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春夜 第11节

  黄蓝秀刚开始还会还,到后来,就开始变成借钱的次数多,还钱的次数少。
  没几年,她和她丈夫还是离婚了,但家里的财产也被她丈夫败掉了大半,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日子过得很拮据。
  她和周母的关系往来,也开始从经常见面变成每年过年才联系。
  拜年时大家和和气气,大过年的,没人主动还借钱这回事,反倒是黄蓝秀,总是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她给周母输血这件事上引,说如果不是给她输血,也不会发现她前夫出轨,随后再将话题转到周鸢身上,夸夸周鸢多优秀,最后再说到两个孩子的娃娃亲上。
  大有把曾经无意间的玩笑坐实的意味。
  周母说,“不是的,是你黄阿姨把这些年借的钱都还给我了。”
  周鸢不理解:“那您给我打电话是想说?”
  “黄阿姨的钱我没要,她曾经救过我一次,而且这些年她过的也不容易。”周母顿了顿,“但是今天,她又说到了你和方镇迪的事。”
  方镇迪就是黄阿姨的儿子,高中辍过学,后来随便读了个专科,毕业后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厂。
  “天啊,不会黄阿姨还想着娃娃亲的事呢?”周鸢后背一阵发凉,方镇迪她读书时见过,抽烟喝酒打架,她不喜欢的类型全占了,而且他身高和她差不多高。
  “想让你们见一面。”周母有点生气的说,“还说什么见几面就能领证,这话她也能说的出来!”
  周鸢:“所以您……”
  周母:“我说你恋爱了,和男朋友感情很稳定……”
  周鸢:“。”
  周母继续说:“今年马上要结婚了。”
  周鸢:“您这么说我也不用真结婚啊,黄阿姨知道我今年要结婚不就好了。”
  “你黄阿姨说,现在年轻人的感情也不稳定,说散就散,如果你结婚,要来喝喜酒。”周母不太高兴,“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分手的话,就跟他家儿子见面。”
  “她儿子打架还进过派出所,从小就不老实。”周母很严肃的说:“我不希望你找这种人当我女婿。”
  周鸢很不理解:“那我难道就要为了不和她儿子相亲,随便找一个人结婚吗?”
  “你也知道,你黄阿姨总是说输血的事。”周母语气里多了丝惆怅,“她总说当年,话赶话赶到一起,我才说你今年要结婚的。”
  周鸢也没再说什么,其实从记事起见到黄阿姨,她的话她听了很多次,黄阿姨是做生意的,很会说,一套一套的话说的周家人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言语间,她也能理解周母,毕竟黄阿姨救过她一次。
  雨水仍然滴滴答答的落着,空气里泛起潮湿的气味。
  苏玺岳慵懒的靠坐在位置上,即使是坐在那儿,修身的西装将他的身材展现的一览无余,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
  他没想到今天会再见到周鸢,也没想到她会是自己母亲的学生。
  上次在楼道里见到她,还是岳教授和他父亲想见猫咪了,他才带着lancet回家。
  lancet喜欢被他抱着走楼梯,所以他那天才没有选择乘电梯。
  正因为这样,他在安静的楼道里听到了她和1102业主的对话。
  在他还没有见到周鸢的长相时,就能勾勒出,那一定是一个严谨认真、绝不肯随意敷衍的姑娘。
  毕竟换做其他人,可能就会顺着业主的意思继续说了。
  但她没有。
  苏玺岳从小受自己母亲的熏陶,所以他理解周鸢说的一切,理解历史上女性的伟大。
  苏玺岳还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
  他不会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受伤而置之不理。
  lancet似乎比他还要着急,迫不及待的从他怀里下来,挪着爪子,想要到周鸢身边。
  那天的周鸢虽然被泼了一身果汁,她的眼神里有生气,有后怕,有愤怒,但惟独没有伤心的破碎。
  不似现在——
  周鸢从餐厅门口进来,偶尔溅落上的雨滴打湿了她额间的碎发,只是出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她看起来似乎憔悴了许多,她穿了一件白色的修身连衣裙,凸显的腰肢盈盈一握,她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发丝之下,锁骨若隐若现,走路时发丝随风轻柔摆动。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眸,但不知怎的,苏玺岳在她的眼里,居然读到了破碎。
  周鸢从挂掉母亲电话的那一刻,心底一阵冰凉。
  黄阿姨离婚后性格变得更加不讨喜,有些时候执拗的可怕。
  她真害怕黄阿姨领着她儿子到他们家来,就算她和方镇迪根不会有任何来往,也会被黄阿姨弄到邻里皆知的地步。
  周鸢脑海里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找人“假结婚”,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她有这个念头时,同时浮现的,是苏玺岳的脸。
  是啊,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同样是不想结婚、同样是应付长辈,他们在这方面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吧。
  雨水将窗外的叠叠层层枝繁叶茂的树叶清淋的碧绿,雨水顺着树叶儿落在地上,荡起一圈圈细小水波。
  周鸢深吸一口气,伴随着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靠着目前脑海里仅存的一丝冲动、就怕下一秒就要反悔似的脱口而出:“苏先生,结婚吗?你和我,我们。”
  第12章 薄荷茱莉普mintjulep
  雨声潺潺,拉线般的雨水落个不停,似乎大地都透不过气来。
  看这雨落的架势,短时间内即使变小,雨暂时也不会停。
  一滴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面上,在地面荡起波纹,一下、一下、又一下,周围弥漫着一股雨天独有的湿润的气息。
  周鸢心里不停的数着滴落在地面的雨滴,一、二、三......
