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月光 第44节
“这家越南菜不同于一般的东南亚菜,上回齐悦他们来吃,反馈很不错,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说着去给赵明熙夹一块青咖喱鸡。
餐厅不大,装修倒颇有格调,他们坐一张靠着喷砂雕刻玻璃窗的方桌,对立而坐。
旁边有一棵半人高的天堂鸟景观树,带着浓郁的东南亚特色。
赵明熙嚼一口,点头:“这个咖喱和一般的咖喱味道不一样。”
路易林夹菜时上身微微前倾,他胳膊长,不用站起身来做这些动作,他拿自己的勺子去舀一勺咖喱,学着她品尝的动作,满意地点头:“回头空了,我也研究研究烹饪,我们家公主胃口刁,我要拿捏她的心必先去想办法拿捏她的胃。”
“等你空了,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她又去尝别的菜,也都合她心意。
“最迟冬天,我们去墨尔本,我每天给你做中餐吃,行不行?”他偏头去看旁边那桌的一对外国情侣,像极了他曾经每一次在墨尔本的餐厅里吃饭,满室都说英语,只他总喜欢倔强地问中餐厅有没有会说中文的店员。
回去的时候,他们手拉手在路边吹风,外白渡桥下来有一条路叫北苏州路,这条路和大名路、吴淞路的交界处有一栋大厦,外观上看着很古老,熟悉沪城的人都不叫他的学名,他们称它作“百老汇大厦”。
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条“大名路”在1943年之前就叫作“百老汇”路,大厦因路而得名,很容易误以为它和美国著名的百老汇之间有什么联系,实际上却是毫不相干。
这座大厦建于1934年,为英商所建,1951年的五一改为现在的名字,现为挂牌五星级涉外酒店。
路易林沿着外白渡桥到百老汇的大厦,给赵明熙讲述这一段历史典故,他像是一个比她还要年长的爱人,带他领略他眼里别致的风景:“这座大厦至今已经有80多年的历史,它见证了沪城近百年的沧桑变迁,在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建成之前,这里曾经是沪城的最佳观景大楼。这个大厦17层的餐厅是沪城最早出现的最高餐厅,能将黄浦江两岸的风情尽收眼底,历史上这里接待过众多中外元首,比如前苏联的赫鲁晓夫、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法国总统杜蓬皮等等等等。 ”
赵明熙逆着风跟他从大名路上走到北苏州路,笑说:“你了解的这么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也是你们路家的产业呢。”
他眼里的温柔也像这一晚的暄风,大言不惭:“如果路氏的大权到我手里,我能决定这些投资收购的项目,那我倒还真的想要和衡山集团谈一谈合作。”
不知怎的,赵明熙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对历史文化的敬畏。
“走吧,带你进去看一看。”路易林拉着她进大厦的正厅。
大理石的柱子,马赛克的地板,路易林拉着赵明熙去看那片放满历史照片的墙壁,那是不同的时代从不同的角度拍摄的一些这栋大厦的照片,非常之珍贵。
她突然想起来,路易林除了是一位生来就高贵的富家子,他还有一个身份是业余摄影师。
她见过他拍摄的许多照片,水平并不业余。
大厅里让她瞠目结舌的宝贝还有很多,比如一台1932年制成的三角钢琴、一部手摇的奥蒂斯电梯,还有一张1934年就存在的斯诺克台球桌。
路易林见她看得新奇,去问前台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订了一间。
两个人走到18层的观景台去俯视外滩夜景,好不壮观。
房间里的风格偏复古,棕咖色的调调,灯光偏暖调,赵明熙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见路易林独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他用的不是自己的手机,是小茶几上面的那部座机,乳白色的线圈,拉近他与那面黑胡桃木的桌面。
赵明熙朝他走过去,靠在空心的门框边上听他讲电话。
路易林说话的语气诙谐,她偷听了半天,猜到对面的人是庄裕。
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自顾自地和庄裕说:“苏冉早不早恋我不敢保证,反正以后我要是生的是一个女儿,我肯定开明到支持她这个年纪所有的尝新和猎奇,同时又护她周全不让她被你这样的坏男人拐骗。”
纽约比中国的时间要晚十二个小时,所以庄裕那边应该是早晨刚起,他爽朗的笑声透过电话线充满整个小厅,赵明熙走过去,插话:“庄裕怎么就是坏男人了,你说说看。”
庄裕听出来赵明熙的声音,附和:“对啊,我怎么就是坏男人了,你别总是往我头上扣这种屎盆子。”
路易林言辞凿凿:“不是坏男人,我怎么听到你那边有女人的声音?”
