初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这群龙怎么会主动选择放弃高高在上的地位呢，会心甘情愿地居于一个凡人王之下？”
  “就算少数龙真的厌倦了战争或者站在普通人这边，但是那也仅仅只是少数了，这一批人要么躲起来了，要么远离满月之地去了其他地方。”
  “最后，他们选择了投降。”
  “那是因为他们被初代满月之王杀怕了，死得次数多了自然就厌倦了战争，被打得怕了自然就选择了初代满月之王。”
  最后，他对于自己的那个父亲表达了极强的愤怒和蔑视。
  “但是那个昏王！”
  “他竟然将诸龙放出了囚笼。”
  “为了他的王座，他已经疯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连父亲都不称呼了，而是直接称其为昏王。
  接着，他看着赫尔法斯大声说道。
  “不过因为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整个满月王朝早已经注定要分崩离析。”
  “他就算现在没有解开这些龙的枷锁，接下来这些龙和各地的城主也依旧会重演曾经的画面，那些龙在混乱之中将会再度聚集起来，在这片大地带来最可怕的灾祸。”
  “如果不是您出现，这片大地将会遭受怎么样的灾难啊！”
  “所以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您注定会重新降临，再次拯救这片大地。”
  这个大王子非常有意思。
  刚刚还在赫尔法斯的面前，表现出了一副无所畏惧看开一切的模样。
  但是转过头来，却又立刻赞美起了赫尔法斯，说起了龙是如何地不可信任，这片大地只有狩魔人和普通人才能稳定局面。
  而就在刚刚，他还表达了自己向往和崇拜赫尔法斯的故事，想要成为一个狩魔人。
  赫尔法斯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而是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初代满月之王是怎么做到的？”
  大王子：“因为初代满月之王拥有着一支不死军团，全部由狩魔人组成，而这些狩魔人就算被杀死也会一次次复活，他们前赴后继地向着诸龙开战，将他们一个个送入轮回，最后不得不投降。”
  赫尔法斯其实是听说过这些的，有关于初代满月之王和不死军团的传说。
  他可以想象得到。
  一支怎么杀都不会死，拥有着长年累月对抗怪异和超凡力量经验的狩魔人军团，持着封印物前赴后继地不断奔赴战场是怎样可怕。
  哪怕是龙，也难以抵挡。
  他问大王子：“这支不死的军团和魔脑有关？”
  大王子点了点头：“在我的家族之中传说有着这样一件封印物，被称之为满月之王的魔脑，或者初代满月之王的魔脑。”
  “传说它能够让人死而复生，只要准备一具身体，便可以让人在这具身体上获得重生。”
  “但是除了历代的满月之王，谁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
  赫尔法斯：“为什么后来不见这股力量？”
  如果按照这个情况，如今这支不死军团应该还保留在满月王朝的手中，也没有人敢再生出别的心思。
  大王子：“是初代满月之王，他死去的时候将这支军团给带走，因为据说使用这股力量需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同时复活之人还存在着某种隐患。”
  “除了他，其他人都难以掌控，反而有可能造成可怕的灾难。”
  “所以后代的满月之王也从来没有使用过这股力量，不过直到我家族的所有人都依然相信，满月之王并没有真正死去，他和这支军团依旧长眠于那件封印物之中，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那名为满月之王魔脑的封印物，现在应该就在那昏王的手上。”
  赫尔法斯发现。
  在这个奇异的世界强者似乎有着各种各样的手段延续着自己的生命和存在，他拥有不死的灵魂，龙拥有着不灭的躯壳。
  就连那位听闻是普通龙人的满月之王，都留有这样的东西和手段。
  但是也都毫不例外地，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弊端。
  他再度想起了那位率领着王朝精锐大军前往东海岸的满月之王，突然觉得对方是不是早就有着某种准备和打算，所以才带着所能掌控的精锐和封印物奔向了那里。
  他想要做什么？
  此刻看起来，对方就不再是一个陷入死局的笼中兽，更像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点燃的油桶。
  一个不注意，甚至有可能将这座名为文明的房子都给点燃了。
  于是赫尔法斯继续问大王子关于这件“封印物”的具体细节，不过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
  关于初代满月之王的魔脑这个话题的询问结束之后。
  赫尔法斯最后遵循自己的承诺，让大王子加入了封印之庭，而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到青铜城去负责建设大地上的第一座封印物圆塔。
  那里狩魔人众多，封印物也不少，还有着大量最古老的记录典籍。
  更重要的是有着青铜城和青铜龙在一旁，非常地安全，出现什么问题也可以及时处理。
  “封印物圆塔？”
  “这是什么？”
  大王子很奇怪，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封印物他知道，圆塔大概是一座圆形的塔，他也大概能够听明白，但是合在一起他就有些听不懂了。
  赫尔法斯说：“它隶属于封印之庭，虽然只是刚刚开始设立，但是对于它以后注定是会影响整个世界，也会改变这个世界。”
  大王子依旧有些犹豫：“可是我能够做些什么？”
  赫尔法斯：“接下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就像是高天之庭下的人间之门，所有人也不是从头开始吗？”
