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没错。”虞婵点了点头。早前的奏折基本都是她在看,所以也认出了这字迹。“奚爱卿在江东郡做了十几年郡守,我本来以为不会是他的。看起来,他这次的确想进雍都,大概是身子哪里不方便了。”
  昭律沉默了片刻。奚白年纪的确比较大了,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奚爱卿为国尽忠,年老之时,理应奉养。”更别提奚白还打算发挥余热了。
  虞婵也点了点头。这样,就只剩最后一本了。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上面,然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对方对最后这个东西没辙。
  “竟然还有人不在我们知道的范围里……”虞婵叹了一声,“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昭律看着她略微苦恼的脸,不由得笑道:“行了,就算你是皇后,我是天子,也总有什么小地方顾及不到的。为了这明君贤后的称号,大年初一还在做事,我们这夫妻俩做得可真是劳碌命。”说到最后,他还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
  虞婵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不由得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故意去拆他的台。“也不知道一开始的昏君是哪个哦?还有,哪儿有人自称明君的?没听说一句话叫功过后人评说吗?自己夸自己,你的脸皮可真是赛城墙。”
  “我哪里是自己夸自己,明明把你也夸了啊!”昭律一脸无辜的表情,但是与这表情相反的是他的动作——他已经坐在了虞婵坐着的长椅上,手不老实地楼上了纤腰。
  虞婵往侧边躲了躲,没躲开。她的脸有点红了,“大白天的,做什么呢?”
  昭律一脸正直的模样,可惜他的手已经开始尝试解腰带了。“你不是说我是昏君吗?那我不昏一下,怎么对得起你送我的称号?”
  强词夺理!虞婵还想说这句话,可惜嘴已经被人堵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司寇:掌管司法的官员。
  81第八十章 人小鬼大
  虽说这事情做得不大合规矩,但是在前一段时间都忙得沾床就睡的情况下,也是十分正常的。因为那时已经快要到午膳时辰了,昭律没成功把人抱上床;结果,一整个下午,虞婵都没能爬起来。
  这是睡足了一晚上就有精神折腾她了!虞婵扶着自己酸软的腰腿,咬牙切齿地想。当然,昭律技术不错;但是,今年年关只有一日半的休沐,就这种走路都打颤的样儿,明天她要怎么去见大臣啊?
  昭律吃饱喝足,当然不介意编造一个夫人身体不虞的假话,顺带再把虞婵该做的份儿全捞过去自己做。不过虽然如此,大臣们也从他神清气爽的脸上瞧出了几分端倪,不由得暗自在心里偷笑。他们这顶头上司,还真是天下所有夫妻的楷模啊!
  虞婵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实际上她早觉得可以了,但是医清得了昭律的令,就差按着她在床上休息了。老爷子的话还说得十分直接:“夫人啊,您太过努力,陛下也是会苦恼的啊!咱们这天下,虽然没有说女人不能担大头的道理,但也断然没有丈夫光看着夫人打拼的道理啊!您就多歇息会儿,瞧瞧陛下能撑到几时?”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昭律骨子里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具体表现是疼老婆。既然他乐意宠着,虞婵也就干脆舒服地歇息两天了,做的正事就是把那三本策论从头到尾再仔细读了几遍,顺带再看看剩下的其他策论。
  她一空下来,昭宥和昭宁都不能躲懒了,在正月里就开始认字。两个小鬼见她手边一大摞纸张,也知道要从那里头挑他们将来的老师,好奇心立刻就上升了。正儿八经学习的时候不敢问,等到中间休息的时候,两人立刻就眼巴巴地凑过去了。
  “母后,你和父王要给我们找什么样子的老师?”这么问的是昭宥。虽然作为太子,他需要摆出个稳重的模样,事实上他也很想摆出个稳重的模样,但是大眼睛里闪烁的光出卖了他。
  相比之下,昭宁就直接得多了。她扁着嘴问:“是不是找到了新的老师,母后和父王就不教我们了?”若是昭律在,她说不定早挤出来两颗金豆豆了。
  虞婵听着他们十分有默契的问题,不由得好笑起来。昭宥一个小孩儿,就算是太子,能有真正太子风范的时候也还早得很,还故意装出个小大人模样来;而昭宁呢,鬼灵精的丫头,现在就知道在她面前和在昭律面前应该用两种不同的态度了——真是人小鬼大!