庄裕大囧:“您这耳朵里面是没有耳屎的是吧,这么远都能叫你听到。”
赵明熙摇头,心想,确实是个坏男人。
“行,就您是好男人,我这回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这回是真的要美人不要江山,真不愧我妹说你是你们路氏家族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大情种,真的当心别踏上南唐后主李煜的路子,成为集团覆灭的刽子手。”
赵明熙笑出声来,心想,南唐的覆灭其实究其根源,罪在李煜的的父亲李璟,李煜本就无心称帝,唐朝到他接手时已然是一个风雨缥缈的国家,李煜本人其实并不算真的昏庸,相反他其实还是一个颇有治国想法的帝王。
可惜后人没有深究过这一段历史,对李煜的误解很大。
倘若他真的昏庸无道,他也绝不可能守国十五年之久。
不过世人也都很客观地称颂他为“千古词帝”,毕竟李煜在诗词上面的成绩有目共睹。
王国维称:“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他还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此最后一句乃是针对周济在《介存斋论词杂著》中所道:“王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矣。”。王氏认为此评乃扬温、韦,抑后主。而学术界亦有观点认为,周济的本意是指李煜在词句的工整对仗等修饰方面不如温庭筠、韦庄,然而在词作的生动和流畅度方面,则前者显然更为生机勃发,浑然天成,“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若李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就好了。
那样他一定会少许多惆怅和悲伤。
赵明熙想起来李煜的一首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姹紫嫣红的花儿转眼已经凋谢,春光未免太过匆忙。
沪城的春天也是这样,短得异常。
他们的感情大概也会这样,等不及入夏。
陌生的床榻,路易林喜欢抱紧她在怀里,双手抚过她的长发,他说:“我就这样抱着你,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有时候看你抱着爱德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我恍惚间都觉得,就算有一天我爸真的要把路氏交给别人,我好像也并非一无所有。”
她鼻子一酸,安慰他:“不会的,算命的都说你命好,你想要的,以后一定应有尽有。”
可他终究是没能问出口那句——“若我想要和你白首偕老呢?”
第47章 打个赌吗
这个月, 赵明熙的月事迟迟未来,心里有些慌乱。
20号,原本这一天该是她经期结束的日子, 可她仍旧没有收到要来例假的信号, 心越发慌了。
赵明熙下了班特地避开下班的人潮,打车回小区时在门口的药店买了两盒测纸。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然他除了第一天的晚上,其他时间都有好好做措施。
虽然说正确使用避孕套的成功率高达98%,可那也终究不是百分之百。
刚回到家里开了灯就接到路易林打来的电话,他说:“我这会儿刚吃了晚饭没事儿,你晚饭吃了没,没吃的话我带了些吴妈做的清明粿过去,蒸了就能吃。”
清明已过去半月,当时和白枫打视频电话,家里面也自制了些清明粿,问她要不要回去。
那时候她摇了摇头,谎称工作忙碌脱不开身。
其实只是担心他终于得空来她这里时,她人不在。
赵明熙犹豫了几秒钟,道:“今天就算了吧,我有点事情要去找温温, 吃了晚饭以后才回呢, 你要不改日再来吧。”
难得他有空的时候她却不方便,路易林失落地问她:“是不是真的哦?我人可都快到楼下了。”
赵明熙吓得立马去关了客厅的灯, 照着手机的微弱光亮上楼。
走到一半台阶时,爱德华突然窜出来叫了一嗓子,又吓她一跳。
挂了电话, 赵明熙去卫生间仔细研究了这种试纸的用法,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袋, 蹲在卫生间大理石的地上去照着操作,等待的那一分钟时间都显得格外漫长。
这一分钟里面,赵明熙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一些画面,她知道这都是她的痴念,真要是应验了,反而是个天大的麻烦。
好在是一条杠。
她长舒一口气,又拿另一盒试纸测了一遍。
依然是一条杠。
有惊无险。
她在卫生间待得时间太久,干脆就脱了衣服去淋浴间里面洗澡,沐浴露抹了一身,搓的到处都是肥皂泡。
等她洗完澡感觉到饿,下楼要去冰箱里找吃的的时候,才发现楼下客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了。
她试着开口叫他的名字:“路易林?”