  他语重心长地说：“正因为一切都未曾铺开局面，所以才可以放开手脚不受束缚，开创出新的局面。”
  赫尔法斯用人间之门来做比喻，这样就十分诱人了。
  大王子当然知道人间之门所拥有的权利和权柄，如果封印物圆塔在封印之庭里也拥有着同样的地位，赫尔法斯所给的东西就相当慷慨了。
  赫尔法斯也没有说错。
  这算是封印之庭下目前除了狩魔团之外的另一个重要机构，主要目的是用来研究和制造一阶封印物，将来也会用来培养全新的狩魔人。
  例如如何让油面包树如何更快地发生蜕变，最终分裂封印出另一个封印物农夫帽，胆小精之灯的其他用法，或者研究出其他封印物的复制方法。
  在此之前这种秘法都是在狩魔世家之中代代相传的隐秘，一些特殊和关键的东西，都是在机缘巧合和意外之中得到的。
  不过赫尔法斯觉得应该建立一个地方，专门用来研究这种力量，也将这些知识记录保存下来不要断绝。
  甚至。
  赫尔法斯还当场拿出了两件封印物，说出了一个想法。
  那两样东西，正是赫尔法斯之前在兹提克的那条魔龙身上夺过来的封印物。
  一样荆棘植物，一样像是粘液一样的东西。
  赫尔法斯当着大王子的面，当场让侍龙僧侣展示将二者的力量融合在一起的成果。
  荆棘只要种在土壤里就能够以极快的速度疯狂再生，迅速布满一片区域，但是当它增殖的那部分融入那奇异粘液之后便瞬间溶解成为了一种糊糊。
  糊糊在那种粘液体的封印物力量控制下被分开成一层层，在很快的速度干燥之后，最后制造出了一页页纸，一头自然粘液在一起。
  眨眼之间。
  这两件封印物就制造出了一本书。
  而且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地里种出来了一本书籍一样。
  握在手中，书籍纸张的韧性十足，而且字写在上面也不容易糊，存留的时间也相当长不褪色。
  可以看得出它十分适合用来书写文字，同时也可以保存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大王子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很新奇：“这是什么？”
  赫尔法斯说：“这东西叫做纸，黏在一起就是书，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要制造出这样东西了，还和商人……嗯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青铜龙王说过这件事情。”
  “我想要用他来代替昂贵的布卷轴。”
  “你看。”
  “封印物不仅仅可以单独用，还可以组合起来用。”
  “当这两种封印物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就能够制作出一样能够用在生活之中的物品，封印物的用处和奇妙我们距离领悟透还差得很远呢。”
  赫尔法斯看向了大王子，对着他认真地说道。
  “我想要交给你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找到稳定安全的复制这两种封印物的方法。”
  “这两种封印物虽然很弱小，但是却都拥有着超强的增殖能力，他们增殖出来的荆棘丛和粘液在大多数人看来没有什么作用，杀伤力也并不强大。”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无用的封印物，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真正的秘密，掌握使用它们的方法。”
  “你看它们，只要找对正确的方法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大批量制造出制式的纸张出来，代价和成本非常地低。”
  “远远低于各种卷轴的成本，以后记录信息、传递各种法令和留下各种知识的代价也要容易得多。”
  “知识的传承对于文明来说就是一切。”
  “我想你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大王子虽然不受满月之王喜爱，但是受过的教育和眼界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他当然能够知道这件事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可是如果让书籍和知识普及开来的话，所有人都掌握了文字和知识，那贵族还有什么意义呢？”
  “大家都拥有知识的话，就不会安分地接受统治了。”
  “如果连封印物的秘密都流传开来了，那么整个世界都危险了。”
  大王子这样说：“这样会带来混乱。”
  赫尔法斯说：“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当所有人都掌握了文字和知识，大家就更知道如何去治理和维护自己的国家和文明，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大王子有些茫然，他觉得文字和知识是神圣的，无法想象一个大多数人都掌握文字和知识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虽然受过了这个世界最好的教育，但是却无法看到未曾发生过的未来。
  不过面前这位黑之王，却好像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一样。
  但是。
  当他听到对方充满信心地说出这样一番话之后，他却有种莫名的触动。
  隐约间，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他看到的世界，他所想的东西，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大王子虽然和这位黑之王才刚刚接触，但是却逐渐的生出了一种，对方好像站在云端之中的感觉。
  他似乎跳出了这个世界，跳出了那一切的利益纠葛，站在文明的长河之上在往前看。
  他有些明白那些史诗传说里的英雄为什么会追随于他了。
