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散修,一身反骨 第63节
他轻声低唤,尾音带着些轻呢,像是一颗翠玉砸进了流水里,再荡起涟漪。
“若要清理伤处,也是用酒,用水可不行。”
“这儿没有酒。”她坦诚答道。
“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你直接过来帮我便是。”
“我帮你?怎么帮?”
她把手拿下去,只见竹子做成的门框上,落了几个淡淡的甲印。
回过身来,入眼便是半扇掩在白衫下的脊背。
宽肩窄腰,身形精瘦,每一处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
衣衫一半粘连在他的那处剑伤上,一半松垮地垂在他的腰边,乌黑的发随意散着,在烛火的暖和月光的冷中,勾勒成一副别样的旖旎风景。
她不禁咽了口口水。
他侧过脸道:“帮我把这边的衣衫撕下去。”
“撕下去?”她诧异道,“那得多疼啊。”
“不这样做,怎么上药呢?”
他循循善诱道。
“哦......”她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少看了一百多年话本的谢扶玉,已经全然忘记了,修士疗愈这种外伤,只消运起灵力,在经络内周转一番。
她走到他身前,便也看见了他前面衣衫之下的风光。
他清隽但不瘦弱,肌肤几乎白至透明,隐隐能窥见青紫的血管。锁骨长得极其诱人,然而这诱人之下,便是一点更诱人的粉红。
谢扶玉撇开眼睛,克制着自己不要乱看,实则心跳得格外厉害。
她捏着他的衣衫道:
“要,要拿剑割开吗?”
“不必,你用手一点一点小心撕开就行,别让它和伤口粘在一起。”
“好......那你忍着点。”
她垂眼去看他的神情,却恰好落入了他的眼睛。
他宽慰道:“只是撕开血痂而已,别怕,我不疼。”
她无措地低下头去,凝着伤口,用手指抵着衣衫与皮肉的间隙,然后再一点一点撑开粘连的地方。
血痂撕破的时候,其实他是疼的。
一点一点撕开的疼痛最为磨人,远不如一把扯下来的快意。
但他现在所承受的一切疼痛和流血,于他而言,都像是一种证明。
证明她手指的温度和落在他背上的急促呼吸,不是假的。
证明她对自己的在意和关怀,不是假的。
证明她此时全部因自己而起的心绪,不是假的。
撕到一半的时候,谢扶玉见已经干涸的伤口又涌出了新的血液,不禁有些着急。
“喂......”
她刚开口,他便打断了她。
“叫哥哥。”
谢扶玉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但见赤红的血珠顺着肌肤流下一道红痕,终究妥协道:
“哥哥,我,我该怎么止血?”
江陵回过头来,见谢扶玉脸烧的通红,挑了挑眉,抛给她一瓶早已幻化好的草药。
“涂在伤口上。”
当初还是她教自己的,如今反倒变成他教给她了。
她挖出一块,指尖带着一点点药,轻轻触碰在伤口上,瞬时,一股清凉渗透进了肌肤中,继而带着原先的疼痛,烧的火辣辣起来。
两人没再说话,时光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仅有砰然的心跳与交织的呼吸声。
烛火“噼啪”一响,她站起身来:
“好了,今夜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为你换药。”
她刚转身,他便扯过了她的手腕,目含期盼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走了?没什么想问的吗?”
这一转身,原本松垮搭了一半的上衫,如今更是掉到了七分,谢扶玉猛地闭上了眼睛。
理智告诉她,她此时应当赶紧远离这个祸水,可她的步子却挪不开半步,甚至还总想睁眼睛去看。
“你......你真是我哥哥吗?”
江陵笑了。
“那你想我是你的什么?”
“我......”
她一时语塞。
“好了。”他松开了手,“我若不是你的哥哥,干嘛要舍命相护一个才认识一日的小修士?又不是我自己的徒儿,你说对吧?”
她睁开眼睛,见他已经将衣衫穿得一丝不苟,一时竟有些失望。
不知是在失望他可能真的是她哥哥,还是在失望他穿上了衣衫。
江陵微微叹了口气:
“若你实在不愿唤我哥哥,那就叫我谢陵吧。”
“谢陵?你的名字?”
“对,我的名字。”
他从未问起过自己的名字,但居然连姓氏都一样,看来他当真没骗自己,真的是自己的哥哥。
谢扶玉张了张口,但没发出任何声音,旋即有些懊恼。
“......不行,我真叫不惯哥哥,不如暂时叫你谢陵哥哥好了,等我习惯习惯,咱们再谈。”
不知是不是害羞的缘故,她今夜的语调始终有些软,从前缠着她唤阿姐的时候,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如今听着她叫自己哥哥,心中有些甜蜜,又有些酥麻。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
“好了,我去别处睡,你在此处休息。这些日子,你好好习剑,待武道大会时,莫让你自己失望。”
“那你呢?若我输了,你会失望吗?”她歪着头问他。
“我?”他轻笑起来,“你不必在意我的想法,自己开心就好。更何况,我永远也不会对你失望。”
他说,莫让自己失望。
谢扶玉垂着眉眼,听见他这句话,心里浮上一层暖意。
许多人说过类似的话,可他们说的,大抵都是些不辱师门,不负师恩。
只有师父和哥哥,会告诉她,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别让自己失望。
江陵习惯呆在房顶,感受着肩后一丝一丝的抽疼,第一次觉得不用灵力疗愈的疼痛,正带给自己许多名为幸福的愉悦,晒月亮时,却听见院中传来了些动静。
他翻过身,撑着脑袋往下看,却看见谢扶玉提着剑,来到了院子里。
月下,她执剑在手,收敛了笑意与羞涩,眼神变得肃然凌厉起来。
隐隐散发着蓝光的长剑在她手中飞快刺挑,剑光扫过之处,落下一阵竹叶。
江陵默默看着。
她如今练习的招式,同她那日教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已是三更,寻常人早就睡熟了。
如他所想,她的背后果真狠下了一番功夫,才会有后日的扬名。
“妹妹,你这般练,可还差点火候。”
他冷不丁地在屋顶上出言道。
谢扶玉一惊,抬眼朝他看来,下一瞬,他便用灵力幻化出了数只飞鸟,朝她振翅而去。
“不如试试将它们悉数斩落吧。越快越好。”
他双臂枕在脑后,仿佛在欣赏一场独属于他的剑舞。
鸟儿飞得既无章法又杂乱,少女一开始的时候,尚且应接不暇,随着的手腕力量逐渐加大,剑也随之加快。
她出剑一向干净利落,如游龙破风,身形也越发地轻盈,终于找准了章法,将这些飞鸟悉数斩落。
“不错。”
他迎向她自得的眼神,也弯起一双眼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逝去,他陪着她在这竹林间换着花样练剑。
起初是在平地,后来是在梅花桩上,再后来变为凌空。
陪练的东西也从灵力幻出的鸟儿,变成身量更小的蝴蝶,最后则变成了水滴。
就这样,他陪着她,走到了仙门武道大会的那一日。
第41章 剑阁一梦(三)
太阳还没冒头, 江陵便陪着她,从无涯海的竹林回到了七剑阁的寝殿。
他一边哈欠连天,一边看着她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