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片纷纷扬扬,不一会就将灼人的热度消退,她也渐渐看不分明,等视线聚焦,她眼前的画面又卷土而来:
  “顺颂时祺,秋绥冬禧,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少女明亮的笑,因雪的反光镀上虚幻的亮色。
  “温禧,你真狠心。”
  然后出场的是时祺。
  梦里他声声质问,神色落寞,脸上却好像包裹着塑料膜,新鲜透明,却无法触及。
  她像是惊慌失措的旁观者,拼命去撕扯那张塑料膜,却眼睁睁目睹着他们的关系再次滑向深渊。
  不知挣扎了多久,温禧看见眼前一张相似的脸。
  时祺在接电话,压低的声线好像浑重的低音,下颌线清矜,触手可及。
  原来他在这里。
  “时祺,我想喝水。”
  刚从梦中醒转,好像理智也短暂地崩断,她眼尾带着水光,连声音也娇软。
  “好。”
  等等。
  停顿两秒,温禧像弹簧触底,迅速坐正,生怕跟他扯上半点关系。
  “抱歉。”
  真要命,在他跟前竟然还能睡着。
  她靠的并不多,温禧慌乱地拂过唇角,担心自己失态,这些小动作被时祺不动声色地收进眼底。
  脚面的扭伤已被妥善处理,绑上了绷带,有膏药清凉感传来。
  “已经处理好了?”紧急处理以后,温禧发觉右脚可以着力,有肿胀的疼,不钻心,可以忍受。
  “嗯。”时祺应道。
  “医生说没问题。”
  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顶棒球帽,将细碎的刘海压低在眉间,衬衫领口的扣依然没系,那些少年气又蓬勃疯长,翻涌而来,与旧时交相重叠。
  不怪她醒时认错。
  -
  经纪人魏越赶来时就恰好看见这和谐又诡异的一幕。
  两个人安静地并排坐在急诊室的长廊上,女生穿明显宽大的西装外套,眼神稚嫩得像初生小鹿,发丝微乱,白皙的脸红着。
  时祺侧身看她,头微微向她的所在偏转,不知在温声细语什么。
  他听见时祺在医院的消息,提心吊胆,焦急地赶到这里,感觉自己是个冤大头。
  魏越心酸地安慰自己,还有点职业操守,知道来医院遮好五官。
  做经纪人三年,他给予时祺最大的自由空间。约好与投资商的晚宴,千交代万嘱咐,主角却借口散心,不知所踪。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先看见时祺将食指放在薄唇间,示意他保持安静,用眼神暗示他去门外再说。
  不远的楼道里,时祺靠在门后的墙壁上,感应灯亮了又灭,忽明忽暗,缠出些似是而非的情绪。
  “不是,这姑娘从哪儿来的?”
  魏越越想越不对劲。
  “碰瓷的。”
  时祺咧开嘴笑。
  “你看看你说的话人能信吗?”
  魏越咬牙切齿,旋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一见钟情,你小子不像啊。”
  “助人为乐而已。”
  时祺漫不经心,他的眼里幽深的情绪像河滩的蔓草,缠灭了魏越八卦的念想。他不疾不徐地将整件事的原委说了一遍。
  “早说啊,让你粉丝发现我深夜急诊室我把你一个人晾着,我就凉透了。”
  “魏哥,跟你商量件事呗?”
  他将尾音拖长,听起来没安好心。
  “干嘛。”
  魏越毛骨悚然。
  他从来没被尊称过。
  时祺却沉默了片刻。
  他说话时阖着眼,余光却不在看自己,魏越想知晓他在看什么那么入神,顺着时祺的视线往前找。
  尽头是一片光滑的瓷砖,白灯如浮光,折射出一小片倒影。
  鲜妍的,灵动的,婀娜多姿的。
  倒影而已。
  -
  倒影的主人没有闲着。
  她用时祺的手机联系了陆斯怡,还等急诊室的医生来了一趟,跟她说明病情。
  “虽然是安眠药,但好在份量不重,人体能够代谢。”
  医生大概将两人当作闹别扭的小情侣,甚至在她服下分量不重的安眠药后,男人还扬长而去,现在用痛惜的眼神看她。
  温禧哑然失笑,用眼神看了门后一眼。
  她的听觉很敏锐,只言片语都碎落在她耳畔,甚至听见那位经纪人先生用拔高的声量说:“不行,我不去,要去你去”之类的话。
  大概是因为她的缘故。
  时祺送她去医院已是顾念旧情,没道理在这里彻夜作陪。
  于是等时祺回来,就看见这样的温禧。
  她的小脸因在暗处有些朦胧,鼻尖带些初醒的红晕,宽大的西服看着天真又脆弱,像珍贵的琉璃珠。
  “没关系的,”温禧冲着自己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朋友一会就来接我,我在这里一个人可以的。”
  说这话时,她又轻又快地皱了皱眉,动作在须臾之间。
  这是她说谎的标志之一。
  “温禧。”
  于是临走之前,他又正色叫她的名字。
  温禧听见,懵懵地答应了一声。
  “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
  她看见时祺高大的身影在阴影里,和昔年幻影重合,还是那个惹她心动的漂亮少年,那双漆黑的眼里却深邃难测,漾动着小小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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