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街 第88节
不过天气不算好,阴阴的,仿佛下一刻就会下雨。
祝余看看时间,觉得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就说:“去吃午饭吧,吃完饭也差不多该出发去机场了。”
他们是傍晚的飞机回容城。
在容城落地,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半,等行李,去取车,回到市区已经是深夜。
池鹤原本想提议去吃宵夜,可转头一看,祝余已经靠着车窗边睡着了,只好作罢。
路过一家粥店,他下车去打包了两份粥,拿到粥之后又过了二十分钟,回到祝余居住的小区门口,已经是真正的午夜。
他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本来是想要等祝余自己醒的,结果她没醒,倒是把小区门口的保安吸引了过来。
别看小区破旧,物业倒还很尽职尽责。
保安来敲车窗,问他:“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池鹤忙压着声音解释道:“我朋友睡着了,我想等等……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叫醒她。”
确认不是遇到麻烦,保安就走了。
池鹤转身轻轻晃了晃祝余的胳膊,叫她:“小鱼?小鱼起来了,回去再睡。”
祝余睡得糊里糊涂的,被他叫醒后眯着眼睛左右看看:“……嗯、到了?”
“早就到了,下车吧,回去再睡,小心着凉。”池鹤温声说着,伸手帮她解开安全带。
祝余啊了声,有点不好意思:“那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池鹤将她耳边的头发捋了捋,继续道,“下车吧,我送你进去。”
祝余刚开始说不用,可池鹤一看小区里好像也没什么路灯的样子,摇头道:“我还是送进去放心点。”
见她还想说什么,他立刻道:“不准拒绝,你就当我有强迫症,不看着你平安到家我睡不着。”
祝余忍不住笑出声来,用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嗯了声。
池鹤下车取她的行李,原来是一个行李箱去,现在两个行李箱回,可想而知买了多少手信。
进小区的路上,池鹤跟祝余说:“我明天有点工作要处理,就不过去店里了,再让公主在那边待一天,我后天去接它。”
去申城这几天,每天袁圆都会在朋友圈发公主和发财的视频,他看视频里的公主闹腾得很,一点都没有不适应的样子,想来是不介意再住一两天的。
祝余应好,领着他进了自己住的单元楼楼道。
她跺了跺脚,声控灯应声亮起。
“没电梯啊?”池鹤扶着行李箱拉杆,说,“要不你在楼下等等,我先拿上去再下来接你?”
说完自己也摇摇头:“不行,也不安全。”
祝余失笑:“我能提下来,就能提上去,这才多少东西啊。”
说完弯腰一提,就将行李箱提了起来。
池鹤顿时也失笑:“是是是,我小看你了,真对不起。”
七层的建筑,祝余住在六楼,已经妥妥的高层,池鹤问道:“这边住的是老人多,还是年轻人多?”
“都有吧,老人有,中年人也有,跟父母住的,或者是买的老破小,还有就是租户,就像我这种的,这边房租不算贵。”祝余回答道。
池鹤嗯了声,又问:“你跟邻居们都熟么?”
“还行吧,出来进去见到面也会聊几句。”祝余应着,抬眼见已经到了六楼,就忙说,“池鹤哥,到了。”
池鹤往旁边一站,示意她上前,“你开门。”
祝余开门摁亮灯,池鹤将行李箱送进去,人站在门口没进去,只用视线在屋里仓促一扫。
很简单的客厅,面积也小,但整理得整齐干净,双人沙发上的抱枕印着q版的动漫人物,多了几分跳跃的活泼。
“池鹤哥你不进来吗?”祝余见他站在门口,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深更半夜的我进去,你是真不怕啊?”池鹤调侃了她一句,然后摇摇头,“下次吧,今天太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
说完就要走,刚转身又想起来:“粥别忘了吃,别饿着肚子睡觉。”
祝余忙点头应好,神色看上去乖巧极了。
原以为半夜的事不会有人知道,结果第二天祝余刚出门,就碰到对门的阿姨。
她习惯性地同对方打招呼:“刘阿姨上午好,这么早出去买菜呀?”
“年纪大了睡眠浅,早就醒啦,这个时候去菜市场,菜最新鲜。”刘阿姨笑眯眯地答应着,和她一起下楼。
祝余当然是说您年轻着呢哪里老了,聊天嘛,捧捧对方又不会少二两肉,说点好听彼此心里都舒坦。
刘阿姨笑呵呵地接着问:“好几天不见你,出去玩啦?”
“去了趟申城,见见朋友。”祝余随意地应道。
刘阿姨哦了声,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昨晚很晚才回来的吧?我刚好起夜,听到外头有人说话,还吓一跳,靠门边仔细一听,哦,是你在跟人说话,这我就放心了。”
祝余嘴角一抽,心说这隔音条件可真够差的,嘴上连忙道歉:“吵着你了吧?实在对不住,我们是晚上的飞机,到容城都半夜了。”
“没有啦,我要不是恰好起夜,在客厅喝水,也听不到动静。”刘阿姨好奇地打听,“我听跟你说话的好像是个小伙子,你男朋友哇?”
祝余笑笑:“朋友而已。”
刘阿姨哪里肯信,普通朋友这么晚还去接你,把你送到家门口?也就是男朋友,或者对你有意思,才会这么殷勤。
她拐着弯儿地跟祝余打听对方的信息,还劝她:“要是长得好看,人品不错,其他条件也还可以,谈谈恋爱也没什么,以后不喜欢分了就是,这年头,男同志不一定能欺负女同志啦,吃亏的是谁还不知道呢,年纪轻轻就是要谈恋爱才好。”
祝余哭笑不得:“……阿姨你这么潮啊?”