  “哪里有的事情?”虞婵笑道,一手揽过一个。“你们父王和母后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加起来也才两个人四只手(昭宁泫然欲泣,昭宥难掩失落),自然要多找些人帮忙。”她捕捉到了两人脸上的表情,知道俩小鬼在博同情分,但语气也不自主地软下去:“话当然是这样说,但是母后和父王肯定还是会找时间来看顾你们的。”
  昭宁破涕为笑,天知道她的表情怎么能变化那么快。都说皇家的孩子早熟,她和昭宥也不例外。两人之前就暗中串通好了,一个装懂事一个装委屈,一定要从虞婵嘴里掏出来保证。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母后说出来的话那就一定能实现,只要她答应。此时听见她这么说,两人都在心里暗喜。至于为什么是虞婵的保证而不是昭律的保证——
  那还用问吗?父王肯定听母后的啊!
  若是给昭律知道他们这么想,说不定会作势给他们一人一个爆栗。才几岁就知道这个,等大了还不得也把他说成个昏君啊?还是个妻管严的昏君?
  只可惜他现在不在,虞婵大致地猜到了,但也不会特意去和昭律说。两个孩子偷偷交换眼神她也看见了,只是不戳破而已。皇家不比普通平民,父母是真心没有很多时间亲自教导的。像是去年下半年,她和昭律基本上天天都是忙瘫了的情况;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精力带孩子?
  顾不上孩子,就算是为了国家大事,那种愧疚感也依旧存在,所以虞婵看出了两人的小九九,也只自己当不知道。就让孩子们开心一下,又怎么样?
  话再说回来,以昭宥和昭宁的年纪,实在算得上懂事的了;小麻烦一些,大麻烦从来没惹过。他们也明白,以后肯定还是太子太师负责他们课业的时候多,但是小孩子嘛,自然还是多眷念父母多一点。这样的孺慕之情,换做是谁,也不可能狠得下心的。
  不过想归这么想,等到休息时间到了的时候,虞婵依旧叫了两人起来坐好,继续练字。识字是一回事,宁心养气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对于小孩子来说未免有些对牛弹琴,但是这种事也要长期坚持才能看出效果的。
  两孩子也知道,这时候的虞婵是绝对不好说话的,再撒娇也没用。于是各个收拾好了表情,开始认认真真地写大字了。
  等到正月十二三的时候,官员岁考总算告一段落。奖惩标准是早就定好了的,只要核对过官员交上来的账表、再与之前的预测及多种实际因素加起来衡量,最后直接划分等级就行了。这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此事暂且不表。
  最后一批收上来的策论也都审阅完了,有第二等的没第一等的。这已经在虞婵和昭律的意料之中,倒也不算失望。昭律又开了一次内部会议,将最后挑出来的几十份答卷一一认真推敲,按照优劣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郡试,中等州试,上等殿试。这自然是第一次的权宜之计,等以后人手多了,民间的学习风潮也盛起了,他们能招募到的人才就会更多了。
  最引人关注的,当然是只有三个人的上等一级。前两个虞婵和昭律猜对了,正是洛郡太曲和江东郡奚白;而最后一个横空出世的,是一个来自临易县的人,叫孙期。
  临易县隶属舒州牧,是个近海的小地方,大多人世代捕鱼为生,并不十分有名。若是一定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就是这地方离江东郡还挺近的。至少虞婵记得,昭律那时候带着大臣去海边郡县微服私访时,就去过临易县的邻县。
  “这是被你给引来了?”虞婵忍不住打趣道。“若是这样的话,还能说这件事的发生有一半是必然。”
  昭律听出她的揶揄之意,不由得哼了哼。“说得寡人好像真是个寡人一样。这天下也只有你敢这么对寡人说话了,婵儿!”
