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实在没有半天力气,脑袋烧得嗡嗡作响,可这荒郊野外,除了自力更生,其他人都靠不上。
  缓了半天,祝盛安才勉强起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拿棚子里的枯枝给土灶膛里生起了火,又提着水桶去打了山泉水。
  将水烧开,他找来个粗瓷碗,舀了些热水,慢慢喝下去。
  要是放在平常,一两天不吃东西,他早该饿坏了。可这会儿发着热,人没有胃口,不吃饭倒也还熬得住。
  热水滑过肿痛的喉头,难受中带些舒坦,祝盛安靠在床铺上歇了一会儿,正盘算着是不是趁着这会儿有精神赶紧骑马回去找胡仁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动静。
  他凝神细听,而后连忙撑起身子,将床铺推回去,水桶里剩的水倒掉,灶膛里的火也扑熄。
  而后,他提着烧热的水壶和刚刚喝过的粗瓷碗,卷了一床铺盖,就爬上了木板车,驱着马儿往旁边走。
  他躲在林子里,不一会儿,就看见山头冒出了点点火光。
  并不是胡仁怀一行人,而是村民们。
  他们三个五个坐一辆木板车,朝这矿山来,显然是要下矿了。
  怎么回事?难道胡仁怀他们已不在村里了?他们怎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拉着车出来……
  祝盛安一顿,随即想到,应当是玄衣军进来了。
  胡仁怀他们一行人很可能已全部被玄衣军控制,如此,这些村民才敢拉着车出来下矿。
  可是,他离开两州交界处中军帐之前吩咐过将领们,如果两日之内没回去,就要他们带人来堵住雪荡大山的出入要道。
  按理来说,玄衣军接到雪荡大山的消息再赶来,应当没有中军帐的将士们赶来的速度快。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封锁,进入雪荡大山的呢?
  他眉头紧蹙,难道这雪荡大山,还有别的出入口?
  这时,村民们赶着车,陆陆续续到了矿洞前,十分熟练地分工合作,生火的生火,挑水的挑水,进矿的进矿。
  许是日头不足,目视不清,没人发现小棚子里刚刚有人造访过。
  很快,小棚子里抬起大锅开始煮饭。
  闻到米饭的香味,祝盛安这才觉得饿了。
  他摸摸肚子,心想,反正村里这会儿肯定全是玄衣军,回去也是自投罗网,不如就在这儿把伤养好。
  只是在这山里耽搁得太久了,不知道外面局势如何。
  他在这边找金矿,张鹤翎应该安不下心待在澹州对付雀儿了,雀儿那边是不是好过了许多?朝廷的援军也该来了罢。
  祝盛安养了四五日。得亏这些村民带来了吃的,他每日去小棚子里造访,吃好喝好,发热已退下去了,后脑的伤也不再闷闷作痛,只仍有些咽痛。
  身体舒坦了些,他便不再被动地等待,这日夜里,他趁着夜色骑着马往村中去。
  整个村子仍忙得热火朝天,村民们将山中运出来的金矿石一一分拣,尽量凿去黄金附着的岩石,再冶炼、打制。
  村子外围则守着玄衣军。
  祝盛安在不远处仔细观察着,正有一队人马拉着空板车从村中慢慢往外走,显然是运完了一趟矿石,要再回到矿洞处。
  而最后一辆车上,赫然坐着乔装打扮过的胡仁怀!
  祝盛安心头一动,待这队人马走出村子,便悄悄跟在后头。
  爬上山坡,前方的车队还在继续行进,最后一辆板车却偏离了队伍,走入了一条岔道。
  祝盛安微微一愣。
  他从山中出来时,为防迎面碰上村民,不敢走马道,是靠着这识路的马儿,从林间走过来的,因此并未发现这儿多了一条岔道。
  他记得进村的时候,这里就是一条直路直通村中,根本没有岔道。
  祝盛安跟在这辆板车后头,赶车的村民在这条岔道上走了没多远,便将板车解下来,把马儿递给了胡仁怀,自个儿拉着板车到林子里找地方藏去了。
  胡仁怀骑着马就往前狂奔,祝盛安立刻跟上,在后叫他:“胡仁怀!”
  胡仁怀一边在马背上颠着,一边回过头来,惊喜道:“殿下!您没事!”
  他说着,就要拉缰绳停下,祝盛安忙道:“继续走!”
  两人齐头并进,胡仁怀立刻絮絮叨叨把这几日的事情都说了,说他带人找了两日,只找到章云的尸体,而后玄衣军便来了,将他们全抓起来关在小木屋。
  他在那小木屋里关了好几日,终于寻着机会让送饭的村民给章礼递话,许诺给他们上黄册,这才让章礼铤而走险偷偷放他出来。
  祝盛安道:“来时我吩咐过,我们的人应该老早就堵住进山的马道了。你可知道,玄衣军是如何进山的?”
  “这帮黑衣人,狡猾得不得了。”胡仁怀啐道,“他们在山里修的马道不止这一条,留了好多岔路!出入口也不止一个,他们运金子,就是从靠近腊子山那个出口走的!”
  祝盛安心中一动,之前关于腊子山发现金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胡仁怀仍在往下说:“这帮玄衣军在这里留了眼线,看到可疑的官兵进山,就把原来的道封了,挖开岔道,外头的人就只能走岔道,在山里面打转!他们自己人从另一个出入口进山,根本不耽误。”
  “确实狡猾。”祝盛安道。
  “好在这章礼和章鹤翎并不是一条心。”胡仁怀道,“刚刚送我出来的人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翻过两座山,见着路边一个小破庙时,就往那破庙后面的山上走,不要再走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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