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多癖 第95节

  “是啊,太惨了,从那以后我好长时间都没听到那妹妹的消息。直到几年之后她突然孤身一人回到了老屋,憔悴得不成样子,竟是已经疯掉了。”
  “啊,疯了?”
  “是啊,疯起来见人就打,要不就是到处找孩子。我家那口子不许我同她多接触。”
  明月急道:“那她现在……”
  “这么多年老房子早卖掉了嘛,她只好住在我们街尾的破祠堂里,街坊们可怜她,会给她送点吃的,不然就得靠那些野男人养。”
  明月腾地站起来:“你快带我去看。”
  走出茶楼她仿佛才想起来,叫过隋顺,吩咐道:“我本来约了郡主呆会儿一起去看画,你去帮我说一声,就说我临时有点急事去不了了,以后再说。”
  隋顺点头欲去,明月又叫住他:“郡主若是问什么事,你就说我查到了点有关身世的线索,其它先不要讲。”
  那妇人等在一旁,见她如此顾及面子,正中下怀,得意之色一闪而没。
  隋顺大声应道:“我懂了,小姐尽管放心。”转身快步而去。
  明月望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跟在身边的三名随从,心道:“我这可够配合了吧,费长雍让我搭戏我都不肯,今天便宜你个小角色了。快把狐狸尾巴露出来给我瞧瞧。”
  她催那妇人道:“走吧。”
  妇人应了一声,带着四个人专往偏僻的地方走,东拐一下西拐一下,进了一条陋巷。
  明月脚下缓了缓,打量着两侧的低矮房舍,感慨道:“这里同英台大街相比差距好大。”
  妇人发出一声轻笑:“英台大街那住的可都是有权有势的官老爷。”
  她把众人带到了巷尾,那里果然有三间破屋,门上挂满了蜘蛛网,就是她先前所说的无主祠堂。
  明月轻轻推开门,院子里又脏又乱,散发着一股腐败的异味。
  “就在这里面。咦,人呢?”妇人当先进去,明月趁机冲三名手下比划了几个手势。
  祠堂里自然没有一位同明月模样很像的疯女人,院子里坐了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阴阳怪气地回答妇人:“找疯婆子么,来晚一步,嘿嘿,钱青带她出去卖了。”
  妇人骂了一声,为难地看向明月:“姑娘你看这……要不叫这三位大兄弟在附近几条街找找吧,那人左边脸上有一大块青色胎记,离着老远就能认出来。”
  明月不由地暗自心惊。
  对方显然只是两个小喽啰,这一环扣一环的,今天幸好是她,自一开始舒窈的身世就是费长雍杜撰出来的,若换一个人来,听说自己很可能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庶女,而生母境况如此之惨,日日受人欺凌,为了名声,怕是连官都不敢报,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一男一女都是老手,显然不是第一次坑蒙拐骗了。
  明月不想打草惊蛇,她从中秋节后就没见到郡主司徒绯,自也不可能同她有约,隋顺是知道的,方才故意那么说,看他那样子是心领神会,搬救兵去了,所以明月半点都不慌张,将计就计对三名手下道:“还不快去!”
  三人离开之后,那妇人自觉事情办得十拿九稳,有些忘形:“姑娘,你看看这哪是住人的地方,唉,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吧,我找找有没有板凳,再弄点水给你喝。”
  明月很干脆地拒绝道:“不必。”
  别说明知眼前的是坏人,就算不知道,她宁可渴死也不会接这等地方的水。
  乞丐见状咳嗽一声。
  那妇人给他提醒,赶紧道:“你也去帮着找找吧,她家里人来问了,赶紧找着带回去养,也算行善积德不是?”