  虞婵的反应也很快。“你是寡人,那我是什么?是说我可以直接找下家了吗?”
  “你敢!”昭律更加不爽了。下家是什么玩意儿?普天之下,难道还有人敢抢天子的老婆——皇后?反正有他在一天,就不可能让这件事发生,且这种念头想也不该想!不过他看见那张笑得十分狡黠的脸,怒气只变成了一个想法,就是立刻压倒她——这张利嘴只有在床上才会老实!
  不过另一方面,昭律又不得不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承认,虞婵敢这么对他说,就证明了她绝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照她的谨慎性格,若是真要做一件事,那是绝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让人知道的。也就是说,他们做夫妻十几年,终于进化到了最后一步——老夫老妻,无论对方说什么话,都能猜对真正的意思。
  想到这点,昭律突然觉得,再累也是值得的。称霸天下本就是他的目标,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为这个目标牺牲其他一切的准备;但是,老天却赐给他一个人,一个可以和他并肩的人,一个可以和他走到最后的人。他简直不能再走运了,是不是?
  等到天子亲自殿试的皇榜发下去、官员的岁考结果都在路上飞驰的时候,一年一度的元宵节来了。昭宥和昭宁把宫里的烟火看得腻了,这一回非常想出宫去溜达。这件事本不可能成功的,但是昭律和虞婵最近心情不错,又正好搞定了两件大事,想着出去玩一个晚上也能算是调剂,所以就同意了。
  所以,正月十五傍晚,四个人提前用了晚膳,然后换上寻常人家的衣服,带着一些同样换了衣服的侍卫,从皇宫的角门溜出去了——若是被哪个御史知道了,很大可能会参昭律一本——哪儿有天子和皇后带着太子和帝姬走偏门的事情?门尹脑袋不要了么?
  就算这件事虞婵和昭律都能想得到一点儿,他们也不怎么在意,而且出宫以后直接完全忘记了。因为和他们一样上街看花灯的人实在不少,人流摩肩接踵,各色店铺摊贩生意兴隆,已经隐隐看得出盛世太平的趋势了。加上两个孩子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多这么热闹的人群(军营什么的地方当然不是这样的气氛),还有各种宫里没有的民间特有的小玩意儿,什么都想看一看摸一摸。
  在这方面,虞婵和昭律没有不舍得花钱的。孩子素日里乖巧,父母宠溺着点儿也是正常。结果,还没到夜色-降临,负责跟在抱孩子的宫女后头的侍卫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小物件儿,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带孩子出来玩的。不过这街道上,人实在太多,并没有谁特意注意到他们一行人。最后昭律买了一盏锦鲤花灯,昭宁买了一盏玉兔花灯(龙凤花灯平民可没人敢做),打算等下去雍水河上放着玩,这才心满意足地消停了。侍卫们都松了口气,天差不多也黑了。
  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元宵节的重头戏才开始——猜灯谜。虞婵对猜谜有兴趣,对得奖品没多大兴趣——她已经是皇后了,就算再节俭,什么名贵东西也都见过了,哪里还差什么?昭律呢,更不用说,完全也一样。于是两人就一边看一边猜,若是两人都得出了一样的结果,那基本就是对的;而若是不一样,再去找老板核对。这么一路下来,竟然还颇有乐趣。
  不过小孩子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才不管价值几何,若是他们赢得的,自然都想要。不过两人大字都还认不全,灯谜都要旁人转述,要猜对未免太高难。只是老板看着两个粉嫩可爱的小娃儿心生喜爱,不是对的也当是对的,直接把备好的物件送给他们了。
  这件事,旁人看了,也只当是元宵节,大家都图个乐呵,只笑眯眯地看,也没人提出来什么异议。虞婵和昭律本还有些担心,不过看到众人的反应,知道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地继续往前走了。反正吴永嘉嫌弃他们俩猜得太快,跑到后头去了,正好照顾两个孩子。
  只不过刚过了半刻,就有人小步钻过人群,附耳告诉虞婵和昭律,帝姬和别人家的孩子起了口角。两人略微惊讶,然后一面急忙往回走,一面在心里猜测是怎么回事。要知道昭宁虽然看起来刁蛮,实际上都是看好了别人表情再反应的,从不会叫人心生厌烦。现在怎么一出来就吵起来了呢?
