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日记 第80节

  “高阿姨。”她声音有几分无奈,明睿在妈妈的教导下,很大声地喊了句:“姐姐。”
  高欣笑笑:“栀栀,你爸爸下个月就要动手术了,你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他其实整天念着你。”
  那就有鬼了。
  明栀暗暗补充道。
  不过有关手术费的事情,正好趁机商量一下。
  郑轻轻之前从来不知道明栀家里到底什么情况,此刻更加疑惑,明栀有几分抱歉:“轻轻姐,你先回去吧,我爸……也在这儿。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就行。”
  “我在楼下等你呗,反正也没有其他安排,最近很多网约车负面新闻,送你回家放心点儿。”
  知道郑轻轻说的不是场面话,明栀答应:“谢谢轻轻姐,但你中途如果有事,可以随时离开,不用太担心我。”
  “知道,你去吧。”
  眼见明栀去了楼道另一边,郑轻轻回到车里,打开暖气,闲得无聊正刷着朋友圈,何远洲的电话打进来。
  “这才六点,你下班了?”
  自从邵希臣接管集团后,何远洲作为唯一的特别行政助理,几乎每天都跟着邵希臣加班。
  何远洲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厚:“嗯,邵总今天有私人行程,我不方便跟着。你吃过了吗?前几天不是说想试试新开的川菜馆。”
  郑轻轻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噜噜响两声,她虽然不了解明栀家里情况,但推测一时半会儿明栀不能下来,“还没吃,不过改天吧。”
  “今天不行?”何远洲问。
  “嗯。我跟小明栀来探望向歌,结果她爸爸好像也在这儿住,刚有个女的把她叫走了,反正挺复杂的。我担心她万一有什么事,好有个照应。”
  何远洲还不知道高欣的存在,回道:“你们待会可以一起吃饭。”
  “你跨年怎么过?我们要去罗沙玩,你要一起吗?”郑轻轻闲着无聊。
  “邵总也在罗沙。你们人很多吗?”
  “挺多的,好几个部门都来,小明栀也跟我一起去。”郑轻轻提起来,“感觉就像是搞什么联谊活动。”
  “联谊活动?”何远洲问她,“工程部的秦森是不是也去?”
  “去。”郑轻轻有几分心虚,“但你别误会,我不是因为秦森去才拉着小明栀去,我是邀请她之后,秦森才又跟我提的。”
  何远洲叹口气:“总之你别主动撮合。”
  “我哪还敢。”她嘿嘿笑了两下,“保不准还能刺激一下邵总呢?”
  两人又聊了会儿,何远洲要开车回家,便挂了电话。
  有人敲了敲车窗。
  郑轻轻瞧见来人,连忙降下:“邵总?你怎么在这?”
  -
  明俊成笑意满盈的脸,在望见明栀的瞬间,迅速耷拉下来。
  将她心底最后的一点儿期待磨灭干净。
  “你还知道来。”明俊成阴阳怪气。
  高欣上前给他使了个眼色,赔笑道:“栀栀,你别介意,你爸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明栀也笑着:“高阿姨,我爸什么样,我早就了解透彻,您不需要为他说好话。”
  然后转向明俊成:“爸,您也别烦,我来是要跟您商量手术费的问题,一共八十万,医生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
  “你什么意思?!”明俊成忽然拔高声音,吓得明睿连连倒退到高欣怀里,“知道老子有钱就来算计老子是吧?!你算盘可落空了,老子没钱!”
  与他的暴跳如雷相比,明栀分外淡定,“您不是有一千万吗?”
  高欣和明俊成都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您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明栀看他被戳破后的心虚,“我来只是告诉您,手术费别忘了交。”
  “凭什么要我交?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有的是钱!”明俊成企图拔高声音站在道德制高点,“要是我没找到钱,你不还是要付手术费?你的命都是老子给你的,几十万你必须给我出。”
  “我没钱,反正又不是我动手术。”明栀面无表情地回,指甲一寸寸嵌入手心,提醒她不能心软。
  “你怎么会没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勾搭上了大老板!你能勾搭上也得感谢老子给你的一张脸,手术费你必须出了!”
  明栀犹如被泼了一通冰水,浑身上下发寒,她声音在颤:“什么大老板?”
  “别装了。前两天你坐那男的车走了,劳斯莱斯啊。”明俊成眼里充满了嫌弃,“老子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你回去跟你那大老板说一声,手术费不就有了?”