  乞丐嘟囔两句,爬起来拍拍屁股,上下打量了明月几眼,出门找人去了。
  他走得晚,回来的却早,不大会儿工夫,就领了七八个打扮各异的汉子回来,对那妇人和明月道:“找到了。钱青把疯婆子带去了赌场,要见人就赶紧去,去得晚了就卖去外地了。”
  妇人看向明月,急道:“姑娘,咱们快去看看吧,这些臭要饭的见钱眼开,你出点银子,大伙都听你使唤,保证给你把人留下。”
  明月微微颔首:“可以。事情办完之后每人一吊钱,如果确实是我要找的人,额外还有重谢。”
  这些汉子眼神凶狠,神色诡异,一看就不是善类。
  明月许以重利希望能把他们暂时稳住了,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查到幕后的主使之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追查事情的真相,又怎能不冒些风险。
  “行,那就这么着,别磨蹭了,咱们从后门走近些。”
  果然在祠堂后头不起眼的地方有个小门,门外是条幽深的陋巷。
  “赌场在哪里?”
  “就在前面。”
  离了破祠堂,甩开那几个随从,意味着大功告成,没费什么力气目标已经到手。
  妇人落到后面同几个汉子咬耳朵:“那三个去哪了,不会发现咱们把人带出来吧?”
  “不会,我亲耳听着他们说要分头去附近的几条街上寻人。已经打发人过去绊住他们了,想回过味来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之后。”
  几人这会儿有恃无恐,说话的声音渐大,明月不好再装胡涂,配合着站住,左右四顾,露出惊慌之色:“你们,你们这是……”
  “小美人儿,你这么好骗,白瞎了这么一张脸啊。”为首那乞丐露出了猥琐阴毒的笑容。
  明月配合着仓皇退向妇人身边寻求庇护:“你们做什么?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我师父是谁么?”
  妇人笑道:“知道啊,不打听清楚了怎能骗得你上钩。舒窈小姐,上面有令,看在萧老份上,叫好好请了你去,不得动粗,哎呦,这等美人儿,我也不忍心叫他们这些臭男人上手占便宜。”
  她笑容攸地一收,板起脸来:“我们可是迷药绳索都准备好了,识相的乖乖随了我们去,不要自讨苦吃。”
  明月面现挣扎之色,眼见众人逼近过来,只得让步:“好吧。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带路吧。”
  妇人得意道:“很近,前面不用一刻钟即到。这周围没什么人烟,你不要想着逃走或是向人求救。”
  明月被他们挟持着往前走不多远拐入另一条胡同,比之前的宽敞了些,两侧房舍看着不少,一家家门户紧闭,大白天的外边竟看不到有人走动。
  明月进京有些日子了,大街小巷心中大致有数,估摸着方位,猜测这附近很可能就是叫老百姓谈之色变的刑街。
  衙门里行刑大有学问,掌刑人的手艺不外传,只有师徒父子间才会传授。
  如果祖上不是吃这口饭的,想入行就只有到这条街上来,想办法打动一位老师父,拜到他门下学艺。
  一行人来到其中一家门外,轻轻一敲那门就开了。
  为首的乞丐对着门缝禀道:“人带来了,很顺利,就只损失了个落脚的地方。”
  里面的人将门拉开,一个青衣小厮站在那里,帽子遮了半边脸,往旁边让了让:“进来吧。”
  第123章 藏品
  明月进到了屋里, 与她同来的那些人留在外边, 她听到那小厮对他们道:“拿上这袋银子,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等听到陈佐芝死了的消息再回来。”
  众人齐声应是,脚步声响,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
  对方骗她来此, 莫不是想着挟持她, 以要挟费长雍就范,帮助朝廷里应外合对付陈佐芝?
  明月不禁怀疑自己起初的判断有误,若早知是这样, 大可不用急于搬救兵,把钓鱼的钩下得再深一点。
  里屋的门开了,由里面出来个老头儿。
  这老头儿长得同明月差不多高,瘦小枯干, 好似一阵大风就能刮走,脸皮松松垮垮耷拉着,进门之后打量明月, 要笑不笑地道:“舒姑娘,幸会, 听说你是萧学真养大的,怎的对陌生人如此没有防备, 不知他都教了你些什么本事?”