  一看到两人出现,昭宁立刻就冲着昭律伸手要抱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昭律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只能赶紧接过。而就在这会儿的功夫里,虞婵已经借着花灯的光认出来了一脸尴尬的人,心就先放下了一半。
  82第八十一章 欢喜冤家
  这一脸尴尬的人正是太曲。他还没注意到虞婵和昭律来了,只知道他不认识的俩小孩儿肯定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物,只低头轻声对自家儿子道:“小孩儿说夏也没错,嗯?”
  他这尾音并不明显,但是太安听出了他的意思。最简单的字谜猜中了,奖品是一个小小的木雕水鸭子。他原本挺想要的,但是看见和他相争的小女孩哭了,早就慌了神,只知道一个劲儿点头。“你是对的,对的……都给你,别哭了。”他之前还猜了一点儿东西,这时候全拿出来了。
  昭宁一边哭一边偷偷地从眼角看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就慢慢小声下去。
  昭律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再看看对面的两人还有一个搓着手的老板,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估计是两个孩子猜同一个灯谜,结果一个猜对了,一个猜错了,老板不知道该把奖品给哪个好。昭宁作为帝姬,她其实也不是真的介意那点小玩意儿,但是她好面子,当众被人说猜错了现在还不在她的忍受范围里,尤其是对方还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孩。
  小孩子哭把吴永嘉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时候见到他们来,赶紧把事情小声说了一下,基本和两人的猜想差不离。而吴永嘉终于把烫手山芋交出去了,这才注意到对面的男孩看起来很有一种小大人的样子。再抬头一看……咦?这书生怎么长得有点眼熟?
  吴永嘉是武将,对于只在昭宥昭宁满月宴上见过的文官当然只有一种“好像哪里见过”的感觉。不过他很聪明,立刻转头去看虞婵。见到对方脸上的微笑,他就知道这事情已经解决了——夫人明显认出来了啊!
  对面。
  作为蒲朝旧臣,太曲在雍都奉行的主旨就是低调。所以今天这件事,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不打算闹大,那对他们只有坏处。所以他刚刚一直在注意着看太安,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并没注意到又来了几个人。这时候一听声音,他瞬间就惊呆了,抬头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
  ……不是吧?竟然撞到了太子和帝姬殿下?
  太常一眼就认出了虞婵和昭律,心中一瞬间叫苦不迭。他上次见昭宥和昭宁的时候,还是在远远地看着俩襁褓,怎么也不可能认出来的。现在一看,可真是坏事。当今帝后对膝下两个儿女的疼爱,就和他们夫妻一向恩爱一样有名。这回让帝姬哭了,可不知道会影响到什么事情。
  他提前到了雍都,为的就是在有机会的时候及时出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在雍都过上很长一段勒紧裤腰带的生活——比如说做哪家孩子的西席,再不济在街边上替人写信挣钱什么的——但是没想到机会竟然来得这么快。这天底下最风光的西席,无疑就是太子太师。不是他自夸,作为邹南子的得意门生,写两篇策论真的少有人能比过他去的——皇榜上现今就题着他的名字。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肯定可以在朝廷中谋到一个能解决温饱的工作。但是现在……
  “陛……”太曲张了张口,然后发现他这时候肯定不能叫陛下皇后。按理说也必须行礼,但是周围这么多人,出乱子就不大好了。可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之后,他可不敢把对方当平时街上碰到的人一样打招呼。他站在那里,半张着嘴,进退维谷。
  借着花灯里透出来的烛光,昭律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转头去示意虞婵。他有自知之明,论起亲和力,虞婵比他的段数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不过看太曲这反应,果然不是个傻的。
  虞婵本就在酝酿台词,这时接收到他的目光,就温声开口道:“瞧这灯笼上,半步春秋,春字去日,秋半为禾,加起来正是一个秦字。若说春秋之半为夏,倒是有些投机取巧了。敢问阁下,猜的可否是秦?”