  甚至是就连他自己，在谈话和接触之间，隐约间都有种想要跟随着对方一起去看看那个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强烈冲动。
  赫尔法斯将两样怪异收了进来，放进了一个盒子里面，让大王子后面带走。
  “它们原本的名字就不要用了，感觉不够贴切。”
  “如果能够复制出新的封印物，就将它们一个叫书籍农田，一个叫糊书浆泉。”
  “将它们也变成一片农田，然后书就可以直接从农田里种出来。”
  “看看。”
  “是不是很奇妙？”
  这真是个很奇妙的世界，食物可以从农田里种出来，衣服布料可以从农田里种出来，现在连书也可以了。
  而且赫尔法斯这个名字取得。
  嗯，还真是够贴切的。
  他还计划好了。
  像这样批量复制的普通一阶封印物以后都会在后面编上序号，例如书籍农田一一二三，糊书浆泉四九二七之类的。
  最后，赫尔法斯还许诺这位大王子。
  “你如果能够完成这件事情，将来的许多事情我也可以放心地交给你，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不过。”
  “就算只是完成了这一样，你的名声就一定会载入史册。”
  “往后的人只要拿起书籍，就会想到你的名字，想起你的功绩。”
  大王子激动不已，原本有些迷茫的他，似乎看到了人生的另一条出路。
  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追求和想法是错误的，实在是太狭隘，也太过于浅薄。
  他连忙跪在地上，诚心诚意地说道。
  “这不是我的功绩，这是您赋予这个世界和所有人的恩惠。”
  “伟大的黑之王啊！”
  “我一定会按照您的旨意，将这样您赐予我们的神圣之物带来人间。”
  这位大王子有着很多的想法，在一见到赫尔法斯的时候就开始用起了各种小手段，甚至可以说是算计。
  但是赫尔法斯答应了他加入封印之庭和成为狩魔人的请求，但是却没有按照他所想的给予他率领一方狩魔人对抗怪异，或者进入封印之庭中枢的机会。
  因为他看似对于王位已经彻底失去了想法，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所做的一切只是本能地在追求着权力，追求着掌握自己命运的主动权。
  但是赫尔法斯知道人的欲望是会随着情况和境地而出现变化的，大多数你现在不想不是你不愿意，而是你不能。
  他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与此同时，他更清楚。
  一个充满了各种想法、欲望和干劲的年轻人，你可以刺激他让他在强烈的不满和愤怒之中走向毁灭。
  但是也同样可以在引导之中，让他成为改变和影响时代的英雄。
  最后。
  赫尔法斯站起身来，一点点走上前来。
  他将手按在了这位大王子的头上。
  大王子刚开始有些错愕，但是随后却激动得血脉膨胀了起来，他知道这是什么，他曾经听说过那个故事。
  这一瞬间，大王子感觉一种从灵魂发出的战栗感生出。
  他闭上了眼睛。
  看到的却不是一片黑暗。
  他隐约间似乎看到历史的长河之上有着一只眼睛在看着自己，赋予了自己神圣的使命。
  他听到耳畔传来声音，对着他说。
  “愿你成为文明的先驱者，应运时代而出的英雄。”
  他手足无措。
  因为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期盼。
  文明的先驱者？
  英雄？
  我这样的人？
  那巨大的使命感和压力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却甘之若饴。
  最后他只能用力的将双手在胸前合握，呈现祈祷的姿态。
  这个出生在阴谋算计的王室家族，被父亲厌恶和抛弃的王子。
  不知道为何。
  突然感觉自己那颗躁动、愤怒和不满的心，在一瞬间变得安宁了起来。
  “我可以。”
  ——
  大王子带着一批封印之庭安排的人和封印物出发了，包括他的两个母亲和弟弟，一同前往了青铜城。
  出发的时候大王子还在城门口跪下，毕恭毕敬虔诚的叩头。
  起来看着远处的龙殿连连倒退，之后才转身离去。
  自此。
  整个黄金城和满月之地的中部和东部地区也随之彻底平定，其实许多人都在观望，观望满月王朝末裔的结局，也在观望黑之王的行为。
  有人认为黑之王应该除掉他们，毕竟他们是不安定的因素，尤其是满月之王还没有死去，包括夜灯和赫里班也是这样对着赫尔法斯说的。
  但是最后，赫尔法斯并没有做出这个选择。
  有时候一个人的德行和意志是能够影响整个文明和时代的，尤其是你站在了最高的那个位置的时候。
  你勇武无畏没有私心，整个文明和这个时代的人就会变得勇武无畏，人人面对外敌绝不屈服斗争到底，无数英雄人物会顺势而出愿意为这个国家和文明流干最后一滴血。
  你锐意进取海纳百川，整个文明和人便跟随着你一起奋勇向前心胸开阔，文明的果实也会百花齐放。
  你崇尚礼仪道德，所有人也便讲礼仪道德，文明也会变得井然有序。
  反之。
  整个文明和时代也会给与你相应的回答和报应。
  而赫尔法斯在这个文明之中所代表的东西，以他名字化为的符号和象征，远远超越了那些所谓的王，他更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带来些什么。
  相比于这些，所承受的一些风险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此刻。
  赫尔法斯也站在黄金龙殿，看着远处的那行人离开。
  对方会在那片龙人文明起源的古老土地上建立起狩魔人的圣殿，制造出各种全新的封印物，将来那里将会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的新狩魔人。
  这个以封印物为基础，构建出的文明将来会是什么样的？
  赫尔法斯看向远方。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所有的的东西都好像在绽放着生机，它们在对着那离开的队伍欢呼呐喊。
  万物和生命在歌声环绕中，踏上了进化的步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