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春神之恋 第163节

  他现在唯一让自己变强大的方法,是让泊瑟芬想起他,石榴建造的桥依赖这股力量,才能将更多的力量传输给他。
  甜甜圈一脸茫然,它嗷呜了声,叫了好几声,终于确定小黑狗不动了。
  保安看到大狗站在大楼门口,担心出事,立刻出来驱赶,甜甜圈立刻叼起小黑狗,撒开脚丫子跑开了。
  它要回家汪呜呜。
  不知道自家狗在楼下狂奔的梁又绿,趁着上班闲暇时打开电脑网页,手指有自己的想法般,将「哈迪斯」这个名字就输到搜索栏里。
  第一页第一条是一款游戏介绍,往下拉一下,才看到这个名字的具体介绍,希腊神话的神。
  一看到希腊神话,头筋就先开始跳。
  她伸手按着太阳穴,她自从被希腊史那本书实打实折磨了一遍,只要看到希腊两个字就先退缩了。因为特意避开的原因,这大半年没有接触到相关的资料。
  “克洛诺斯跟盖亚之子,出生就被克洛诺斯吃掉……”泊瑟芬按着头,忍着疼得抽气的副作用,死死盯着百度百科。
  看到这句资料的时候,一些细碎的记忆碎片混乱闪过去。
  某个看不清楚模样的孩子站在她身边,转瞬又跳跃到下个碎片里,孩子长成了强壮的战士,手持的长剑闪着的锋芒,如发着微光的火种,将她灰暗杂乱的记忆世界点亮了一角。
  【这是我的诞生。】
  这个记忆碎片让梁又绿猛然醒悟过来,她慌乱而激动地从笔筒里抓过一支中性笔,扯过一页空白的表格纸,疯狂画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画什么,只是不断告诉自己,要记起来,她要记起来,不顾一切去抓到自己失去的东西。
  她失去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是……哈迪斯。
  哈迪斯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不是那种偶尔听过一耳,却从不用记忆的陌生神话里的神明,而是更加亲近,亲近到她失去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一切东西后,跟失去一条命一样。
  “就像是梦一样,我到底是什么时候遇上你的?”
  梁又绿看着自己疯狂画出来的东西,落水后产生的所有像是精神病发作才会有的感情,如无根浮萍,一直在她身体里空洞地漂着。
  她知道自己在爱着,可是这份感情却毫无依据,毫无地基,她只是爱着,却没有爱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要爱哪个人。
  这是一份毫无缘由,疯狂至极的爱。
  她手指一寸寸地摸过自己刚画出来的杂乱线条,是一个没有样貌的男人,黑色曲卷的头发,高大的身体,再多的细节就没有了。
  “这个人叫哈迪斯吗?”梁又绿趴在桌子上,忍耐着连绵不断的痛感,没有放弃地想要回忆起更多东西。
  为什么是个外国神明的名字,也许他是个外国人,他父母又刚好拜哈迪斯这个神,就给自己的儿子取这个名字?
  各种荒缪的想法出现在猜测里,可能猜得太离谱,疼痛都少了点。
  “可是时间对不上?”她前前后后想了不知道多少遍,都腾不出时间去爱上谁。
  可是感情这个东西无法骗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确定自己拥有了一份爱情,现在又确定这份爱情的另一个主角叫做「哈迪斯」。
  现在最麻烦的是,在没有找到哈迪斯这个人之前,她无法确定自己是脑子有毛病产生的真实幻觉,还是因为什么奇遇,某个时间冻结的地方跟「哈迪斯」相遇,继而爱他爱得疯狂。哪怕失忆了,还能对着空气日思夜想。
  就像是爱一个人都不用通过记忆跟脑子,而是爱入本能里,伴随这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思念的灼烫。
  梁又绿再次抬头,看着百科上那个神灵哈迪斯的资料。“难道我落水后直接穿越到神话世界,跟希腊神话里的哈迪斯相爱了?”
  她认真地思考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她落水那么久都没有淹死就是个奇迹,那么出现穿越这种出奇迹有多大的可能?