  借此掩饰脱口而出的慌张。
  就连周鸢自己,都无法想象刚才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勇气和冲动。
  能让她连“结婚吗?你和我,我们”这样大胆的话脱口而出。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现在就起身离开。
  装作一切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
  苏玺岳听到周鸢的话有短暂的诧异,他抬眸望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说不清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从周鸢接完电话重返餐厅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她和之前的不同。
  苏玺岳不知道周鸢接的电话对方说了什么,但她的巨大的转变,委实不对劲。
  周鸢穿着白色连衣裙,眼尾泛着浅浅的红,在被雨声包围的世界里,像落难的公主。
  “周小姐……”
  “我……”
  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周鸢的声音小的快要被雨声盖过,哪里还有提出结婚请求时的勇气。
  苏玺岳话音一转,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温和:“周小姐,想说什么?”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苏先生就当作没有听到过吧。”周鸢的手掌攥成拳,指甲用力的扣着掌心,迟疑着问:“苏先生刚刚想说什么?”
  “周小姐,不过几分钟,你的态度变化很大。”苏玺岳双手合拢,语气依旧平和,“是你家中长辈又催你了吗?”
  周鸢点了点头,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苏玺岳的皮相和骨相都是顶级完美的,高挺的五官自带着矜贵的凌厉感,但他此刻平和的语气,又让他多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温文尔雅,或许是医生的职业使然,他身上又带着一种天生的信赖感。
  此刻他正视着周鸢,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周鸢,内心也滋长了对他倾诉的冲动。
  “虽然刚才我的话很冲动,但如果苏先生需要结婚对象的话,我想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周鸢的冲动和慌张渐渐消散,理智回笼,她仍然认为苏玺岳是一个很好的“假结婚”对象。
  苏玺岳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周小姐的态度变化,确实很快。”
  周鸢见苏玺岳话中的调侃,有点脸红,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毕竟谁遇到这样的事能冷静到和平日一样毫无变化啊。
  周鸢不断的在心里自己做心理建设,眼尾水波流转,用苏玺岳可以听清的声音说:“我可以对我说的话负责。”
  “正如苏先生刚才看到的,我母亲的催促确实是结婚的一方面原因。”周鸢顿了几秒,似是思考,随后继续认真的说:“虽然婚姻对我而言是很遥远的存在,但比起未来接受家中长辈安排的丝毫不了解的对象,我宁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鸢没有对苏玺岳说黄阿姨的事,虽然黄阿姨在她做想假结婚这个决定里站了很大的比重,但黄阿姨并不是最后的稻草。
  接到母亲电话后,周鸢都觉得自己的心被跌落成几片,人生在世,很难事事如意,那就尽最大可能让自己无悔无愧。
  假结婚,是一个当下周鸢能想到的,最好的平衡各方的解决方式了。
  她不用委屈于婚姻围城内,也可以躲掉父母接二连三的催婚,周母在面对黄阿姨时,也不用因为黄阿姨是曾经的救命恩人而一定要让她和黄阿姨的儿子见面。
  听到周鸢果断的回复,苏玺岳心底竟然莫名的多了一份欣赏。
  苏玺岳缓缓开口:“周小姐对未来另一半,都有什么要求?”
  “人品良好,情绪稳定即可。”
  周鸢回答的很快,能有什么过分要求呢?假结婚而已,只要对方人品没问题,大家好聚好散,离婚时不要反悔就好。
  不过如果对方是苏玺岳,应该也不会反悔吧。
  毕竟按世俗意义的条件来看,他的财富、外貌、工作等等外在内在条件,都比她好出许多,想要反悔不离婚的人,看起来是她倒是更有可能。
  “周小姐的要求基本可以归结为没要求。”苏玺岳嗓音里都浸润着笑意,从他的角度望去,周鸢簌簌的眨着眼睛,长而黑的睫毛不断的在卧蚕处覆下层层灰色阴影,真是个小姑娘。
  单纯、没有城府,就连结婚这样的终身大事也能被她说的如此草率。
  对另一半的要求仅“人品良好、情绪稳定”这两点?
  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难不成每一个都能成为她结婚的合作对象?
  “那再加一条?”周鸢听到苏玺岳的话后,又思考了一下,“演技要好一点,在我父母和外人面前,看起来得是正常恩爱的夫妻才好。”
  虽然周鸢想的是假结婚,但是她并没有告知父母的打算,如果周父周母知道她找人假结婚,估计她能连家门都进不去。
  “演技?看起来是正常夫妻?”苏玺岳勾了勾唇角,现在才看清周鸢心底想的是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莫非周小姐,是想找我假结婚?”
  周鸢听到苏玺岳的话,很自然的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很温和没有杀伤力的微笑:“是啊,反正苏先生对婚姻的需要也是出于满足长辈心愿,那我们合作简直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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