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国舅 第21节

  她拿起筷子,刚戳了戳碗里晶莹的饭粒,前院管事就派人来通传了:“禀国公爷,定国公在外求见。”
  除了云珠,李雍四人都很意外。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总是有事,你快去厅堂招待。”
  不用妻子提醒,李雍也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他在外面奔波了一日,晌午没有吃好,现在肚子饿得慌,曹勋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大步去了前院,管事也把曹勋请进来了,看到曹勋,李雍忽视饥饿露出一个仙风道骨的微笑来,与此同时,曹勋也笑着朝他拱手:“国公爷,许久不见,今日冒然登门,叨扰了。”
  李雍微微诧异,以前曹勋都唤他“李兄”,今日怎么喊国公爷了?
  “贤弟客气了,可是在家里用过饭才来的?”
  得知曹勋是直接从都督府过来的,李雍心里一乐,忙叫人把饭菜端过来,对曹勋道:“正好我也没吃,咱们边吃边聊。”
  曹勋当然客随主便。
  “不知你要来,都是家常小菜,贤弟莫要嫌弃。”面对面落座,李雍手执酒壶,帮曹勋倒了一杯。
  曹勋离席,双手接过:“谢国公爷。”
  李雍笑:“你我都是国公,平时都是兄弟相称,今日怎么如此客气?”
  曹勋看着这一桌子菜,笑道:“还是先吃吧,吃完我再道明来意。”
  李雍:“你这么说,我哪里还吃得下去,究竟出了何事?”
  曹勋:“您别担心,与朝事无关,是我想求娶云珠。”
  一听跟朝事无关,李雍便松了口气,正点头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你说什么?”
  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曹勋再次离席,朝李雍行了一个大礼:“曹勋不才,想娶云珠为妻,还请国公爷成全。”
  李雍一点都不饿了,见曹勋如此,他还是无法理解:“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女儿可是与曹绍有过心照不宣的婚约,全京城的勋贵官员之家几乎都有耳闻,曹勋做哥哥的,娶谁也不能娶亲弟弟的前未婚妻啊!
  曹勋站直身体,神色诚恳地看着李雍解释道:“我刚回京时,得知二弟有负云珠,便专程过来向您赔了罪,承蒙国公爷宽宏大量,愿意与曹家继续交好。那时,我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这段时日行走于京城,街头巷尾常听人议论云珠,我才知道这件事对云珠的伤害有多深,甚至会影响她的终身大事。”
  “国公爷,云珠清誉受损,皆因我们曹家违背信义,几句赔罪又如何能弥补云珠?”
  “二弟那般行事,已经不配再与云珠履行婚约,我作为兄长,愿意代替二弟,与宁国公府续结两姓之好。”
  兄弟争一妻会被世人嘲笑,兄长代弟遵守信义,则是佳话美谈。
  所以,曹勋不必有任何惭愧,亦可堂堂正正来李雍面前提亲。
  第15章 “都怪我无能,连累大哥拿终身大事代我赎罪。”
  女儿的婚姻大事,光李雍自己还真无法做主,首先他肯定得跟妻子商量,然后还要询问女儿的意见。
  此时李雍也没有那份冷静的头脑来考虑,哪怕曹勋将道理讲清楚了,李雍还是一副尚未清醒过来的茫然样。
  怎么可能呢?曹勋平时都管他叫“李兄”的啊!
  行,到底不是血亲,关系好的时候称兄道弟,关系差了也可以装作不认识,辈分的事他不钻牛角尖,可曹勋的年纪……
  李雍不由地将曹勋的脸看了好几遍,殊不知他这眼神就跟前几日云珠观察他时一模一样。
  嫌弃说不上,但那针对年龄的审视,换个女子,可能会羞恼得满面通红。
  曹勋仿佛领会不到,俊雅的脸庞该是什么色就是什么色,扫眼桌上的酒菜,曹勋徐徐道:“我知道国公爷极其宠爱云珠,曹某这番登门也实属冒昧,还请国公爷与夫人慢慢商议,若贤伉俪同意这门婚事,只需叫世子带着口信儿给我,我会进宫请皇上赐婚,倘若我与云珠无缘,那我曹家会另想办法诚心弥补云珠。”
  “国公爷慢用,曹某先行告辞。”
  曹勋脚步很快,也是不想劳烦李雍出去相送。
  等李雍回过神,早看不见曹勋的影子。
  饭菜依然飘香,李雍却没有心情惦记这个,又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就往后院走。
  因他与曹勋的交谈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孟氏娘几个才吃到一半。
  看到丈夫,孟氏奇道:“定国公所来为何?”
  李雍担心妻子听完也没有胃口吃饭了,忍了忍,笑道:“一点琐事,吃完再说。”
  说完,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碗快速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偷瞧女儿。
  云珠立即明白了,垂下睫毛,故作不知。
  饭后,丫鬟们撤走盘碗,正和堂只剩一家五口,李雍终于将曹勋提亲的事说了出来。
  云珠听得直皱眉头。
  曹勋要娶她,与信义有屁的关系,分明是他动了色心,可他不想背负与弟弟争一个女人的污名,便想了这等冠冕堂皇的借口,把自己粉饰成了重信守诺的真君子!
  按照曹勋的说法,曹绍背信弃义是小人,她李云珠也成了一个婚事艰难的可怜虫。
  曹绍母子确实背信弃义了,可她哪里就婚事艰难了?没看谢琅有多喜欢她吗?谢琅那样的身份,多少贵女都求之不得的,云珠真嫁过去,照样会被其他闺秀羡慕,只是她自己过于骄傲,非要嫁一个比谢琅、曹绍都好的男子而已!
  “说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了一样。”云珠绷着脸表达不满。
  李耀也是一脸怒容:“就是,不说别人,谢琅就巴不得娶了妹妹,用得着他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来施舍?”