  先不管有没有穿越的可能,梁又绿将视线移到百科的哈迪斯图片上,这丑兮兮的雕塑头像冲着她翻白眼,还有趴在雕像边的三头犬,更是丑得骨骼清奇。
  所有玛丽苏的幻梦一下都清醒过来,梁又绿默默关上网页,解决掉自己的头疼症状。真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穿越这种猜测肯定是看小说看太多了。
  她还是找找有没有叫做哈迪斯的外国人吧。
  ——
  “父亲,我的力量在消逝,你趁着我还能动快点回来。要是我沉睡了,母亲又没有想起你,你会直接消散在那边的世界里的。”
  大石榴唉声叹气地拉着自己的石榴枝,一点点要将哈迪斯的灵魂拉回来,这是异常冒险的举动,一个不好它跟哈迪斯就要葬在同一个坟墓里。
  “松开你的枝叶,别碰我。”
  大石榴觉得自己出生不该是个石榴,而该是个苦果,反正苦恼神是跟着它不放了。
  它猛然抓紧最后那根枝叶,“我们有不灭的时间去等待她,所以回来与我沉睡也成,烦恼也无所谓,我不能让你冒着消亡的风险,去赌母亲的记忆。”
  希望太渺茫了,它要是还有继续支持桥梁的力量,它可能会继续等待。桥梁一旦断裂,哈迪斯就彻底没有后退的余地。
  它就不该同意,在桥梁这么脆弱的时候,放任他离开自己的世界。
  大石榴说完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立刻用尽全部力量,要将他扯回来。在生与死的长桥上,谁都不能对它说不行。
  沉睡的小黑狗骤然睁开眼,眼瞳没有一丝光泽,如粘稠的沼泽地,里面污秽的黑暗都要流淌出来。
  哈迪斯感受到神魂真实被扯回去的感受,他没有任何犹豫,连唯一的实体都不维持了,化为一缕一缕的雾气,脆弱的黑雾没有任何犹豫,就往泊瑟芬的方向飞掠过去。
  哈迪斯当然知道他有无尽的时间,去等待自己的爱人回忆起他来。可是他等她等太久,已经等不下去了。
  他只想不管一切待在她身边,不管是用什么模样,一块石头一条狗,不管用什么方式,□□碾碎灵魂残缺神力全无,都可以。
  哪怕要消散,他也不会再离开这个有她的世界。
  叼着小黑狗的甜甜圈正往家里跑,突然觉得嘴边一轻,低头一看小黑狗不见了。
  它连忙急刹车,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然后低头拼命嗅着地面,又转身往回蹭着找。
  梁又绿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走出去似乎听到了自家狗在叫的声音,忍不住四处张望,人来人往就是没有看到狗。
  她疲惫地叹口气,用手锤了锤自己酸涩的肩颈处。因为经历过剧痛,头皮也很紧张,她恨不得立刻回家躺平。
  走到车站的时候,梁又绿发现候车厅已经坐了不少再玩手机的上班族,她只能站到候车厅边的路灯下,没有任何掏手机的冲动,只想靠着路灯杆节省体力。
  几只飞蛾不知道从何而来,围着路灯飞舞着。
  这个季节有飞蛾吗?
  她抬头看着那些小生命,结果越开越觉得那些飞着的东西像是长了翅膀的小花,花里夹杂着黑色的雾气,有一种怪诞的美感。
  她疑惑揉了揉眼睛,飞蚊症?