  这挽救了不知道如何下场的太曲。他急忙小心翼翼地道:“是猜的秦,但是小儿猜的。”心里还在懊悔。若是知道这小男孩和小女孩就是整个大越的心肝宝贝,别说是只木鸭子,金鸭子他也绝不会去插手啊!
  “哦?”虞婵明知故问,仔细看了两眼太安。“这孩子便是令郎?瞧着就是聪慧的模样。”她这话倒是没有说假的。太曲夫人难产而死,对留下的儿子,太曲自然疼爱,时时带在身边。他勤加教导不说,之前邹南子也很喜欢他这徒孙,自然也费了不少心力。
  要说这称赞,太曲也听了不少,但他心中惶恐,摸不清虞婵的态度,只能应道:“小儿顽劣,夫人过奖。”
  虞婵见他这反应,就知道她刚才说的话,太曲并没有敢当真。她也不直接点破,只转头去问还赖在昭律怀里的女儿:“宁儿,娘刚刚说过的话,你听见了么?”
  这话语气依然温和,但是昭宁的身体立刻僵了僵。她当然听见了,而且也知道的确是对方对。那这样一来,她刚刚为此事假哭,肯定就是不对的。不对就要改,而现在这么多人……正因为意识到这个,虞婵把话说完她就不敢出声了。只不过逃得了一时逃不过回去,她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就认命地让昭律把她放下来。“刚才是我猜错了,鸭子是你的,你拿走吧。”她说话声音清脆,并不带什么委屈情绪。谁叫她自己把事情闹大的呢?
  虞婵和昭律倒不怎么吃惊,毕竟他们养的真不是一个骄纵公主。只是旁边其他人不知道,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没看出来啊……这孩子真懂事!”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小孩子闹一闹而已啊!”
  “应该说家里教的好吧?”
  到了这时候,一群窃窃私语的人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两个孩子都不能算错,可是更小的哭了,气氛就不大对了。昭律和虞婵来之前,他们还想着说不定能看一场好戏;一边的书生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权势,另一边阵仗这么大,贵气逼人,还前呼后拥的,绝对得罪不起。结果,他们好像没有看到他们预料的事情?没有什么仗势欺人,至少两句训斥、再叫低头哈腰地道歉肯定少不了吧?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太安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她,有点愣住了。他毕竟才六岁,有些小孩子的直脾气,这灯谜他早猜过了,知道正确答案,所以刚刚才会和昭宁起了争执。虽然他刚才已经说过要把东西给昭宁,但是那不是真心的,他心里还是知道自己是对的,只是不能说出来而已——就是不服气,各种不服气。但是现在,他又看了看掌心的小玩意儿,觉得如果对方这时候要的话,他肯定都会给她,心甘情愿的。“没……我……”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太曲就赶紧抢过去了,对虞婵和昭律微微鞠了个躬。“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小儿太计较。”他知道昭宁是什么尊贵身份,太安还不知道,自然要抢话。而他现在也看出对方并不想做什么,但是还没上殿试之前,他还是有点担心。至于那个木鸭子谁拿……得了吧,天子家的孩子真的缺这玩意儿吗?