  孟氏蹙着眉头:“虽然定国公的话有些道理,可他跟曹绍是兄弟,云珠真嫁过去,外面肯定还是会有些议论。”
  年纪最小的李显保持了沉默,只观察着一圈家人。
  李雍总结了妻子与儿女的意思:“那我回绝了他?”
  孟氏、李耀、李显齐齐看向云珠。
  云珠哼了哼:“为什么要回绝?他长得比曹绍好,身份更贵一层,官阶更不用说,虽然年纪大了点,我嫁他也不算吃亏。”
  她只是不太满意曹勋的借口,可她不傻。
  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对曹勋跟她都是好事,不然曹勋真背了“与弟争妻”的臭名,她的名声只会更差。
  李耀难以置信:“你,你刚刚不是很不高兴?”
  云珠:“那是两回事,如果他说他倾慕我所以才来提亲,我就十成十的满意了。”
  李雍、孟氏、李耀、李显:“……”
  云珠:“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他就不可能倾慕我?”
  李雍咳了咳,孟氏端茶喝。
  李耀口直心快,解释道:“妹妹貌美不假,可他都三十了,看你大概就跟看孩子一样,可能会照顾你,倾慕就……”
  云珠看着哥哥那张威肃有余的脸,不禁在心中哀叹,哥哥怎么还是那么傻?
  但家人的态度恰好说明了曹勋有多能装,或者他提亲的理由传出去,全京城的人都不会质疑他别有居心。
  婚姻大事,孟氏撇下丈夫儿子,送女儿回了栖云堂。
  母女俩坐在床边,孟氏握着女儿的小手,语重心长地道:“云珠,娘知道你心气高,不肯嫁个比曹绍差的,只是曹勋比你大了太多,他能号令千军,除了自身武艺绝伦,官场的心机谋划只会比你爹爹更厉害,他这样阅历年纪的男人,大概不会再陷于儿女情长,他或许会照顾你,但绝不会像曹绍、谢琅那样对你掏心掏肺柔情蜜意,你可明白?”
  曹勋于本朝有大功,孟氏对他十分钦佩,但钦佩不代表她认同曹勋就适合女儿了。
  作为母亲,孟氏更想女儿遇到一个有情人,小两口恩恩爱爱,而不是平时连句话都说不到一处去。至于家世财力什么的,宁国公府足以保证女儿一生不为金银所累。
  云珠不是很明白。
  管他二十三十,还不都是男人?是男人就会喜欢她,喜欢她了就会对她千依百顺、嘘寒问暖。
  曹勋愿意帮她杀鱼、剔刺,就是证据。
  “娘,我其实不太懂什么叫儿女情长,你看我之前想嫁曹绍,图的也是他的容貌家世,嫁不成了,我也没有多伤心对不对?”
  “我看过话本,有些女人遇到心爱的男人,不惜为了对方抛弃荣华富贵洗手作羹汤,甚至连命都愿意豁出去,有些女人呢,被男人辜负了,就哭得肝肠寸断要死要活的,如果她们这样都算遇到了有情人,那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动情。”
  “娘,我就是满意曹勋的各种条件,以前咱们家圣宠在身,谁家闺秀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我作对,那些夫人太太们也不敢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有那么几个敢得罪我的,我也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当场教训回去。我前面的十八年过的都是这种日子,现在要嫁人了,我也定要找一个能让我继续过这种日子的夫君。”
  但凡太子再大几岁,云珠连曹勋都不会考虑,直接就奔着太子妃使劲儿去了!
  孟氏居然找不到理由反驳女儿!
  她只能提醒女儿嫁给曹勋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他可能忙于政务早出晚归,没多少时间陪你。”
  “没关系,我自己能找乐子。”
  “你在家里有求必应惯了,他可能会觉得你无理取闹,不会事事都顺着你。”
  “他不顺着我,等他有求于我了,我也不顺着他,也算公平。”
  “你这都是孩子话,真成亲了,你自然而然就会盼着他对你好,盼不到就会失望难过,为情所困。”
  又绕回“情”这一字,云珠笑了:“娘,我跟曹绍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都悔婚了,你看我有多难过了吗?连曹绍都不能让我为情所困,曹勋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哪里就有本事让我为他难过了?顶多他气气我,我再气回去。”
  孟氏急了:“两人都不动情,这夫妻做的有什么意思?”
  云珠:“我图的是利,得了利就够了。”
  孟氏:“……”
  .
  云珠心意已决,奈何李雍、孟氏都觉得女儿是在意气用事,想着法子又给女儿讲了几天的道理,发现女儿真的不打算改变主意了,孟氏才妥协道:“罢了,就这样吧,她现在觉得曹勋最好,那咱们说什么都没用。”
  李雍不甘心:“好什么啊,以前曹勋管我叫兄长,三十岁了,他好意思喊我岳父,我都不好意思答应。”
  孟氏:“这是给你长辈分了,占便宜的是你。”
  李雍:“那我还搭进去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呢!差了十二岁啊,明明是他占咱们云珠的便宜!”
  孟氏头疼:“那你就去拒了他,再给云珠找一个方方面面都比他强的年轻公子!”
  李雍:“……”
  不说京城,就是整个大夏朝,比曹勋年轻的男儿多的是,比曹勋强的,他不用去找,也知道一个都没有。
  看在曹勋够强的份上,李雍终于同意了。
  四月初九,曹勋来乾清宫面圣,在外面遇到了当值的李耀。
  隔了老远,李耀的眼刀就刷刷刷地飞过来了,在曹勋距离他只有三步时,李耀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曹勋不动声色,先去见了元庆帝,出来后才在李耀身旁留步,露出闲谈似的微笑,低声问:“国公爷可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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