  重新睁开眼,睫毛上有什么轻盈的东西落下来,是漫天落下的花朵,黑暗中的花雨落到她的头发,衣服,还有手上。
  梁又绿看着电视剧里才可能出现的浪漫场景,并没有傻愣当场。熟悉感再次出现,就好像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看到花朵开在不可能的地方的场景。
  这些花消散在黑雾里,雾又凝聚而起,一个虚幻的身影出现在雾气中,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有一头曲卷的黑发,脸色白得如死去多时,眼瞳是一种无光的黑。
  他是好看的,毫无生气的好看。
  本来很惊悚的场景,梁又绿却没有逃,她如定格了一样站在原地,脑子里是空白的,没有任何有关他的记忆,可是……可是……
  梁又绿一步一步往前走,脚步越来越急迫,没有任何犹豫,她张开了双臂,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像是扑向了自己全部的爱意。
  她的灵魂先一步理智,喊出了明明不记得的人的名字。
  “哈迪斯。”
  这一声呼唤,不是费尽力气去搜寻的不安疑惑,而是哪怕记忆全部被删除,也知道是他的笃定。
  噗啪,花朵猛地在梁又绿的头发上盛放。哈迪斯刚将雾气的身躯凝聚而起,就抱了满怀的花,清新柔软,没有被死气污染过,只有喜悦的生机盎然。
  他本该被撞散的身体,却因为新的力量进入,而开始结实起来,他也用力抱住了她。
  这一抱,跨越了三千年。
  “泊瑟芬。”
  他刚要倾诉自己等候多年的思念之情,无数石榴叶缠绕上他的四肢,是追逐上来的大石榴,用生死交融的巨大力量,将他的父亲拖回去。
  “父亲,母亲想不起你的,放弃跟我回去吧。”没有看到哈迪斯怀里还有人的大石榴暴躁地说,它已经没了妈,不能没了爸。
  反正神的时间无限,这个不省心的父亲就不能等到它积蓄满力量再来吗?
  梁又绿怀里一空,她看到路灯灯光外,黑暗中裂开了一道深渊般的空间,开着红花宛如怪物般植物枝叶,将她刚抱住的人拖进去。
  梁又绿从来都是本能比理智快,她冲出光圈,伸长手抓住哈迪斯的手臂,跟着他坠入了深渊中。
  死亡与生机再次重逢的力量,卷起了神力的飓风,卷碎了所有石榴的叶子,命运的纺锤重新转动,新的命运丝线编出一个大光团,将他们吞噬进去。
  大石榴站在桥上,一脸呆滞,而好不容易闻着味来的甜甜圈坐在路灯下,吐着舌头也一脸呆滞地看着黑暗的裂缝,与大石榴面面相觑。
  一人一狗隔了几千年。
  甜甜圈:“嗷呜?”小黑呢?
  大石榴:“……”
  刚才他父亲怀里,抱着的是母亲?还是它看错了,其实只有父亲而已。
  刚要自欺欺人的大石榴,又听到狗说:“汪汪汪。”
  我的主人呢,她的味道也在这里啊。
  大石榴:“……”
  所以它刚才是将好不容易重逢的父母拆散了吗?
  第107章 追寻
  大石榴默默甩出石榴叶编织了一顶花冠, 金色的光点从叶子中弥漫出来,光影淡而散,如濒死的萤火虫。
  记忆没有恢复。
  大石榴头顶的石榴枝簌簌发抖起来, 哈迪斯刚才已经被它扯回来, 它现在的力量无法再次将他送到母亲的世界呆着。
  而母亲的记忆没有恢复,它没法汲取足够的力量,将母亲送到他们的世界里来。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刚才生死的神力碰撞,将命运的丝线给拉扯出来捆绑住他们,它父母现在已经分隔开了。
  可是丝线的力量也是有极限的,一旦命运的线消融开。那么这两千多年的时间相隔, 依旧会像是锋利的青铜剑一样,将两个世界脆弱的连系全部劈开,造成无法逾越的鸿沟。
  要是它没有那么手贱,将哈迪斯抢走,就让他们甜甜腻腻抱一会, 会不会记忆就能恢复了?
  大石榴耳边传来噼啪的声响, 是命运在断裂。它看着那个正在消失的丝茧, 里面隐隐透露出一个熟悉的幻影世界。
  母亲站在幻象世界的起始点,父亲站在终点, 等待她一步一步走过去。
  在这份用命运力量建造起来的脆弱长桥上,每时每刻都能听到编织线在断裂的危险的声响。
  一旦线断完, 就是他们再次分开的时候。
  然后又要等很多年很多年才可能再次重逢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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