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亡夫 第65节
崔润瞥了她一眼,温声道∶“师尊听书阁长老说你借走了几本最基础的剑谱,让我过来问一句。”
“有劳师兄跑一趟,我只是临时起意想找本剑谱看看而已。”
“炎师妹这临时起意可真是要吓坏师尊了,听闻师妹跑去借了这些剑谱,师尊差点以为剑峰收进来一个对剑一窍不通的蠢材,得亏不是郁长老知道,不然定要直接气晕过去。”
崔润唇畔勾起一丝笑容,淡淡道∶“剑峰的书阁不像藏书阁那么方便,里面所有的剑谱全部都得经过长老的过目,师妹往后还是注意些吧。”
炎锦儿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崔润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话里却夹刺,今天多半是来者不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抽了。
但她脸上丝毫没有半分心虚,淡淡道∶“我哪里用得上去藏书阁,藏书阁里那几本剑谱都被人借走了,想来师兄大有用处。”
崔润听她这话便是炎锦儿已经知道了对他帮林墨之事,既然炎锦儿知道了,那向来与她交好的林微微多半也知道了。
林墨是个蠢货废物,林逸朗又只会耍些不入流的小聪明,反倒是林微微心眼多又能忍,怕是最难糊弄过去的一个。
可崔润并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加辩驳,他今日本就是想来试探一番,如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干脆也退让一步,“我不过提醒师妹一番,既然师妹只是临时起意,那便算了。”
炎锦儿毫不顾忌冲他翻了个白眼,“师兄言重了,还是先把自己给管好吧。”
林微微全然不知因为自己手上几本剑谱引出了这些风波,她昨夜虽然和晏吟秋撞了个正着,但惊吓之后却又升起了无限的紧迫感。
即使没有晏吟秋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头上,但林墨,林逸朗还有其他任务者也都不是好对付的,她只能先想办法自保。
林微微深吸了一口气,随意寻了一处无人的空地,认认真真地练起了剑,全然没有注意树上有一条小黑蛇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而后缓缓化成烟雾消失不见。
————
晏吟秋深夜时分拿着剑从剑塔回到了奎黎峰,但她哪里都没有去,而是在大殿里沉默坐了一晚,看着手里的剑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系统见她什么话都不说,倒是有心想要再问几句,只可惜晏吟秋并不搭理它,它又不想去回林微微的连环质问,干脆直接装死陷入休眠。
直到一大早弑云抱着仲长芜的牌位蹑手蹑脚地偷跑了回来,他的脚步轻悄悄,就连外面的一窝兔子都没有惊醒,刚想要松一口气,抬头却见到晏吟秋像是个煞星一样坐在上首。
晏吟秋挑了挑眉,轻声问道∶“回来了?”
弑云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想把仲长芜的牌位给藏起来,但迎着晏吟秋的视线他又退缩了,干巴巴道∶“你今天起这么早啊……”
“不早啊,你不也大早上就回来了。”
晏吟秋起身拍了拍桌子,颇为温柔道∶“愣着干什么,快把牌位放过来吧。”
弑云被她这幅反常的作态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战战兢兢地放了过去,警惕道∶“你应该不会对主人的牌位做什么吧。”
晏吟秋闻言一怔,惊讶道∶“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好歹昨晚杀了仲长芜三次,现在神清气爽,跟一块破木头有什么可计较的。
弑云难得见晏吟秋这幅和善的模样,心知她今日多半心情不错,他的视线在晏吟秋是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她手边的剑上。
“你怎么把裁月拿出来了?”
