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 第25节
秦昼熟练地拨通了家里阿姨的电话,对方接通后他立即开口,一刻都不敢耽误:“凛月现在状况不是很好,您上去把她身边锋利点的东西都收走,桌椅也尽量搬远一点。”
秦昼吩咐这些的时候人已经从会所出来了。
助理欲言又止:“秦总,今天这顿饭......”
秦昼明白他想说什么。
为了今天这场酒局,他前前后后谋划了两个多月的时间,钱砸进去十几亿。
项目能不能顺利推进就看今天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你去里面代我赔一杯酒。其他的,不必多说。”
言尽于此,他是什么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没有半分的犹豫和动摇,豪不犹豫就放弃了这个项目。
司机平时开车很稳,少有颠簸。
但今天秦昼一再要求他开快点,焦急的语气透着几分烦躁。
商务型迈巴赫生生开出了跑车的架势来。
以往一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半小时不到就到了。
屋子内灯火通明,阿姨在厨房煮梨汤。看到他了,急忙出来:“先生。”
他顿下急促的脚步,视线放在二楼,问阿姨:“她有没有好点?”
阿姨摇头:“还是那样,一直自言自语,和她说话她好像也听不见。”
秦昼眼底微暗。
是之前那次意外留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周凛月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被安了一台投影仪。
那个雨夜的场景一直在不断回放。
细雨如针,少女撑伞站在路边等红绿灯,待红灯转绿之后她才继续前行。
可是那辆黑色的大g却如同失控了一般对着她撞了过来。
画面切换到下一个场景。
少女躺在地上,一身白裙被鲜血浸湿,混着雨水流向四面八方。
她看着头顶的天空,黑的仿佛混沌初期,盘古还未将这天地给劈开。
她听见刺耳的刹车声,看见那辆黑色大g调转了车头。
她忍着剧痛朝他伸出手,想要求他救救自己,哪怕只是帮她叫个救护车也可以。
可她刚伸出手,就看见那辆调转方向的大g猛踩油门朝她开过来。
她太疼了,疼到眼前只剩下一片红。
白色的裙子被泥水和鲜血弄脏,如同一朵从地狱内开出的花。
秦昼推门进来的时候,周凛月正脸色苍白的蜷缩在床上。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很冷吗?”
“秦昼。”听见他的声音,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迫使她弯下了腰。
脑子里一次性被塞入太多的东西,超负荷的运作让她头疼的厉害。
她神志不清,说话也语无伦次。一边哭一边往角落躲。
总觉得这个屋子里每个角落都躲满了人,他们在暗处滋生,如苔藓一般,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攀爬上了她的脚踝。
她想甩开他们,甩开这些无孔不入的苔藓。
指尖到心脏泛着死寂的凉,她颤抖着嘴唇去问秦昼,“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也要开车撞我?他也想开车撞我对吗。”
秦昼怕她呼吸不顺,将她扶起来。
“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到你的。”他替她擦去眼角泪水,忍下心底万般情绪,“月亮,看着我。”
哪怕陷入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已经处在一个神志不清的状态下。
但对于秦昼的话,她仍旧乖巧听从。
他让她看着他,她就看着他。
那双明亮好看的杏眼此时暗淡了不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眼周都开始泛起红肿。
他以手贴面,轻慢地替她揉了揉,掌心的滑腻带着淡淡湿意。
是她脸上未干的眼泪。
秦昼身上傲冷的压迫感,说不清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培养的。
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都能被其强大的气场震慑到。
可就是这样一个边界分明、难以接近的人,此刻却压低着声音哄着自己的妻子:“这些事情我能处理好,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了。小月亮,有哥哥在。”
他的声音像是一剂良药,胜过所有镇定剂。
创收应激只在刚出事的那段时间发作过几次,原本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
结果类似的戏码又上演一遍,将她那段不好的回忆勾起来。
周凛月的眼泪还没止住,神智仍旧混沌,如同醉酒一般。
她靠在他肩上,委屈的哀求:“秦昼,抱抱我,你抱抱我。”
第16章
秦昼抱着她, 伸手在她手腕上摸了摸,感受了下/体温,又去将空调的温度调低。
“今天下午有没有吃饭?”
他将她抱在怀里, 让她的后背抵靠自己的胸口。
周凛月被秦昼衬得格外娇小。
再平常不过的一些问题,仿佛并没有拿她去当一个“病人”看待。
吃饭了吗。吃的什么。
周凛月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整个人不停地往他怀里缩, 似乎要彻底进入到他的体内一样。
溺水者往往会拼尽全身力气去抱住那块能将自己救上岸的浮木。
此时的秦昼对周凛月来说,就是那块浮木。
她抱着他的胳膊, 说话的声音很轻:“还没有。”
“嗯。”秦昼低下头,替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我让阿姨给你煮了粥, 吃点再睡?”
她摇头, 干脆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整个人的意识早就模糊不清了, 如同醉酒一般, 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但最起码精神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在他怀里换了个方向, 这种情况下安全感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想背对着秦昼, 她要看着他,只有面对面, 她才能感觉到他是真实存在的。
“秦昼。”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还在抽抽嗒嗒,但已经不掉眼泪了,“我有点困了。”
那声音就贴在他耳边,软的像是一块掉进水里就消失不见的棉花糖。
秦昼扯过毛毯搭在她身上:“那就先睡一会。”
她摇了摇头, 把毛毯从自己肩上抖开,像个任性的小朋友:“我要你哄我睡觉。”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
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乖乖女, 难得叛逆一次想要反抗家里,却胆小到根本不敢让他们知道。
秦昼希望她不必一直将自己锁在条条框框里, 偶尔撒个娇,耍个小脾气,他是乐于瞧见的。
可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她是因为生了病才会这样。
她因为生病。
秦昼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裙摆下的长腿晃了晃,精致的像个手办。
她搂着他的脖颈,头靠着他的肩。
秦昼抱着她,围着房间走了一圈,像哄小孩那样哄着她。
走第二圈的时候她就已经睡着了。
眼睛仍旧红肿,但呼吸平静了下来,睫毛上还沾着淡淡湿意。
以往的卷翘如今反而像是打了霜一般,软塌塌的垂着。
秦昼也没立刻将她放下,只是关了角落那盏羽毛状的落地灯,只留一盏床头灯还亮着。
光线是暖目的黄,并不会影响到睡眠。
秦昼目光沉静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周凛月这副模样,整个人仿佛被魇着了一般。
那她在美国治病的那三年呢,是不是比现在还要严重。
周凛绪的电话打过来时,周凛月已经开始说起了梦话。
从小就有的习惯。秦昼也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呓语模糊,最后哼哼了两声,然后就扯着秦昼的外套往自己身上裹。
这是冷了。
秦昼见状,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去调节床头灯的亮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