  嗓子眼像被堵上,明栀讲不出一句话,扶了扶身后的墙才勉强站稳。
  原来在明俊成眼里,她是这样的女儿。
  前两年没日没夜的兼职,每日如履薄冰的生活,她从未主动在明俊成面前抱怨过什么,自认为所作所为称得上孝顺两个字。
  不会哭的孩子没糖吃,这句话是对的。
  她不求明俊成能够发自内心地认可她,只要能体谅她的不容易就行。
  到头来,她竟然在自己父亲心中是如此的不堪。
  高欣瞧着明栀不对劲,连忙倒了杯热水递给她,神色不忍。
  明栀只觉得更可笑。
  高欣作为陌生人,尚且有几分心疼,而明俊成作为亲生父亲,竟然无情到这个地步。
  她麻木地看着高欣在那儿劝解,只期待着快点恢复力气,离开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
  许久。
  明俊成大发慈悲地开口:“这样吧,我现在有一笔钱是不假,但是你弟弟要上贵族小学,又要给他买房买车,我跟你高阿姨还要度蜜月,钱本来就不够花。反正你手里有钱,我出十万,剩下的你垫,已经够意思了。”
  明栀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绝对异于常人,即便听到这么不可理喻的话,竟然只是想抽抽嘴角笑一笑。
  一千万,愿意给十万。
  她恢复了力气,把纸杯放一边,头脑无比地清醒冷静,直勾勾地盯着明俊成:“爸,十万块您不用出来,我自己出。您手术那天如果没有人照顾,也可以叫我来。这就算是我对您尽的最后一点儿义务了,然后,等您回了c市,我们没必要再联系,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说完,明栀也不待里面的人反应,迅速转身离开。
  该高兴的不是吗?
  本来就不该奢求的父爱,何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呢。
  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出了医院大门便要朝着停车场走去,没有发觉原来位置上停得已经不是郑轻轻的车。
  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
  “邵总?怎么是您。”
  邵希臣拧眉,“郑轻轻先走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啊。”明栀很累,直接坐在副驾驶,想要去拉安全带,好几次都没办法准确抓住。
  “我来。”他接过,咔嚓一声,余光掠过毫无生气的脸,刚要张口,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声。
  “您别问。”明栀声音已经有点发颤了,“我不想再在您面前哭了。”
  “为什么?”他问。
  明栀答:“很丢人。”
  她回答的口吻很冷静,像是在刻意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可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总是会爆发出来。
  一直憋着,只会更糟糕。
  邵希臣迟迟没有发动车子,试图用她说过的话劝解:“你不是说,哭是上帝给人类最好的礼物,用来发泄?”
  “对。”她回答得很快,只是一直望着车窗外,不与他对上视线,“但现在不是时候。”
  “那什么才是‘时候‘?”
  “回家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吗。
  邵希臣脑海里很快浮现出画面。
  空旷的房间里,她一个人抱着枕头,哭得撕心裂肺,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时间仿佛静止,两个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您怎么不开车?”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还停留在车窗外那颗光秃秃的树枝上,催促道,“您如果再不快点,我就要忍不住哭了。”
  他沉默几秒,仍然没有发动车的意思。
  “你家里的情况,我算是比较了解。”邵希臣循循善诱,“明栀,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大可放心地告诉我。这一点儿也不丢人。”
  他的语调鲜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又带着点儿安慰,明栀难过时候最怕别人的安慰,会让她的眼窝一下子变浅。
  且面对邵希臣时,委屈总会很轻易地溢出来。
  尽管这不是一个好信号,可她此刻只想由着心,将刚刚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她哭得厉害,邵希臣都担心她会抽泣到晕过去,需要时不时拍拍她的背,好让气顺畅点。
  “您不要劝我。”明栀抽噎道,“我知道自己心狠,可我就是不想再照顾他了。”
  邵希臣反问:“我为什么要劝你?你如果心狠的话,就不会同意帮他出手术费了。”
  说起来手术费,明栀犹豫几秒,又向他解释了内心的小九九。
  “您明明答应了帮忙出手术费,可我想从他那里另外得到些钱,既然得不到亲人的爱,那就多争取点儿物质保障。”
  “我知道。”邵希臣抽几张纸递过去,又从储物盒里翻出瓶纯净水,单手拧开一齐递过去,“你只是在为自己考虑而已,这并不担心。”
  大约二十分钟后,明栀情绪渐渐回落。
  邵希臣提议道:“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我认识北城最优秀的律师团队,作为子女,他有一视同仁的义务。”
  “不用了。”明栀边摇头边默默擦眼泪,“我已经不稀罕了。”
  说罢,纸巾被握成一团,她的声音里藏着几分落寞:“老板,其实我很羡慕她们母子,羡慕很多人。轻易就能得到亲人的爱,好像很多人都有家,可我没有。”
  “只是想要一个家,怎么就这么难呢。”
  明栀自嘲般地笑了笑,又加了句:“幸好我独立,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断绝父女关系也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地影响,您就当听我发发牢骚。”
  紧接着,她立刻停止交流,话里带着请求:“您千万别再安慰我,免得我再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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