“那是咯,要跟得上时代才行啊。”刘阿姨有点得意地嘿嘿一笑,又说,“我小女儿就是这样,她说不想结婚,我说不结就不结嘛,一辈子谈恋爱也没有什么。”
祝余好奇地问她:“你不着急抱孙子吗?”
“急有什么用。”刘阿姨叹口气,啧了声,“你说多了她也要烦,你们这些现在的年轻人,想的跟我们以前不一样,肯结婚就很好了,至于孩子,哎呀,我也看开了,反正不关我事,爱生不生吧。”
祝余推着行李箱,同刘阿姨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到了门口,她还不忘掏了一包蝴蝶酥塞过去,刘阿姨推辞不掉,才道谢收下了。
然后跟她说:“记得啊,要多多谈恋爱,你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呢,就跟阿姨讲,我给你介绍啊,保准个个都高高的,长得白白净净,身体健康,有稳定工作那种。”
祝余一边头皮发麻,一边哭笑不得,连连推辞:“谢谢,谢谢阿姨,不过不用,我、我有……我有人选的,不麻烦你了,那个……我还得去开店,先走了啊。”
说完挥挥手,赶紧往另一边走。
开玩笑呢,真让刘阿姨给她介绍一个,刚见上一面,池鹤就得给她脸色看。
今天店里不开门,祝余从巷子里的侧门进了关夏禾家,进门就见院子里发财和公主正扭打在一起。
她咄了声,两小只听到声音,停下来往她这边看。
“你们俩在干嘛呀?”祝余一边跟它们说话,一边回身关门,“大清早就打架,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话音刚落,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句幽怨的:“哟,某人终于舍得回来啦?我还以为您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呢~”
祝余眼睛一眨,嘴角一撇,皮笑肉不笑:“你想要的周边还在我这里,真的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关夏禾神情一顿,声音立刻变了:“哎呀,祝小鱼你怎么这样,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哎呀,我真是想死你了嘞!”
说完她匆匆从楼上往下跑,一阵噼噼啪啪的拖鞋声响过,祝余被她熊抱入怀。
关夏禾搓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充满了虚情假意:“哎呀,快让我看看,你怎么瘦了哇!真是要命,池鹤哥是怎么照顾你的,怎么还照顾瘦了,哎哟,心痛死我了!”
祝余:“……”你敢不敢再假一点:)
这一会儿功夫,宋致和宋云今也下楼来了,先是同祝余打招呼,问她吃早餐没有,接着问她在申城玩得开不开心。
祝余笑着说:“当然开心了,哪有去玩不开心的。”
她把箱子递给关夏禾:“喏,你要的一部分周边,还有给大家带的手信,另一部分周边你等池鹤哥从公司给你买过来吧。”
“池鹤哥回归对于我来说,唯一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买到想要的,但可能买不到的某些周边。”关夏禾调侃道。
祝余反驳道:“是我帮你扛回来的,你都不谢我吗?”
“谢谢,谢谢我最最最亲爱的小鱼同学,可以了吧?”关夏禾胡乱敷衍了一句,蹲在地上打开箱子。
祝余哼了声,转头跟宋云今他们说话,问起房子的翻修进度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这两天莫设计师就会给我们出新一版的方案图了。”宋云今应道,看了她一眼,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祝余微微有些惊讶,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直接问宋云今:“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宋致看了妻子一眼,说:“我去做早饭。”
说完就起身去了厨房,一时桌边只剩祝余和宋云今坐着。
宋云今犹豫了一下,问道:“小鱼,你和你家里的关系怎么样啊……就是,你妈妈能管你的事吗?”
祝余一愣,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关夏禾就跳了过来,问道:“什么什么,小鱼她妈?怎么回事啊嫂子,你见到小鱼她妈了?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小鱼的坏话?”
她说着说着就着急起来,叉着腰骂人:“她又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是一天没去,她就盯上你们了?欺负我们家没人了是吧!”
言语间充满了厌烦和嫌弃,而且非常愤怒。
宋云今闻言,不由得一脸讶异地看着她们俩。
那是小鱼的母亲,小禾是小鱼的好朋友,按理来说,对好朋友的母亲,怎么都不应该是这种如此负面的态度。
除非……
宋云今看向祝余,发现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变淡不少,眉眼间同样蕴藏不耐,而这种不耐烦明显不是冲着关夏禾的。
她小心地问道:“小鱼……跟家里的关系、不好吗?”
“何止是不好,简直糟透了!”关夏禾气呼呼地应道,“你都不知道,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能有家长这么重男轻女,脑子就跟被大清的裹脚布裹了几十年一样,不,简直就是裹脚布投胎!”
“坐下再说啦。”祝余拉了她一下。
关夏禾坐下之后,对着宋云今历数祝母在过去二十多年里对祝余的亏待,什么非打即骂、让她五六岁就开始做家务之类都算小事,因为那个时候她奶奶能护着她,除开听了不少污言秽语和贬低她的话,□□上的伤害其实不算多。
“天天给她洗脑以后要照顾弟弟就算了,她还不想让小鱼去读大学!”关夏禾说得眼里能冒火,“要不是祝奶奶还在,要不是冯老师他们这些街坊相帮,小鱼的录取通知书都可能被她烧了!”
听到她说祝余整个大学期间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几乎全是靠自己做兼职挣的,宋云今不禁错愕地问:“为什么呀?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祝余笑笑,淡淡地应道:“当然是因为怕我出去读书以后就飞走了,她不能再掌控我了呀,她觉得最好的就是,我能高中毕业就嫁给一个有钱的土大款,人好不好不重要,年纪多大也不要紧,只要有钱,我嫁过去之后,能够经常往家里拿钱送东西,至于我在婆家能不能做人,是死是活,她也觉得不重要。”
宋云今听到这里,心头一颤,眼睛倏地睁大,突然啊地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