晏吟秋神色依旧淡定,感慨道∶“没办法,逝者已逝,睹物思人而已。”
弑云眉头轻皱,似是对晏吟秋的这般说法有些怀疑,又道∶“可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用剑。”
晏吟秋会剑却是不假,她的剑法昔日是由仲长芜亲自所教,水平自然远在常人之上,可她会剑却从来不用,纵使仲长芜将裁月给了她,弑云也从未见过晏吟秋用过。
一把好剑却从未出鞘,属实是有些可惜。
“没用过是因为没有到用它的时候,而且大家都说裁月可以封印灵魂,这要是乱用不就乱套了吗。”
一条小黑蛇忽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蹭了蹭晏吟秋的手指,她眼底划过一阵深思,忽而对弑云问道∶“江景鹤人呢?”
“小鹤是太虚宗的少宗主,又不是什么闲人,每天的事多的不得了,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奎黎峰待命吧。”
弑云不满道∶“你那兔子都没睡醒,现在也用不着喂,你就让人家歇歇吧。”
“谁说要让他来喂兔子了,你现在就传讯给江景鹤让他回来。”
晏吟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弑云本想拒绝,但看到就在晏吟秋手边的牌位还是有些打怵,生怕晏吟秋喜怒无常直接给掀了,只能忍辱负重给江景鹤传讯,让他现在就来奎黎峰一趟。
江景鹤今日一早便被郁承找上了门,所问无非便是昨夜剑塔第九层被神秘人所破之事。
好不容易才从郁承的连环追问之中脱身,弑云便又用传音符传了消息过来,内容很简单,说是晏吟秋让他赶紧去一趟奎黎峰。
江景鹤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最开始的惊喜过后,他很快便陷入了更深的焦虑,努力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
实在不是他杯弓蛇影,只是前几次的教训太过严重,导致现在晏吟秋突然要喊他过去,他总要疑神疑鬼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人厌烦。
江景鹤不敢耽搁,但秉着这个想法却总是心不在焉,就连凑上来的白公主都被他忽略。
弑云见状倒是有些纳罕,凑上去问道∶“小鹤,你怎么了?”
江景鹤闻言抬头,皱眉问道∶“弑云前辈,你知道秋夫人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
弑云摇了摇头,又道∶“不过今天晏吟秋看着心情挺不错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江景鹤闻言心里却顿时咯噔了一下。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那意思不就是有可能会是坏事了吗?
可弑云全然不知江景鹤心中所想,他摸着下巴思索道∶“她今天对主人的牌位态度特别好,还特地拿出了主人送的剑,可能是今天突然良心发现了。”
“至于叫你过来,我觉得十有八九是……”
江景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追问道∶“是什么?”
弑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你可能要上位成功了。”
第56章
江景鹤轻手轻脚走进来的时候,整个殿中静悄悄的,唯有角落里云首香炉香料焚烧的簌簌声依稀可闻。
晏吟秋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她随意在脸上覆了一方丝帕遮挡强烈的日光。那方轻盈的帕子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仿佛是她的第二层皮肤。
江景鹤站在一步之遥的位置默默等着晏吟秋醒来,阿白敏锐感知到了陌生的气息,它猛然间睁开了眼睛,见到江景鹤登时警惕了起来,盘在晏吟秋的面前做出抵挡的姿态。
可是江景鹤却没有理会阿白,他的视线越过阿白落在晏吟秋的身上,眸中神色越来越温柔,就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生怕吵醒了她。
“你来了。”
晏吟秋早在江景鹤推门之时就已经醒来,但是她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半点的变化,只是主动开口说了一句话作为对江景鹤的提醒。
江景鹤闻言立马垂下了眸子,不敢再抬头看她,又回到了往日的恭顺状态。
“是,不知夫人寻我过来是为何事?”
不知是不是隔着那方丝帕,晏吟秋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更轻更细,她问道∶“近来太虚宗内可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吗?”
“并无异样,只是昨夜剑峰的剑塔……”
江景鹤的视线扫过旁边桌上放着的裁月剑,话说到一半便猛然止住了话头,轻声道∶“原来是夫人所为。”
晏吟秋对此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道∶“郁承因为这件事去找你了?”