  这时候就轮到一直没说话的昭律开口了。他看出了太曲的忐忑,只挥了挥手道:“只能说是不打不相识了。今日若算有什么不愉快,只当没发生过。我们后会有期。”
  虞婵在一边点了点头。太曲已经进了殿试,这后会有期,会的地点自然是雍都王宫正殿了。昭律说有事就当揭过,自然是不想因为此事影响了殿试结果。
  他都发了话,大家也都知道没热闹可看了,围着的圈子很快散了。太安依旧愣着看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隐约觉得有些失落。他是真心想送的,但是对方不要了。不过,如果她真的想要,一定能随便就能得到一大堆吧?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微微握紧了手。
  太曲听了天子和皇后两个人的保证,心里总算放下一颗大石,也知道自己的紧张被对方看出来了。此时他们离开,他真正才察觉到自己背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帝后两人好像和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决定的同时,又看到儿子的反应,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先说才行。
  这头,虞婵和昭律没有一个人把这小插曲放心上。不过这件事这么一搅,昭宁肯定不想再猜灯谜了。两个大人互相看了看,也觉得天色不早,干脆再玩一会儿就回去好了。于是一群人就去了雍水河边,买两只油纸扎成的船,加入了放河灯的人群里。
  花灯匠人的手艺漂亮,放眼望去,满河都是星星点点的彩光,简直就和银河落凡间一样。大人们看着盛世太平,心情自然大好;昭宥还故意去逗昭宁,说她的兔子不大好,会淹水,然后让昭宁抢了他那条锦鲤过去。
  孩子们一大闹,这气氛终于对路了。不过虞婵和昭律都知道,以昭宁不服输的性格,这件事肯定没完。
  事实验证了他们的猜想。回宫的路上,一家四口坐一辆宽大的马车。昭宁刚才开动她的小脑瓜想了很久,这时候终于想出来了一个她认为一定能超过那个男孩的办法:“父王母后,我要去和太子哥哥一起念书!”
  作者有话要说:~(≧▽≦)/~
  83第八十二章 清銮殿试
  二月初二,天门清銮。
  北面祭龙王,南边祭土地,祈求新一年的风调雨顺。雍都外头的村庄也是这样,不过雍都里头,人们只关心一件事——太子太师上等部分的殿试。
  三个人选早就公之于天下,众人各个反应不一。
  失势的洛都旧臣早就闻风而动,指望着在殿试之前先和太曲打好关系——不得不说,他们之前可绝没有这么用功地做一件事过。要知道,邹南子自命清高,一般人他是不见的,更不用提拉关系;这连带着太曲也被打上了这个标签。他以前是巴不得有清净,现在更是庆幸——因为他提前默不作声地来了雍都,根本没人注意到;为了省钱,他和儿子住的是更远更偏僻的房子。
  所以现在那些旧臣只能满雍都乱找,因为找到了邹夫人也不意味着能找到太曲,提着礼品的还会被老夫人一通竹笤帚赶出去。
  第二个,奚白,那就更水油不进了。洛都旧臣自然没人敢打他主意,因为谁都听说了他在江东郡一呆二十多年的事迹。这样的人,手段必然有,但是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其实不是奔着权势来雍都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凡是打着同僚旗号去套关系的,奚白一律笑脸迎接。但是认识可以,若是拿出什么金银珠宝等不该出现的东西——抱歉,无功不受禄,请出门左转。
  至于第三个……那就更算了吧!就知道一个名字,之前根本没人认识他,完全是掉进人海找不到的节奏。
  想要投机取巧的人眼看着这一次大好机会从眼前溜走,莫不一个个垂头丧气。因为现在提官可没有以前容易了,只要塞钱就能上;现在,钱只能自个儿捂着花,再多也换不到天子金口玉言一句。从官到商,这种地位差距可不是一两天能适应的。
  这也就意味着,进了殿试的三个人过了一段还算平静的准备日子。太曲早就在雍都了,而奚白在同时接到岁考结果和策论结果后就从江东郡出发,一路专车转送,也很快到了雍都。至于那个最神秘的孙期,到现在还没人见过他。
  所以在天还蒙蒙亮的早晨,奚白站在天门宫正殿前的晨雾之中等待传唤,只深深地觉得自己老了。太曲是个刚过而立的青年,孙期不知道几岁,但看起来比他还年轻!
  朝官已经先进去了,阶梯下就剩他们三个。殿试安排在早朝之后进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奚白当了郡守这么多年,之前还敢直言劝谏昭律,实在是没什么害怕可说的。至于太曲,他之前在洛都的官职也是需要上朝的,前些天又见过昭律,大致有点底,脸色也算正常。
  不过令他们两个都意外的是,孙期明明之前就是个平头百姓,现在看起来非但一点紧张也没有,脸颊还微微发红,更像是激动。看他这副模样,估计也早到达了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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