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视野里只能看到季云深的下颌角,肖誉忽然发觉,锋利的事物也可以很温柔。头顶有手指插进发丝抓来抓去的酥感,很熟悉,像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有过接触,他有些分不清是谢景谦还是季云深。
  起风了。
  肖誉看着季云深敞怀穿着的风衣,想说“扣好”,或者“别冻着了”,却是欲言又止。
  面对季云深直白的爱意,他依然无所适从,既不知如何回应,也很难大方地表达出“关心”。
  最后,他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淡淡道:“我饿了,想吃你做的巧克力煎蛋。”
  季云深愣住,立马否决:“阿晏你记错了吧?我可没做过这种黑暗料理。”
  肖誉言简意赅:“做过。”
  转身离开之前,他好像看到照片上的谢景谦弯了弯唇角,最令他想念的声音忽如而至:“听到了,爸爸放心了。”
  逝者已矣,但并不意味他失去了爱。生者如斯,他明白要向前看。
  “——阿晏你真能记仇,”季云深追上来,胳膊拐住他的脖子往怀里一带,“还在气我从酒店把你抓回来呢?”
  “没记仇,”肖誉故作厌烦扔开季云深的胳膊,快步往前走,话音带着明显的笑,“实话实说,就事论事。”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季云深哄着他,拉开车门,“其实我早就见过伯父了。”
  肖誉自觉坐到驾驶位,系安全带时凝固一瞬:“什么时候?”
  “送你去医院之后,我又回到这里了。”季云深两指戳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把地图放大又缩小,“伯父和我说,你还喜欢我。”
  右脚踩上刹车,肖誉启动了车子。
  他想起来了,从瑶华回来之后,他来看过谢景谦,那天他正在发烧,加上接了谢承的电话后心不在焉,下山时一脚踩空摔了下去,还是季云深把他送去了医院。
  原来季云深一直在跟踪他。
  季云深的变态行为不胜枚举,心随境转,如今他早就没有从前那种“恶心”的感觉了。
  季云深在变,他也在变,他们都在用尽全力,用彼此都舒服的方式爱着对方,两个人在每分每秒都想无限靠近对方。
  “季云深,”他目视前方,因手上攥得用力,方向盘上的皮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恨过你,但是现在我更爱你。”
  刹车松开,他打了一圈方向盘,车子顺利驶出挺停车位。
  从前觉得很困难的事情,现在也能得心应手了。
  第88章 88“季总,你教教我。”
  六月,肖誉考完了大学生涯中的最后一科,把教科书和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装进袋子,递给了门口的小学弟。
  “有些地方写得潦草,如果看不清再问我。”
  “好的好的,谢谢学长!”
  学弟是学期之初通过专业群找到他的,他的专业课一直名列前茅,想要他笔记的低年级学生数不胜数。一开始他并不想卖给别人,但架不住找来的人太多,他索性把笔记赠送出去,叮嘱他们只能用于学生间的学习交流,不得盈利。
  小学弟就是那群人根据他的性格选出来的代表,面善,外向,自来熟,和他交流起来没有困难。
  方知夏进了国内一家乐团实习,乐团包吃包住,于是早早退了宿。没有方知夏,寝室里空荡荡,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了。而肖誉今天也是回来收拾行李退宿的。
  站在大门口,他最后看了一眼住过的地方,心里一半感慨一半兴奋。
  认识季云深之后他就开始被迫夜不归宿,满打满算只在这里住了两年。
  但这两年,是他在十六岁之后最快乐的两年,考进理想的学府,学习新知识,结交新朋友,获得工作经验……可以说人生中重要的转折都在这里完成。
  啪。
  白炽灯和大门同时关上,他在昏暗又安静的楼道定了一会儿才往前走。
  楼道尽头设有一扇落地窗,夕阳照进来像一盏暖光灯,行李箱的滚轮在瓷砖上的声音格外明显,他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了光明的前方。
  熟悉的宾利车等在学校门口,司机帮肖誉把行李箱装到后备箱,一脚油门开上了快速路。
  快速路上绕两个弯下来,再经过一座跨海大桥,下桥后沿平湖路一路向东,平湖路与西溪路交界的地方就是半岛蓝湾的楼盘,矗立在城市的心脏,全市的美景尽收眼底。
  无数次的往返,肖誉闭着眼都能走到。
  进门换鞋子,一阵焦香从厨房飘到了玄关。
  不是外酥里嫩那种焦香,而是字面意思,焦糊之中混着熟鸡蛋的咸香——能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只有房主本人了。
  “你在干什……咳咳!”
  肖誉被熏得说不出话,径直路过厨房去拉开了阳台的推拉门。大门还没关,穿堂风瞬间带走屋里的油烟,视野逐渐清明,他才看清厨房的境况。
  长长一张流理台上摆了一排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苦味和一种形容不出的气味,季云深藏蓝家居服外面套着一件围裙,脚下垃圾桶里扔着很多稀碎的鸡蛋壳。
  原来在做“巧克力煎蛋”。
  想来是因为他上次的调侃,季云深迫切地想“证明”自己。
  “回来啦。”
  季云深的语气十分镇定,原本下一句该说,“马上就好,洗手准备吃饭吧”,却和肖誉说:“别换衣服,咱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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