“郁长老查不出人来,只能先在几位长老中问了一圈。”
其实这话说的倒是不准,别说是第九层了,太虚宗内能踏上剑塔第八层的人都屈指可数,再加上昨天日子特殊,郁承心里估计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晏吟秋。
只是他不好贸然跑到奎黎峰来问晏吟秋,只好用排除法把其他人都给排除一遍。
晏吟秋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又问道∶“那旁的呢,上一次你说那些来路不明的魂魄,最近可有什么变动?”
江景鹤闻言一怔,思索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谨慎道∶“新入门的弟子分散在各峰,其余的人我也有仔细留意,并未出什么岔子。”
“是吗?”
晏吟秋闻言猛然坐起了身,脸上覆着的丝帕滑落在她的膝上,她却没有拾起,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景鹤,问道∶“可是我最近却听说剑峰有人浑水摸鱼,不知是存了什么坏心思。”
江景鹤听到晏吟秋的话瞬间便锁定了她话中所指之人,确认道∶“夫人是说崔润?”
“看来你知道啊。”
晏吟秋调整了一下姿势,转而靠在了软枕之上,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晏吟秋对这些任务者是没什么意思的,反正都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闹不出什么水花,可崔润却不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晏吟秋只把他当成是太虚宗一个普通的弟子,再多一点的印象就是崔沁的大哥,可最近她的小蛇在太虚宗内四处游荡,倒是发现了不少新鲜事。
崔润一个好端端的剑峰首席弟子隔三差五就往外门跑,甚至借着自己的身份给林墨大开后门,倒是对前途大好的林微微和林逸朗不太在意。
再细想那日宗门大选之时崔沁被陷害是魔修,不也就是因为戴了崔润送的红绳吗?
江景鹤眉头并未舒展,低声道∶“我细细差过了,崔润的魂魄确实没有异常,至于他的所作所为……不止是最近,许久之前他就对那些人十分感兴趣,甚至多加照拂。”
晏吟秋闻言也是一顿,脑中开始呼唤系统,问道∶【系统,崔润和你们什么关系?】
系统原本正处于休眠中,听到晏吟秋的声音才匆匆上线开机,迷迷瞪瞪道∶【你说谁?】
【崔润。】
【啊?】
系统懵住,茫然道∶【他和我们没关系啊。】
崔润一不是任务者,二不是系统,三不是他们的员工,系统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和他扯上关系了。
晏吟秋闻言神色似有不虞,面前的江景鹤见状沉思片刻,神色晦暗不明,低声提议道∶“实在不行就只能搜魂了。”
“搜魂?”
晏吟秋倒是有些诧异,她扬眉看向江景鹤,随手就把那方丝帕扔到了他的身上,意味深长道∶“搜魂可是禁术,你这是打算要崔润的命啊。”
“身为少宗主却这般徇私,你师尊就是这么教你的?”
江景鹤下意识接住了那方丝帕,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所织就而成,握在手里就像是一捧清泉顺滑柔软,触手生凉,让他下意识就想起方才晏吟秋盖在脸上时的样子。
江景鹤握紧了手里的丝帕,垂下头轻声道∶“师尊从前便说过,宁可错杀,也绝不可放虎归山,更何况崔润行事鬼鬼祟祟,也不算是冤了他。”
“话虽如此,可崔润到底现在还是剑峰的首席弟子,他出了事麻烦可不小,还是暂且缓一缓吧,不要打草惊蛇,只盯着他就行。”
晏吟秋扫了一眼站在一步之外的江景鹤,忍不住轻啧了一声,问道∶“你站着那么远做什么?”
江景鹤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又挪了半步,垂眸问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晏吟秋打量着他恭谨的姿态,甚至连对视都不敢与她对视,忽而出声问道∶“你每次见我都是这幅样子,是一直都这么怕我吗?”
“什么?”
江景鹤闻言抬头,慌乱地想要解释,可对上晏吟秋笑吟吟的神色,顷刻间又不敢再说什么了,声音极其细微,“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