他人就在眼前。
路易林斜靠在厨房和冰箱之间的门框上,看着她下楼梯的动作,问她:“明明没有去找温雨灵,怎么要骗我呢,是今天在公司遇到了什么事儿?”
赵明熙咬了咬唇:“我难得撒一次谎,怎么还叫你这么快就给戳穿了。”
他往楼上走,拉着她也退回去。
“你一个人在楼上忙活些什么呢?客厅的灯也不开,要不是爱德华领着我上楼,我当真以为你不在家呢。”
赵明熙被路易林半抱着进了卧室,她刚洗完澡只穿一件真丝的套头睡裙,长袖,裙摆到小腿,并不暴露,但摸上去质感丝滑,微微贴着肌肤,让他起了蹂/躏的心。
路易林说:“你这个点洗完了澡,饭肯定是没有吃的,厨房里我已经把清明粿蒸上了,你先扛着点饿,待会儿我去端上来给你吃。”
“你怎么像丫鬟伺候主子似的,什么都惯着我?”她心怀愧疚,为刚才随口编造的谎话,差点叫他们又错过这样一个良宵。
“怎么呢,公主不就该享受这些?”
赵明熙突然刻意冷着一张脸,问他:“你见过哪国的公主,是这样一副凉薄冷冽的模样?”
路易林偏要和她抬杠:“谁规定了公主都得是活泼开朗、单纯好骗的了?我的国,我就希望我的公主聪明睿智、理智傲慢,我就喜欢这样惯着你,安徒生和格林兄弟来了我也还是这么说。”
路易林推她半躺着,自己出了卧室。
赵明熙问他:“你干嘛去?饭这就好了么?”
门外远远传来他带着笑的声音:“上个厕所回来就开饭,公主不必如此心急。”
说着笑声爽朗。
他方才半抱着推她进卧室的时候,手掌微微抚过她的腰部以下,薄薄的布料,没有厚重的卫生棉。
他知道她的例假时间,差不多这时候已经是他可以抽丝剥茧的时候。
赵明熙侧过身子躺着去解了手机的锁屏,手机上还是浏览器先前停留的界面,检索的关键词是“避孕套的成功概率”,赵明熙突然嚯地坐起来,下床去卫生间门口听动静。
卫生间里的垃圾桶有盖子盖着,且是新换的垃圾袋,那两只验孕的试纸丢进去就沉到最下面,应该是不会被他发现。
这样一想,她又放下心来。
路易林开了卫生间的门走出来,见她光着脚蹲在门口,问她:“做什么呢,在看蚂蚁搬家?”
“又说胡话。”她站起身去看他,表情淡淡,和刚才无异。
她歪了歪身子往路易林身上靠,撒娇:“我脚蹲麻了,你抱我回去。”
“哦?”他笑得邪魅,戳穿她:“今天不装醉了,装脚麻?”
说着抱起她回房间,压在床尾去亲她的眉眼。
楼下的电饭煲已经跳了电,但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