  明月不认得对方,口中应付:“师父嫌我不及师兄聪明,就会只教我摆弄摆弄花草, 外加养护一下他的收藏。阁下认得我师父么?”
  那人不答,自顾自道:“不好意思了舒姑娘,上头命我招待你一阵子,好叫你那位师兄能迷途知返,为朝廷做点事情,我不想为难你这样的美人儿,只希望在你师兄心里,你比陈佐芝那反贼要更加重要。”
  明月脸色有些难看:“我和师兄一同长大,与亲兄妹没什么不同。”
  “那最好。”他盯着明月,右手五根手指不自觉地弯曲摩擦。
  这是一种习惯使然,他的眼神亦叫人很不舒服,明月有一种身为猎物被猎人盯上了的感觉。
  “真是抱歉,花草呢我这里没有,不过收藏我到有一些,不嫌弃的话,我带你去瞧一瞧?”
  明月能说不好么。
  “还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头儿古怪地笑了一下:“叫我狱头儿好了。虽然都是手艺人,同萧大隐士相比,老夫的贱名实在是不值一提。”说罢比了个“请”的手势。
  是要看珍藏么?
  明月跟着他进了里间屋。
  他刚从里面出来,出乎明月预料,屋子里空荡荡的,桌椅柜子床一概都没有,只在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个地洞,底下亮着灯,照着向下去的石阶。
  “路不好走,小心脚下啊。”老头儿走在了明月前面,殷勤扭头提醒。
  相隔不足两步的距离,几乎是抬胳膊就能碰到。
  明月心中不由地跃跃欲试。
  从遇到那中年妇人的一刻起,这一个多时辰她悄悄握着“雪净瓶”随时准备与人拼命,只是那些人都是喽啰,把暗器浪费在他们身上实在可惜,虽然还未摸清这老家伙的底细,但眼前的机会实在难得……
  就在她杀心越来越盛之际,明月心中突然一凛:萧学真以善机关名扬天下,对方以为自己是他的弟子,又怎么会毫无防备?这老家伙如此笃定,必有依仗。
  还是等等再说吧。
  冷静下来之后,明月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地道不长,墙壁上隔几步远就有一盏油灯亮着,两三丈走到头,前面骤然开阔。
  几个黑影鬼魅一样迎上来,幽暗的灯光映出他们青灰色的面孔:“头儿。”
  老家伙点了点头:“一间一间将门打开,我带她看看咱们的收藏。”
  明月脸色不大好,从下到这地底,她就闻到了一股腐坏腥臊的恶臭,这气味令她忍不住地一阵阵犯恶心,连忙掏出块帕子捂住了口鼻,才没有把今天吃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吐出来。
  周围虽黑,老头儿仍是注意到了明月的举动,呵呵一笑,深深呼吸,满意道:“这是藏品的味道啊,多么迷人!”
  说话的工夫第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有人把灯点起来。
  明月只见石屋正中地面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一开始她没认出那是什么,只知道是个活物,但跟着就反应过来。
  那是一个人,已经看不出人形了,脑袋只剩一个球,所有凸出的地方都被削了去。
  “看出来了吧,这块活炭原本是个犯人,我把他讨要过来,用烙铁在他身上足足烙了近千下,才有了这么漂亮的肤色,为了保持住不褪色,过段时间就得重新烙,相当麻烦。还活着吧,来,跟客人打声招呼。”
  那人果然未曾断气,口里呃呃作声,不知说些什么。
  明月寒毛倒竖,猛然退了两步,扭头真地吐了。
  偏那老头儿犹自得意地介绍道:“这是我们这里的第一件收藏,感觉如何?”
  明月丢掉脏帕子,勉强道:“你所谓的收藏都是这等的吗,那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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